萝卜的文章(精选22篇)
胜过萝卜白菜
文/莫小米
他是做过文学梦的,后来成了农民工。
晚上工友们窝在工棚里打牌,他到公园闲逛。每次都能看到一个卖冰赤豆汤的女孩。灯火阑珊里,像公主一样美。饭可以不吃,赤豆汤每天一碗。
几十碗赤豆汤吃过以后,女孩爱上了他,跟他回家过年。女孩父母闻讯大年三十追来,把女儿拽走了。
临走前,指着他的家对女儿说:“你看看清楚,这样的人家你也嫁?爱情值几个钱?”
那年他20岁,初恋受挫,不出去打工了,在村里一边搞养殖,一边踏上了漫无尽头的相亲之路。
见一个,女方到他家一看,说你们这种山旮旯我待不牢的,你到外面去开店,我就嫁给你。
见一个,女方长相一般,家境一般。女方哥哥说,你要是能办工厂,妹妹可以跟你走。
周边找完了,去省城找。到约定地点见女方,等着他的有三四个人,其中一个男的说他是女方的表哥,叫他拿五千元钱,人就可以带走。后来知道这人是女方打工饭店里的老板。
打声讯电话。一个声音很甜的女人说自己未婚,在声讯台打工,聊得来可以考虑婚事。结果一个月电话费花去2000元。
某杂志有个婚介版,他交钱成了会员。在婚介的帮助下,接触几个姑娘,都不投缘。唯一说得来的,是个骗子。愤而到杂志社投诉,编辑部承诺补偿一笔费用,另外再为他介绍了一个女孩,家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小城,幼儿园老师。
这回他作了充分的准备,连蒙带骗,把女孩带回了家。只说一个细节,他怕夜长梦多,瞒着她提前把火车票买好,时间紧迫得女孩连交接班都没办,换洗衣服都没带,直接从幼儿园去了火车站。
一千里长路的慢车,女孩从哭哭啼啼,被他说到喜笑颜开,到最终感动落泪。到家就办了婚礼。当然有个重要条件,此时的他,已经从其貌不扬的穷小子变成了资产千万的养殖场老板。
这个男人,找老婆的经历可谓曲折漫长。后来的许多次,似乎都与爱无关,他只是需要一个老婆、一个家而已。
但他对自己的婚姻很珍惜、很满意,也很自豪,他们日子过得不错,你又不能否认他们是爱着的。
他对我说:“宋丹丹在她的书中写到她的再次婚姻,她认识才28天的先生给她一张纸条:我爱你,胜过萝卜和白菜。于是他们就结婚了。我们,也是。”
母亲的腌萝卜干
文/鲍海英
周末在家吃饭,满桌的饭菜,我却感觉没有一道对口的菜。正当我懊恼时,突然想起老家的母亲,和她在家做的腌萝卜干来。母亲做的萝卜干,香脆,可口,想起母亲做的萝卜干,我的嘴角也仿佛飘出了萝卜干的香味。
记得小的时候,到了秋天,我最爱看母亲忙着腌萝卜的样子。那个时候,母亲通常会手持一把小铁锹,肩挑一对箩筐,在菜园子里挖萝卜。
要说母亲腌的萝卜干,为什么能勾起我的味蕾,让我历久没忘,那要从母亲做出的萝卜干堪称精品上谈起。首先,母亲对萝卜的挑选把关严而又严。母亲选的萝卜,通常是些个头大小均匀、皮薄光滑、不糠心、不黑心、肉质细嫩的新鲜萝卜。选得好萝卜,母亲如获至宝,母亲的眼神,就像秋天的太阳一样,温暖而明亮。我们见了母亲这般高兴,也和母亲腌制的萝卜干一样,心情变得芬芳起来。
选了上好的萝卜,待把它们晾干,母亲就会用菜刀,把它们切成无数的条条块块。接着,母亲就会把这些切成条条块块的萝卜,铺展在事先准备好的竹篾上,让它们在日光下暴晒几日。经过一番暴晒,萝卜条大约有五六分干,正适合腌制,母亲就把它们一一收起称重,按比例进行腌制。具体是每斤萝卜配盐一两,拌揉至水出萝卜软入缸,装满缸后,在萝卜表面撒一层食盐,为促使食盐溶化再浇入适量煮好的酱油水。一切就绪,母亲会在缸口小心翼翼地盖上白纱布,说是为了散热。封缸后,母亲喜欢在那里站一会儿,似乎那里放了无数宝贝。
盐腌第二天,母亲开始倒缸,每天一次,如此反复十天。不解母亲的辛苦,追着去问,得到的回答是要散发萝卜热量和辛辣气味,并促进食盐溶化。年少的我不解此意,只是对母亲进进出出倒缸的动作甚感兴趣,每次都拽着她的衣襟笑个没完。
一连好多天,母亲都在重复着两个动作——开缸和封缸。每次开缸的时候,母亲都会握一双长筷子,在缸里翻一翻,这时候仔细看缸,会看到萝卜的颜色正慢慢由浅咖变成巧克力的深棕色,隐隐地闻得到萝卜的酱香气。
白露后,母亲的那缸腌萝卜也跟着季节腌成了成品。开缸的那一刻,仿佛是咱家的盛大节日。只见,母亲净手开缸,虔诚地揭开纱布,待爽脆酱香的腌萝卜蓦地进入眼帘,母亲的激动是显而易见的,她一条一条地往碗里盛着腌萝卜,眼睛里都是暖暖的湿。腌制成品的萝卜色深得诱人,味道更是好得诱人,我坐在饭桌边,就着腌萝卜喝下一碗又一碗的白粥。肚子都撑圆了,筷子还是不肯停歇地在腌萝卜上舞动着。
我和哥哥进城后,工作很忙,虽然母亲在老家每年仍在腌制萝卜干,可我们已很久没吃到母亲腌的萝卜干了。那天晚上,当我打电话给母亲,告诉她我们想吃她腌的萝卜干时,电话那头的母亲笑个不停,允诺一定进城送些让我们尝尝。第二天早上,当我还在被窝里时,我家门铃就响了起来,开门一看,见满头银发母亲一手提着满篮的蔬菜,另一手提着满满一袋萝卜干来了。那一刻,我的眼睛不觉湿润了。
年味的今昔
文/小黄平
几天来,街上都很拥挤。文明路、富强路、西安路的堵,随时随处可见。年节越来越近,街道越来越堵。好在近几年来城镇化速度加快,城镇人流容量成倍增长。不然的话,更堵得不可开交。趁着年节到来,管理上特许之际,香蜡纸竹摊、水果摊、玩具摊、小吃摊、金鱼乌龟鸟雀摊、联对福字灯笼摊、打汽球、砸奖品之类的娱乐摊等等,雨后春笋般冒满了人流量比较大的街道两旁的人行道。农贸市场的拥挤更盛!腊肉、血豆腐、香肠,小米粑、高粱粑、糯社粑,鸡、鱼、鸭、鹅,戏萝卜、白萝卜、胭脂萝卜,白菜苔、青菜苔、豌豆颠, 如山似海,目不暇接。在利益的驱动下,“有钱不买过年货”的传统思想被打破;“叫化子也有三天年”的说法也被淡化;农村“空手出门,抱柴归家”的古训也被退出现实。如年的春节,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买到。只要有钱赚,也顾不上家人团聚的大有人在。这使得农村传统的年节气氛也因此而被冲淡。这让我想到十年前,父亲身体还没大碍,每年一家人回老家过年的那种天伦的亲和,那种忙碌的温馨,那种团聚的热乐。
那些年,年近时,家家户户都要做粑粑。糍粑、高粱粑、苞谷粑、米面蒸熟来做的糕粑。做好了,挂心成圆个或椭圆形的大个,阴干后用水泡在大缸里,以免变质。且并每年都杀年猪。在准备杀年猪的前两天,父亲总会想方设法带信给我。然后我们准备些年货背回家后,在我的参与下,杀了猪,请几桌杀猪饭。这时候,隔壁邻居的姹紫嫣红子、婶子会主动前来帮忙做饭做菜,腌腊肉之类。在饭桌上,除了煮肥片醮糊辣椒水外,有干辣椒切成短筒炒瘦肉、爆炒猪肝、萝卜炖排肉、白菜煮猪血,再加上炸洋芋片、炸花生、素醮青菜。菜做好摆上桌后,父亲会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糯米酒,提给每桌的客人,并能喝的喝,想喝的随意,想吃哪样随便,不要客气,吃了不够再添。大家圆在一桌。由于都是关系比较关近的,大家边吃边聊,说说笑笑的,菜肴不多,数量丰盛,浓浓的乡情人意,融融的谈笑风声,酒足饭饱之后也意欲未尽。
第二天回县城时,猪脚、猪腰子、猪肉、每一样粑粑都要收装起送我们。父亲母亲总怕少收了。还要挖大白萝卜、白菜之类给带上。并且还要为我们做腊肉、香肠、血豆腐、豆腐干。当然,为了减损父母的麻烦,那些年,我们都要在杀猪的头一天赶回去做好豆腐,以便第二天和兄弟、父母一起筑香肠、做血豆腐。母亲说,现在好多做生意的,特别是卖吃的人,为了好看,多放点时间,多赚点钱,好多东西都做了手脚,不放心吃。
等春节到了后回家看望父母,妻子会给老人一些过年的钱。老人又会给孩子发压岁钱。孩子年少时,父亲还会给他架秋圈,安排熟悉的同龄伙伴和他一起玩。并且在贡菩萨后放鞭炮前,父亲还会扯下一些炮竹,留给孩子放着玩。
百变萝卜
文/章中林
看到这个题目,或许有人说:萝卜就是萝卜,再变也还是萝卜。这话说得没错,但我并不完全赞成,因为母亲的百变萝卜让我吃出了萝卜本身没有的味道。
一入冬,母亲就开始变着花样地制作各种萝卜菜肴。腌萝卜是最简单的。母亲腌的萝卜都是毛桃大小的——这样的萝卜容易进盐。萝卜下到菜缸里,码上盐,压上石头,两三个星期就能抓出来吃。腌萝卜不下锅也能吃,吃起来皮硬肉软,清脆爽口,还带着微微的辣,早上就粥,更是没得说。有时放牛,我们也从菜缸里摸几个腌萝卜,带在身边打牙祭。
鲫鱼炖萝卜是冬天常吃的一道菜。那些年,父亲常趁冬闲时贩些鱼贴补家用,剩些鱼回家也是常有的事。鱼在外面捂了一天,多少有些不新鲜,母亲就用它们炖萝卜给我们改善伙食。鲫鱼收拾干净,放进锅,加香油煎得两面焦黄,再加入切成大片的萝卜,小火炖上半个多钟头就出锅。印象最深的是那乳白色的汤,浓稠得勾人食欲。鲫鱼的鲜香都进了萝卜里,即使不吃鱼,单吃萝卜也是别有风味的。那萝卜绵软适口,入口即化;抿一抿,萝卜味儿里带着鱼的香。
干萝卜丝炖腊肉是我最喜欢的一道菜。干萝卜丝泡发,沥干,装进砂锅;腊肉切片,码在萝卜丝上面;蒸上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出锅。这道菜看起来就叫人舒服,萝卜丝是饱满的黄色,腊肉白里带着微黄,还泛着油光。腊肉的香自不必说,就是那生萝卜丝也别有风味——萝卜丝吃起来本就有些甜,有些韧,再加上腊肉的油和香,真叫人满足。
萝卜通常的吃法就是晒成萝卜干。母亲晒萝卜干比较费时。她先把萝卜洗净,切成长条,在阳光下晒六七天。等捏在手里不出水了,母亲就揉萝卜干。把萝卜干摊在团箕里,加入盐、八角、花椒等,人跪到团箕里使劲地揉搓,直到萝卜干入了味再装进黄釉大坛子里。第二天,把萝卜倒出来“倒缸”,加作料再揉一揉。这样之后,萝卜条就被一层一层地码进缸里压实。每码一层就洒一点白酒,母亲说这是为了给萝卜干添香。进缸密封二十天,萝卜干就可以吃了。
萝卜干的吃法非常简单,放进铁锅里,加点香油,跳一跳就能起锅。别看它做法简单,那个味儿却是别的菜所没有的。它吃起来筋道,香辣甜脆,口感细腻,别有一番滋味。
因为萝卜干不容易变质,读书住校的日子我经常带上一两罐头瓶,但是,一吃饭,往往没有一餐就被同学们抢完了。同学们都说,母亲做的萝卜干好吃。这却苦了母亲,为了不耽误我的功课,她一到星期三就会再给我送一次。
母亲的萝卜吃法还有很多,诸如萝卜蒸饺、萝卜圆子、凉拌萝卜……回想起来,每一种吃法都历历在目,每一种味道都让我口齿生香。
岁月无情,一晃母亲老了,我也不再年轻。回头望见母亲爬满皱纹的脸,我突然泪流满面。
大雪
文/子薇
节气走到大雪这里,日子就慢下来了,成熟的谷物已经颗粒归仓,秋播的作物,兀自地在土地里酝酿生长。
牛不会再冷不丁地挨上人们突然甩起的一记鞭子,性子憨下来的它,自在悠然地啃着坡地上的草。看够了景、喝够了风的我,牵起缰绳,赶到村口时,牛不管不顾地径直拉起了粪,身边没有稻草,只好用手一掌一掌地抟起,贴于墙上,干了,揭下来,烧灶,简直赛过柴草。说起来,鲜花插于牛粪上,其实,牛粪得天独厚地有着其它畜粪所阙如的青草的芬芳。
蓄势待发的麦子油菜们期待着一场雪的拥抱,不过,也不急,冬天还长,总会有一场雪,在某个深不见底的夜晚,在我们睡得香甜的时分,飘然来临;萝卜白菜们翘首以盼,被雪滋养过的它们,对人们的厨艺不再有任何要求,哪怕是生手,哪怕是第一次走入厨房,也能够把萝卜白菜们烧得品相端庄,吃进嘴里,甜丝丝的可口,滋味绵长。
与孩童比肩高的大缸里腌着白菜,男人空闲时,一双大脚站上去,来来回回地踩,最后总不忘拿大青石压上;大坛子里腌着萝卜,女人趁着烧菜纳鞋底的空当,拿棒槌一下一下地往里压,回味了,掏出一把,拿菜籽油炒上,爽口的嘎嘣脆响。待来年,酥烂的腌萝卜,盛出一碗,放水大椒,锅上蒸了,雪白的米饭,可以扒下三大碗。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将大盐加桂皮、八角、花椒等入锅炒熟凉透后,往打浪干净的鸡鸭鱼肉上涂抹均匀,放进缸内,用石头压住,隔两天,为它们翻翻身,如此这般,腌上个把月,便可以把它们从缸里打捞上来,挂在太阳底下晾晒。红红火火的日子,就这般光华灿烂、浓墨重彩地铺陈开来,日子亮起来,我们的心跟着暖起来。
清晨,在我尚且没有从睡梦里清醒过来的时候,母亲等待灶膛里熬煮一大锅稀饭的最后一把火苗熄灭,迎着第一缕晨曦,用棒槌敲碎池塘里厚厚的冰层,清洗全家更换下来的衣裳、鞋袜,还有彻夜温暖我们身体的被单。洗好衣被赶回家的母亲,从稀饭里盛出一碗米汤,兑些清水,把清洗干净的衣被放进去,再拿出来拧安,晒在热乎的太阳下。那些贴紧我幼小身体的衣服和被子,干净,挺刮,我的睡眠,因了这些加入米汤元素的裁剪各异的棉布,而分外地踏实美好。
早餐的稀饭锅里,会有馍般大的芝麻白糖心的汤圆,或者萝卜白菜心的炒麦粉粑。冬日,宜吃糯米食,它是暖性的,糯米蒸熟晒干炒制的香喷喷的炒米,拿鸡汤泡上,上好的调养身子的补品。最高兴的是,父亲每隔两周或三周从几十里外的汤沟中学归来时,母亲会在火锅里放上自制的豆腐、菜籽油煎炸出来的山芋粉粑粑,偶尔火锅里还会加上浓香馥郁的肉和骨头,那是全家人最奢华的大餐。腊货,白天黑夜地悬挂于房檐下屋梁上,我们冷不丁地瞅上一眼,便可以再吃下一大碗饭。
白日一天一天地短下去,我们这些孩子白日里除了上学,帮着母亲做些力所能及的摘菜、洗碗、烧火、喂猪、喂鸡之类的家务活,有时,也会趁着母亲在地里、菜园里忙乎得管不着我们时,三五成群地斗鸡、跳田、踢毽子、跳绳子,一不小心,恼了,便不疼不痒地吵嘴、打架。一些胆量颇大的或大或小的孩子们,他们还有更好的娱乐方式,踩着高跷,盛气凌人地在池塘里厚如砖头般的冰层上行走,我只能眼巴巴地观赏着羡慕着,任由他们怎样地诱惑,也断然不敢“越雷池”半步。和我一起观赏踩高跷的,还有三三两两吊着只黄烟袋的老爹爹、双手拢进袖筒里的老奶奶,他们历经风雨沧桑的眼睛眯缝着,脸上的笑纹绽放如菊花。
水也在做减法,它是于不知不觉间被风干的,江河湖海里的水一寸一寸地缩下去,我们的皮肤总是没完没了地缺水,唯有鼻涕匪夷所思地多起来,一不留神便不自觉地淌下来,年幼的孩子全无美丑概念,拿袖子一擦,或者干脆伸出舌头去舔,竟至嘴唇周围的皮肤赤红皲裂,疼得哇地张大嘴巴哭起来,粗心的大人这才惊觉。
夜晚,母亲去村里的一户人家打纸牌,雪从空中婀娜多姿地落下来,我和弟弟手搀着手,去找她。大雪苍茫,万籁俱寂,世界是银色的,显得富丽辉煌,草房、瓦屋披上了洁净华丽的盛装。到了人家门口,手一推,门就开了。堂屋正中,一张方桌,四个妇女围坐着,怀里各揣着一只火球,上面搭着一块棉垫,煤油灯蚕豆般大的火苗透过玻璃罩辉映出来,很温暖,很漂亮,如果再往美里说,它简直闪耀着赏心悦目的艺术光芒了。母亲打牌的兴致正高,我和弟弟又手搀着手地往家走,雪兀自落得纷纷扬扬,几声狗吠,在雪夜里听起来,是那种华丽的富于质感的声响。天地,村庄,一派澄澈通透的明亮。
冬的步伐持重沉稳,寒风从北边刮过来,很是凛冽,力量在骨子里,带着北国的沙尘气质。又一场雪落下来,这场雪很懂得调节自己的体力,落一会,停一会。穿着厚厚棉袄的我们,堆雪人,打雪仗,一个个的脸冻得红彤彤的,而我则更甚,被冻成了一只紫茄子。
香樟树的香芬,清冽,也彪悍,带着强势入侵者的霸气,呼啸着,直逼人心。从一场雪里跋涉过来的香樟树,其气场更是飞扬到了一个比平日更高的高度,简直要冲入云霄了。
在大雪的节气里,在凛冽的寒意里,每一个人都似一株蓬勃昂扬的树,往上生长,在尘世间飞扬——来自身体上的,来自内心世界的,来自精神与灵魂的高度的,以一副一副能够被看见或者看不见的姿态。
铁锅
文/黄孝纪
家里有三只铁锅,一小,一中,一大。
小者是菜锅,长有两小耳。与之匹配的,是一块杉木锅盖,一个手锄般的木柄菜勺。累日长年的汽蒸、油熏、火燎,木盖木柄已然发黑。偶尔用柴火灰擦洗一番,方才白亮了许多。村人的习俗,一日三餐吃饭。我家自然也不例外,因此,一年里,母亲每日三餐都要在灶台边洗菜,切菜,煮菜。春日的菜苔,韭菜;夏日的辣椒,茄子;秋日的扁豆,仔姜;冬日的白菜、萝卜,莫不是应时菜蔬。四时八节,也煮鸡鸭鱼肉的荤腥。
记忆尤深的是冬夜里煮萝卜。外面寒风拍打着窗板,松涛一阵一阵呼啸。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围灶而坐,柴火熊熊,菜锅里已放了小半锅子水。母亲站在灶桌边切白嫩的大萝卜,她会征求我们的意见,或者切片,或者切成方形的小墩,或者切丝。切好的一大堆萝卜放入锅中,盖上木盖。水汽氤氲之中,已闻萝卜飘香,肚子愈加饥饿。我常忍不住再三催促母亲:“好了吗?”“好了吗?”母亲脸上微微含笑:“快了!”“快了!”中途她揭开锅盖,拿了菜勺翻转萝卜,又盖上。我甚至有点生气了:“怎么还不好啊?”母亲依然是含着笑,目光温暖:“你个蠢子!总要煮熟嘛。”在长久的等待中,一大锅萝卜终于熟了,母亲端了油盐罐,用瓦调羹放了猪油,放了盐,又放了辣椒灰,葱丝,酱油,一拌和,浓香扑鼻,红辣辣的装了两大海碗。热饭热萝卜,一家人吃得哧溜哧溜,香!
盛夏里吃上一顿米粉蒸猪板膏(板油),那真叫解馋。长夏时节,上一年留下来的猪油和茶油吃光了,许多日子煮菜都是烧光锅,肚子更加慌得很。偶尔,母亲手提肩挑花生豆子到圩场卖了,买几斤板膏回来。大部分炸成了猪油。少许则切成块,只在热锅里过一下,拌上事先炒至焦黄后磨细的米粉,和上盐,装到大碗里蒸熟。油亮亮的米粉板膏特别香,夹一块,咬入口中,嘴唇满是油光,好吃得不得了。那时想,要是经常有这样的好菜吃,该是多好!
中号的铁锅,锅口大过谷箩,我们叫水锅。顾名思义,主要用来烧水。早上烧水泡茶,晚上烧水洗澡。盛夏煮新扯来的嫩花生,冬夜里闷红薯,都是用它。为防止跑汽,盖上木锅盖后,在一圈缝隙上塞了洗脸帕子。闷红薯蒸干了水,锅底会有一层酱黄色的红薯糖,软软的,用调羹挑了吃,很甜。
平素的日子,一家人口多,往往用木甑蒸饭。先是在水锅里放大半锅水,倒入几升米,熬至半熟,捞箕捞出来,放在筲箕里,滗干水。若是夏天,米汤里留少许米,熬成稀饭。蒸饭时,洗净水锅,加水,放入木甑。甑底有能取放的圆凸型箅子,篾丝织成,高于锅内水位。蒸汽如烟,端了筲箕,用饭勺将米饭扒入甑中,盖上木盖,蒸至熟透。木甑蒸的米饭,历历可数,十分松软,好吃,能让人饭量大增。记得我二姐小时候,若是吃饭时遭了母亲责骂,她就气鼓鼓地坐在木甑边,故意斗气多吃几碗饭,肚子饱胀还要硬吃,直让母亲干瞪眼。
中秋节,村里捣糍粑的那几个石臼,要轮流排队。我母亲早早用木甑蒸好了糍粑米,却往往要在水锅里放上几个时辰,热了又变凉,凉了再放回灶火上蒸热。直到排上了队,才急急忙忙端过去,捣成糍粑,是一年中只能吃上一回的美味。
煮潲的铁锅最大,无耳,锅口能放入大簸箕,木盖异常笨重,成人也要两只手才提得稳。煮潲有专门的灶窝,大多砌在厅屋的一角,或者专门的柴房里,四四方方,上面一个圆形大口,刚好嵌入潲锅。除非锅底烂了洞眼,潲锅一般是不会再起出来,太沉,不便,又占地。每天早上煮潲,倒上一大锅潲水,放进剁好的猪草菜叶,盖上大木盖。有的人家甚至不盖木盖,就直接敞开,或者盖一个烂簸箕。宽阔的灶膛里,柴火熊熊,烟尘弥漫,燎得烧火的人脸面生痛。许久,热潲开了锅,热气四窜,潲水伴着泡沫溢出。赶紧揭开锅盖,用一根长木棍伸进锅内,按潲,搅动,平息一下翻滚的潲沫。
多日不曾清洗的潲锅,四周粘满了陈潲,看着肮脏。锅屁股上,更是落了一层厚厚的黑烟尘。有时候我搞恶作剧,用手指伸入灶内揩一下,冷不防擦上同伴的脸,顿时成了黑包公,招致追打。
红薯挖了之后,在闲暇的冬日,每家每户都会蒸红薯酒。发酵好的红薯糟,倒入洗净的潲锅,加水,盖上大酒甑,用拌和油润的湿黄泥巴条子,将酒甑与锅子周边缝隙封上。再用专门的竹筒,连接好酒甑和加满了水的过缸,摆好装酒的坛子,生火添柴。潲锅水沸,不多时,一股清亮的红薯酒,从过缸底部的瓦嘴子流出来,落入酒坛,酒香浓郁。
差不多隔上几日,就会有不同脸面的补锅的行商来到村里,走遍巷子吆喝,在村前的树下坪地上安放火炉,风箱。不一会,便有村人提着烂了洞眼或缝隙的大小铁锅,陆续到来。
补锅师傅推拉着风箱手杆,炉上炭火舔着蓝色焰子,熔罐里的小铁块渐渐变成了绯红的铁水,翻滚着。他坐在矮凳上,架好了一个烂铁锅,在破烂的地方,用尖锤稍稍敲大了洞眼。他左手戴了一个厚实的黑脏不堪的特制手套,拿小勺舀了一勺红红的铁水,放在手套中央,分明是一粒红珠,迅速抵住铁锅的洞眼。右手拿一个小圆柱状的布摸子,在洞眼的另一边一压一抹。一阵焦臭的青烟腾起,铁锅补上了一个平整的疤子。村人付了钱,笑眯眯地提回家,又能用上很长的日子。
最忆儿时年菜味
文/张新文
过年似乎“吃”就是主角,吃着吃着就有了吃腻的感觉,正如丰子恺在《过年》中所说:“……大年夜就烧好一大缸萝卜丝油豆腐,油很重,滋味很好。每餐盛出一碗来,放在锅子里一热,便是最好的饭菜。我至今也忘不了那种好滋味。”儿时寡淡的菜啊,成了今天魂牵梦绕的舌尖美味。丰老忘不了年少时那萝卜丝油豆腐的好滋味,也勾起了我对儿时菜“萝卜丁拌黄豆”的欲望,两者食材几乎相同,萝卜、黄豆以及黄豆延伸出来的食材豆腐。
即便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乡村有了红白喜事,东家也会桌子、条凳摆开,操办出一场宴席来。那时,我们那儿无论谁家操办宴席,位居榜首的一道菜就是“萝卜丁拌黄豆”,这是一道下酒的菜,既经济又实惠。黄豆自然是一粒粒经过挑选的,当年产的最好,色泽光亮,颗粒饱满;萝卜是自家园地里种的红萝卜,润泽、脆生。黄豆洗净,上锅前放在凉水里泡个把小时,让豆子吸吸水分鼓鼓身子,再把泡好的黄豆放入铁锅里加适量的水上火煮。火候一定要掌握得好,煮的时间长了,黄豆咬到嘴里会有面的感觉,没有嚼头;煮的时间短了,外熟里生,没人愿意吃。红萝卜则去掉碧绿的叶子,洗净,不去皮,切成一厘米见方的萝卜丁即可。把煮好的黄豆和萝卜丁放在一起,加入葱、姜、蒜、油、盐、酱油、醋,搅拌均匀就可以上桌了。在这道菜里,黄豆占八成,萝卜占两成,宜现做现吃,不宜过夜。
春节我做的“儿时菜”就是这道“萝卜丁拌黄豆”,只是在原有佐料的基础上又加了香菜末和芝麻香油。我还给妻子和孩子讲了与这道菜有关的一个故事:村里有个光棍汉叫胡能,父母去世早,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为人忠厚老实,住着爹妈留下的破草房,因为穷,又是个孤儿,始终没人愿意给他提亲。
有一年,一个外地来讨饭的寡妇,腿虽然有点残疾,但生活能自理,经生产队长的撮合,胡能在门口放了挂鞭炮,俩人就算结婚了。结婚没能办宴席感谢众乡邻,胡能总是觉得过意不去。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妻子也怀孕了,看着日渐鼓起肚子的妻子,胡能高兴得不得了,于是,他找到队长,要在孩子出生后筹办一场喜宴,队长也高兴,说:“成!我代表全队的父老乡亲,给你批三十斤的黄豆,‘萝卜丁拌黄豆’那是少不了的。赶明个你就找保管员到仓库去领豆子。”黄豆装在化纤袋里扎好口拎回家,放在地上刚好和小板凳差不多高。胡能真的是穷,连个凳子也没有,他又疼爱妻子,每天吃饭他就用那袋黄豆当板凳给妻子坐,自己蹲在墙角将就着吃饭。由于房子低矮,地面潮湿,黄豆一天天与地面接触,吸足了水分,没多久就长出白生生的芽来。胡能也不傻,他到街上讨教技术,就把已经出芽的黄豆索性养成了黄豆芽,每家分一点。到了孩子出生办宴席的时候,左邻右舍又你家一把、他家两把地给他凑齐了三十斤黄豆。
孩子们听这个故事像是听天方夜谭,但很感兴趣。“那后来呢?”儿子问。我说:“街上有房有车的胡万福你认识吧,不就是卖豆芽发的家吗?那得多亏他爷爷胡能!”人这一辈子是很难看得到底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走正路,日子总会越过越好、越过越红火的。
故事讲完,这道菜已被吃得差不多了。
我爱吃“儿时菜”多因有怀旧的情结;孩子也爱吃,恐怕是他们大鱼大肉、麦当劳、肯德基吃腻了,他们太幸福了,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
高桥小菜
文/孙建远
早在2012年,高桥镇高冠秧草专业合作社注册的“高冠”牌咸秧草,就已登上了全国十多个大城市的超市货架。其实,除了咸秧草、香肠,还有腌制的萝卜干、雪菜、香椿嫩芽等,在高桥几乎每家每户均有制作。
从小就跟大人们一起腌咸菜、萝卜干,学习了一套简单的流程:光嫩的萝卜、大青菜从地里收上来后,洗净晒干,萝卜需切成块,将萝卜、青菜一层层地在大缸里码放好,码好一层后洒上一些粗盐,如此放满后,让家里的小家伙洗干净脚,站在上面踩实,放上大石块压着,用木板盖好遮挡灰尘。过上个把月,选择晴好天气,捞出晒上几天,将萝卜放入大铁锅,洒些胡椒粉,佐以五香、八角,拌匀,装进酒坛;青菜可先作成雪菜肉丝,或咸菜蛋汤后解馋,其余可继续腌制,吃的时候捞出盛上一碟,腌的时间越长,吃的时候越香。
记得刚去异地求学时,和父亲一起挑着铺盖卷,扁担一头是一只皮箱,里面就有用大号麦乳精瓶子装的咸菜,另一头是草席、棉被。那时,为节省路费,难得回家,回家除了用饼干罐子带些自家鸡下的蛋外,我基本上会带上一两瓶咸菜,到学校后,留作早上搭粥,省得再买小菜。
家中炒的咸菜一般配以黄豆,我总是先把黄豆挑着吃掉,有时,在饭盒里打上两个鸡蛋,放入一匙咸菜,倒入一些开水,在蒸笼里蒸熟,伴着一碗米饭下饭,味道好极了。当时一位与我们关系好的女同学就住在学校附近,她家人时常会送一些新鲜可口的鱼虾、蔬菜到学校,或许出于好心,她有时在食堂故意说喜欢吃我的咸菜,让我换着吃她家送来的菜,令我感动的同时,也成了同寝室的同学们开玩笑的话题。
有一次,我将近一学期都没回家,带来的萝卜干早已在夜晚腹中饥饿时垫了肚子,赶紧写信回家。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父亲竟然在一个冬日跑来学校看我,打开挎包,除了为我买的新衣服、好几瓶咸菜外,另有一搪瓷缸子慈姑烧肉,摸上去还带着微热,让我深刻体会了一回冬日里的温暖。打开咸菜瓶,发现是斑鸠肉炒咸菜,吃在嘴里,那个鲜味,引得全寝室的哥们一起来分而食之。父亲见状,回家后又让在该城市工作的、家住中新圩的老吴,接连给我带来了好几瓶。
那时候,父亲一人上班,我和弟弟都在上学,我一学期交上学费、书本费300多元已很体会到家中的不易。交完学校的费用后,一般不向家里再要钱买菜吃。咸菜陪我度过了3年校园时光。那些年,家里若来了客人,到鸡窝里拿出几枚土鸡蛋,一盆咸菜鸡蛋汤,香气四溢,不可或缺。
好怀念吃着高桥小菜走过的青葱岁月,芳华已过半世,心中仍是少年,回到家中,每每念念不忘的依然是高桥咸菜的那个美味。
爽爽的萝卜
文/何龙飞
故乡的萝卜,给我的感觉一直是爽爽的。
白萝卜吧,父母种得最多。一般情况下,都是秋季播种,冬、春收获。由于白萝卜色泽纯白,长长的、大大的个头,很是耐看。父亲说,白萝卜,像个白净的奶娃儿,可爱着呢!母亲则以为,白萝卜是冬春的“宠儿”,值得细细欣赏。我和弟弟年幼,听了父母的感叹后,就心动不如行动,去把从地里扯起来、剔掉叶子的白萝卜看个够。
是啊,我们与父母感同身受,一个劲地赞叹白萝卜,心里便渐渐爽了起来。
怎样处理白萝卜呢?父亲要吃白萝卜炖肉皮,理由是融泛、滋润、香着呢!母亲为了节约钱,想吃水煮白萝卜。我们渴盼着多吃肉,少吃白萝卜。众口难调,如何是好?父亲是当家人,来做定夺了:再苦再穷不能亏肚子啊!于是,肉皮买回来了,切成了一块块;白萝卜洗净了,切成了一砣砣。火烧起来,要不了多久,白萝卜与肉皮和着水煮就涨了。那肉香与白萝卜的清香交织在一起,迅速弥漫在屋内,不能不令我们陶醉。
“嘿,加点姜进去,会更香,更好吃!”母亲吩咐后,父亲照办。果然,姜香溢出后,整个屋子的香味就别致起来。我们深呼吸着,不停地吞着口水,那个馋状不言而喻。
当然,母亲会用统筹方法,煮饭、炒菜、炖白萝卜肉皮三不误。一个小时左右,简约而不简单的饭菜就上桌了。“快,把有些娃儿饿惨了哈!”母亲赶紧招呼我们去填饱肚子。
那白萝卜一砣砣,很软和,进嘴后,牙齿不费吹灰之力就嚼烂了,吞下去,暖和了胃,那才叫爽!再则,白萝卜依然香气四溢,在肉皮香的映衬下,更是扑鼻而来,潇洒了嗅觉。这样的美味吃起来,不连连叫爽才怪呢!特别是父亲兴奋得很,把白萝卜作为“下酒菜”,过足了“喝酒瘾”。兴致高涨后,还脱口而出一些顺口溜、言子、谚语,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欢乐的氛围便越来越浓烈。心情得以如此美好,大家除感激父亲会调动情绪外,还感激功劳大大的母亲,甚至感激白萝卜的清香可口。
真是的,吃了白萝卜后,不单感到消化力增强,还生津止渴,利尿,口气清新,心里倍感惬意。“下次还要吃白萝卜!”大凡是童真的缘故吧,我们由衷地慨叹。好好好!父母满口答应,笑得很灿烂。
那些冬天的日子,白萝卜就成了我家的主打蔬菜。母亲会在吃腻了白萝卜砣砣后,变换着花样,来个凉拌白萝卜丝,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把白萝卜切成片来炒,也不赖;白萝卜片、砣也可垫在锅底,把沥好的米赶上去,盖锅盖烘饭,照样香喷喷,好吃;将白萝卜穿成串,搭在木棒上风干后,做成风萝卜,炖肉来吃更为安逸;晒干的萝卜干,煮来吃也是好口味;把白萝卜洗净一破两开后,放进坛子里浸出酸咸菜,脆欠,地道的美味,可口又可心。不管哪种吃法,我们都发自内心地喜爱,乐此不疲。
“白萝卜,在土里长大的菜,生态环保,吃了没副作用!”“你们得学学白萝卜,土得很,也本分,但这就是本色,以后做出名堂了,千万不要忘本!”不经意间,父母借题发挥,给我们上起了“思想课”。品味其中的道理,我们不住地点头。
经过拼搏后,我们终于挤过“独木桥”,幸运地成为了城里人。在父母眼里,不管我们身处何时何地,还是像土里的白萝卜或胭脂萝卜,好看、好吃、实用,还地道,只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们牢记父母的嘱托,没有忘本,做一头本分的“孺子牛”;没有懈怠,甘为前进路上的“行者”;没有骄傲,立足本职尽可能做贡献,进而滋生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刹那间,我们才意识到:原来,父母、我们以及越来越多的人都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个爽爽的萝卜,或白,或红,或长,或圆,爽田野,爽季节,爽自己,也爽他人。
唤醒乡愁
文/杜韦慰
一座城是一种记忆,在首都是对国旗升起那份自豪神圣的记忆,在延安是红色革命的记忆,在常州是萝卜干的记忆。每一种都是一座城市的记忆,亦是一种文化的符号,记得住乡愁,挂得住乡情。
萝卜干在常州有着悠久的历史,是江苏著名特产,明代起便成为朝廷的贡品。 准确记载有萝卜栽培技术的农书是北魏时期的《齐民要术》,到了宋代,萝卜在南北各地都有栽种,并出现了不少优良品种。对萝卜全株根、茎、叶、花、果实和种子性状的描述较为全面的是《授时通考》(1742年),该书记述了萝卜的根可以腌制、做酸菜等多种加工食用方法,对人体健康极为有益。据悉,常州平均每年要有几千吨萝卜干出口到东南亚地区。从明代常州萝卜干形成红萝卜种植体系和萝卜干腌制体系后,这种体系代代相传,保证了其口味的纯正。
当地人民群众有较好的种植习惯和加工生产经验,是一种传统的优势种植作物,是粮经一体的高产、高效作物和食用精品。萝卜干年产量150多万斤。给人民带来实实在在的经济效益,又给餐桌上增添了一道无比的美味。常州玉蝶牌萝卜干以其质地细密,色泽黄里有红,口感清脆香甜,滑润甜香,咸中微甜,香脆不辣,十分可口。等极具地方特色的优势通过专家组评审,成功获得“江苏省传统优良食品”、“江苏省著名商标和部省优质产品奖”,是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咸香爽口的萝卜干,是常州人可以一年吃到头的风味小菜,是走亲访友时的馈赠佳品,也是老百姓其乐融融、平安生活的老味道,更是大伙抹不去的家乡记忆。种萝卜、晒萝卜,腌制萝卜干是最美好的经历。到过常州的人都知道有这样一句话:“常州有一怪,萝卜干作下酒菜。”不仅能够摆上大餐桌,而且人们在茶余饭后在夕阳西下的运河边约上一群好友、一碟芝麻糖、一碟萝卜干,一杯小酒,闲品浅酌,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常州人对萝卜干注定是情有独钟的,每次去外地都喜欢带一些常州萝卜干其生津、提神、消乏是旅途中的佳品。还可以作为土特产送人,礼轻情意重,小小萝卜干连着家乡,连着游子,是乡情的信物。
常州萝卜干的萝卜原产地就在常州,由于这里的土壤最适宜红萝卜的生长,所以出产的红萝卜水分充足,肉质清脆,甘甜爽口,素有“小雪萝卜赛雅梨”之称。既解渴又开胃。腌制萝卜干的手艺传承了千百年,把洗净的新鲜萝卜,趁着水分还未流失就开始切成条形晒干。从萝卜收割,清洗,开片,粗腌,晾晒,到配料,入缸腌制,再到3至5次翻缸,正常情况下,一批萝卜干要20多天时间才能制作完成。而在这一系列繁琐的工序后面,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坚守的美味法则。
撒盐也有比例,一百斤是放三斤盐。由于选料讲究,加工精细,所以腌制出的萝卜干色泽金黄,味道鲜美,香气浓郁,脆嫩爽口,萝卜干不仅色、香、味俱全,久贮不变质,越陈香味越浓郁,而且物美价廉,在医学上还有消炎、防暑和开胃等作用。
萝卜干主要选取用当地出产的优良品种“薄皮一刀种”和“青头鸭蛋种”鲜萝卜为原料,采取风脱水加工方法。腌制时,先把带泥的萝卜洗净,切成粗细均匀的条块,然后分两次进行腌制。第一次按每百斤萝卜加盐三斤的比例,拌匀揉透,分批入缸。 装缸时,放一层,踏一层,逐层踏实。经过三天,出缸再次晒二、三天。而后进行第二次腌制, 以每百斤加盐一斤半的比例,再拌匀揉透,仍分批入缸,腌制七天左右,就可以装坛贮藏或食用。在曾经那些缺吃少穿的年代,它也是贫困农民的美食,很多农民到现在还称萝卜为“小人参”。你要是来常州,问当地特产,他们会大声的告诉你:“常州萝卜干啊,非常好吃的”。听他们的介绍就感觉萝卜干那特有的香味便已经弥漫在空气中了。
小小的萝卜干承载了常州人太多的记忆,那香脆可口的味道伴随着一代又一代常州人的成长,积淀着浓郁的乡愁。现在又成为农民发家致富的好产业,企业经济增长的好产品,萝卜干系列产品畅销国内外,萝卜干炒米饭已经成为让人齿颊留香的一道美食新贵,常州萝卜干,吃出健康吃出美丽吃出对美好生活的热爱。
母亲与坛子菜
文/陕声祥
妻子去看望母亲,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包酱菜。塑料袋里,一块块拌着红辣椒的萝卜清晰可见,心中暖意顿生。这是母亲用自家的萝卜腌制的。
母亲是个朴实的劳动者,默默无闻地耕耘了一辈子。谈不上轰轰烈烈,但绝对可圈可点。
制作酱菜,母亲称得上行家。凡吃过的,都说好吃。说起来,这也是一生勤劳节俭形成的持家之道。小时候,我们兄弟姊妹多,一大家人吃饭过日子不容易。“无钱种菜为家业”,母亲种了一大片菜地。每每工余闲时,就去侍弄菜园。翻地,播种,浇水,施肥,修补篱笆,母亲难得享受一会儿清闲。
菜园里豆棚瓜架,青菜萝卜,一垄垄,一茬茬,接连不断。一年到头我们都能吃到新鲜的蔬菜。那些暂时吃不完的,就收藏起来。南瓜冬瓜一个挨一个堆在墙角。榨菜萝卜腌制成咸菜酱菜。放多少盐,晾晒多干,啥时入坛都有讲究。手中的咸菜萝卜,她常会拿一点放在嘴里咬一咬尝一尝,试试咸淡干湿,看能不能入坛。每到农历寒冬腊月,是腌制家常菜肴最忙的时候。小孩子也得帮忙。我们每天把一篮篮的咸菜萝卜之类的东西搬出去晾晒,专门的晾晒平台不够,就干脆挂在门前篱笆上。傍晚时分,寒气下来之时又要把它们收进室内。天气晴好的日子,每天如此,不能间断,直到这些菜被收坛内。到最后,由于缩水,原来的一大筐变成了一小篮。我们家的菜坛子有七八个,个个满满实实。那时没有电冰箱,腊肉腊鱼干豆腐之类,母亲也习惯放在菜坛子里“保鲜”。说来也怪,放在菜坛里的菜,即使经历盛夏酷暑,也不变色无异味,由此,母亲收获很多赞誉。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正是母亲的这些菜坛子,充实了我们的餐桌。记得小时候,没有下饭的菜,或来不及做菜了,就揭开菜坛子,夹几块酱菜。父亲在外奔波,时常带回一些客人。客人来了,母亲总是热情款待。左邻右舍常常带着几分感叹几分好奇地询问:“您家时常来客,哪来的那么多菜呀?”母亲总是报之一笑。我知道,这完全仰仗着母亲的坛子菜。母亲的笑,是“笑而不答心自‘美’”吧。以自己的劳动经营生活,得到赞美,心里能不美吗?
母亲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曾经摔伤了手臂,一连数月吃饭都不方便。现在手臂慢慢恢复,可以做些活动,就又开始为我们忙乎起来。这么大的一包干菜,要费多少功夫?萝卜都要一个个洗净,一块块切开,还要赶着晴好的天气一天天地晾晒。更何况,这仅是其中的一份。她的每个吃过她酱菜的儿女都有同样的一份!
母亲的坛子菜,无需名号,无需包装,菜肴的谱系里也没有它的位次,但是它的味道哇,吃上一口,浑身舒坦。
母亲的坛子菜,那是娘亲的味道,一辈子的念想!
母亲的“谚语”
文/史太群
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没有上过一天学。一辈子忙家务年轻时,在忙完大队种植收割粮食后,还不忘干自家自留地里的活。跟她年龄相仿的干起这些活来没几个能超过她。这是她时常引以为豪的资本。可我最佩服她的还是那满肚子的老古语话:“谚语”。
记得小时候帮着母亲烧澡锅,常常被呛得流眼泪,母亲就教我怎样用刨花引火,怎样将木头架空保持火势。那时,母亲经常说“人要真心,火要空心”。做人做事要真心实意,烧火则要架空,否则没有空气形成对流,火就会熄灭。随着现代家庭条件改善,有太阳能、热水器,取代了烧澡锅的时代,可是“人要真心,火要空心”。成了我至今做人做事的准则。
童年的时候,我总爱感冒,母亲从不主张我们吃药,总是用白萝卜切成薄片加些生姜钝汤给我喝。晚上睡觉前用热水帮我泡脚,不断加水,一直泡上二十分钟以上双脚红通通的才行。“萝卜上了街,药店不用开”。“热水泡脚,胜似良药”。这是母亲逼着我喝萝卜汤和泡脚的时候说的。我半信半疑,心想母亲又在骗我,结果不到三天我的感冒就痊愈了。
母亲最拿手的绝活就是会做一桌好菜,而且菜做得很好吃,普通的豆腐她也会做出红烧肉的味道,她常念叨“千滚豆腐万滚鱼”。豆腐和鱼都是越煮越有味。夏季和秋季的蔬菜较丰盛,莲藕、毛豆、茄子、黄瓜、西红柿、冬瓜等能一直吃到罢市,可是冬天就只有青菜、大白菜、白萝卜和胡萝卜,吃来吃去都是这些,于是母亲的“谚语”又来了白菜萝卜保平安”。你看,把这么平凡的白菜萝卜说成吉祥又健康的美味佳肴。好在母亲手艺不错,总能将这些普通的蔬菜做得特别入味。
母亲教育我们不喜欢罗哩罗嗦,简明而又易懂的谚语用在我们的学习上,也常常起到出奇制胜的作用。刚学英语时,发音不准不爱读,母亲就鼓励我说“你就把英语当歌唱”歌不离开,拳不离手”。学武术的人要经常练拳才不会生疏,英语就和唱歌一样也要多说多读,朗朗上口了不会胆怯。那段时间读英语几乎入了迷,母亲说我睡觉连梦话都在讲英语呢。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书读百遍,其意自见,小时候那针,长大偷金,这些都是送给我和妹妹弟弟的。“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无论在干什么事情,要时刻提醒自己,廉洁奉公。对待年老人长辈要孝顺,劝导他们保重身体时,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谚语是祖祖辈辈人经验的总结,是他们生活的提炼。母亲教给我的这些谚语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字,但蕴含的道理却非常深刻。我很庆幸,能在母亲的教导下学到做人的道理,体会到大自然给予我们的馈赠,失意时,有人鼓励,得意是有人提醒。在我成长的道路上,遇到坎坷和挫折时,我都会想起母亲的谚语,和她的爱一直陪伴着我,让我永远受益。
冬日暖汤
文/清墨
夏日里的汤水刚落肚就化成了汗液,汤的品尝和回味最后都变成了简单得补充水分,在舌尖上划过,顺着路滑落进食道又一路下肚,只一会儿工夫,汗“哒哒”地就开始蒸发了。
冬天的汤,抱着一颗温暖的心态品尝和回味,在感受暖流慢慢遍布扩散全身的同时幻想着热气腾腾,好像热气都化成了一只只蝴蝶,在心底不断地环绕,又像鱼儿在水中畅游,在心底满意地吐着愉快的泡泡。冬天的欲望是最少的,只要一丝热气,一点暖意,最具诱惑力的就是满满一大碗的汤,陶瓷碗从内而外被热气包裹着,花纹若隐若现,随着不平稳的脚步一缕缕的热气不断晃动着,汤碗未放平,大叫一声:“开饭啦!”,所有的汤匙穿过层层青烟在碗里搅动着,一阵瓷器清脆的碰撞声和着心满意足的“咕噜咕噜”声后,舔舔嘴唇,卷起剩余的味道,在嘴里停留的鲜味和暖意一阵阵一点点地慢慢顺着食管一步步向前走着,在胃里升腾着,“啊哈”一声的满足后看是砸着嘴吞食饭菜,冬天的汤就是一剂安神药,一盘开胃菜。
鱼圆汤:一锅清水,一碗鱼圆,上下翻腾的水珠
汤出锅时,隔着热气看那白乎乎圆滚滚的小球,治愈的感觉不言而喻,心中的喜悦掩饰不住上桌后不停歇地动着筷子,瞄准着一筷一个,筷无虚发,可惜的是,吃多了就会护额的腻了,不禁会想什么时候才能把它们全部消灭?筷子也渐渐减慢了节拍,热切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得迷惘,时间一长,汤水凉了,最初的美好全部殆尽了,只剩下透彻心扉的凉,还要安慰自己:“是因为煮的时间不够长才会这样,下次再多煮一些时间或许会好吧。”于是,饭桌上的一切都索然无味,没有了汤,就没有了精华,没有了基垫更没有了欲望。这相极了我们自己,带着美好的愿望和激动的心情,一步步地走着,奋斗着,却无法经受起长时间的考验,消磨了锐气,磨平了冲动,压抑了激情,继而,开始过着循环往复单调无味困乏机械的生活。“咕咚咕咚”煮着沸腾时的情节还历历在目,当初的梦想也还在盘旋,圆子和逐渐膨胀的水珠一起上下翻滚着,那一定是最快乐的日子,带着期望和目标出发奋斗,接近着终点,仿佛看见了一辈子的阳光。而如今,只能默默躲在帘后看会议的场景,看着一群群人在不同的演绎着自己的过往,叶子之所以飘落时因为它把鲜绿看作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我们之所以坠落时因为忘记了自己年轻的模样。
豆腐汤:一碗水,数十种材料
一锅的粘稠,你无法想象它有多烫嘴,因为它的表面纹丝不动得如此平静,连那缕缕飘香的烟气都难一眼观察到。慢慢品尝后,发现越来越烫嘴,但随之而来的是阵阵美味,着美味慢慢酝酿着,快速地升华了,而一下子喝完后,幸许碗底还残留着热气,那热气仿佛是从碗底长出的一株株白色小花,美味甜美。这是一碗厚稠的汤,像极了一个你可能永远也无法看穿的人,他们的内心波动,表面看起来平常无奇,一旦深入接触,一些人变得不再那么神秘,他们只是害怕受伤,用伪装的强势掩饰保护自己,他们是一碗适量的豆腐汤,生粉放得适中,调料,醋和辣椒刚刚好,这般,可以品尝到刚好的厚度和饱和度,和他们在一起,不会觉得厌烦或肤浅反而还期待着更多的新鲜感和惊喜。而另一种人呢,则像是一碗超量的豆腐汤,我们额发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他们到底有多深奥,那是因为着这汤里生粉放多了或是醋和辣椒有超量的或是汤溢出来了,和他们在一起,一开始会觉得丰富觉得有挑战性,但渐渐地,你就会失去兴趣,失去新鲜感,因为他们的内容太多了,让人的胃不舒服了,或许你会被外界因素影响而不得不去喝完汤,不得不与他们打交道,但最后受伤的是自己,你不知道底线,可能你已经是在伤了自己的身子在喝它,可能你长吁一声,轻松了,但事后发现嗨哟偶无数碗在等着你。所以,在喝这汤之前,要先了解自己的能力,如果分量超越了就要想办法调整,要让自己有一个舒适的享受,喝汤是一个享受的过程,汤也和人一样,品尝的过程应该是愉快的交流过程。
萝卜炖排骨:一锅萝卜,一碗排骨,一锅浓郁的汤水
这是一锅两重境界的汤,你可以享受,也可以甘于平淡。萝卜的香味和排骨的美味互相渗透,萝卜中有了肉的厚重感,让人有了想更接近它的感觉,而肉中有了萝卜的味道,变得新鲜,不会让人因为吃多了而感到烦躁。
萝卜是采菊东南下的生活,在南山脚下安一小窝,吹吹闲风、翻翻闲书、种种闲时,做一个闲人,“小隐隐于市”,哪一天如果觉得闲够了,就入世去过繁华的生活,像王维一般,拥有一个信仰就可以了。他一生都遵从着自己内心去生活,繁华与平淡中来回穿梭,来去自如,丝毫不影响他的仕途和生活,你可以说他是幸运,是信仰带给他的幸福,使他在世间尽情潇洒畅游做着自己,挥动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了如画的诗文和如诗如画的人。王维的汤,味道鄙视最惬意的,他把飘香厚重的肉和低调的萝卜融合在了一起,除了外表,早已分不清谁是谁。这是一锅清寡又浓郁的汤,百喝不厌,有多大的分量都可以消灭,这样的人生才充实。所以,为自己准备好两条路,一进一退,一个高格一个低调,这是两种截然的生活,但我们可以将他们合并,如果哪天真的累了乏了,就出去走走吧,如果哪天因为选择而困惑,就为自己炖锅萝卜炖排骨吧,舒适地坐在餐椅上,感受胃部得慢慢填充,暖流就这样阵阵蒸发着,于是乎,全身都缓解放松了,沉浸在两重境界的品味。
美味带鱼
文/复达
带鱼从头到尾由一根带刺的脊骨支撑着,头至肚皮底端的稍粗些,尾巴处则细微,流动时只能尾巴晃动。脊骨上的刺向上下平行垂伸,细密、柔实。鲜嫩的肉便依附在刺骨上,将它又厚又实地包裹。长长的、扁扁的带鱼形状便勾勒出来。
带鱼新鲜不新鲜,就看它身上的白鳞。带鱼不像黄鱼那样,身上有鳞甲般的鱼鳞,它身上的只有银白的外体。倘银白得贼亮,便透骨新鲜,即是刚从船上捞上来的。若白鳞有点脱落,外表露出玉色的斑块,鲜度就打折扣。
新鲜的带鱼常用来红烧,更可以爆盐清蒸。去过了沿海好几个地方,似乎爆盐清蒸的带鱼少有所见,或许那只是我们舟山人的吃法。过去,母亲常将带鱼洗净,切成香烟盒那般的段块,撒上些盐粒,待煮饭时蒸在锅上的笼子里,饭熟,鱼也熟。这样蒸出来的带鱼,背上的白鳞未褪,还起着点点的水泡,鱼肉便清香鲜嫩。现在,带鱼清蒸依旧,只是大多在带鱼段面上撒点盐,就放在电蒸锅里蒸煮了,带着点清淡,鲜美却依然。
新鲜的带鱼还可炒白菜、烧萝卜,把带鱼切成麻将牌那样的大小,与白菜或萝卜同煮,不放酱油,鱼与菜的本色未变。这样的菜肴我们称之为“白菜带鱼”“萝卜带鱼”。带鱼与萝卜或白菜煮成羹,也是一道美食。只要将白菜和萝卜切成碎块,快煮熟时加入淀粉、盐和味精,带鱼萝卜羹或白菜羹就此成形。
最令我难忘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天,我回老家,捕鱼的二伯刚从船上带回来带鱼,得知我在,送了两条。那带鱼贼骨剔亮,泛着白皑皑的光。母亲一般将带鱼制成红烧,这一次竟与米饭煮在一起,说要让我吃“带鱼饭”。我这人虽生长在海岛上,其实对腥气非常敏感,越新鲜的鱼腥气越重,我不大喜食。尤其对带鱼外表上的白鳞,觉得难闻,天生就有一种拒之的心理,每次吃带鱼总要先将那白鳞用筷子刮去。母亲要烧“带鱼饭”,我只感到好奇,便未反对。待切成小块的带鱼与米煮成饭后,鱼腥与米香混合一起,从灶头飘扬起来,我皱皱眉,想这样的饭还可吃呀?饭自是可吃,只是我在冷却一会后才慢慢吃起来,热腾腾的带鱼饭腥气太浓。对黏附在米饭上的亮晶晶的白鳞,我用筷子剔去,糅和着鱼腥的米饭倒还可口。最好吃的是脱了白鳞的带鱼,蘸上点酱油,在嘴里融化,香喷喷,美滋滋,至今还可体味出那种美香。可惜母亲早逝,这之后我再未吃上“带鱼饭”。
那些不太新鲜的带鱼,可制成熏鱼。油一炸,鱼身呈焦黄,外酥内软。大陆上的人,大多将熏过的带鱼再红烧。这样的带鱼是不是掩盖了鲜度不足的问题,也祛除了鱼的腥味?此外,我小时候还常吃叫做“拖带鱼”的带鱼。母亲把带鱼切成小块后,倒入面粉捣成的糨糊中搅拌,然后一块又一块地挑出来,放入油锅,待外表的面粉炸成黄灿灿时,捞出来,油香融和鱼香早已盈满灶间。这样的“拖带鱼”外皮清脆,内肉醇柔,带鱼的味道依旧未失。
父亲的爱像右手
我跟杨炎结婚八年,没见过公公。开始我以为杨炎是怕我嫌弃那个家,不肯带我回去。于是我积极表态:选了你,就做好了接受你的父母的准备,无论他们是穷是富,是老是病。杨炎握了我的手,含情脉脉,却不说话。
有一次,我甚至买好了三张去他家的车票,兴冲冲地摆到他面前,说:冲儿都五岁了,也该见见爷爷奶奶了。却不想杨炎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把车票撕得粉碎。杨炎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冲儿没有爷爷,我也没有爹。回手,他把一个杯子摔到了地上。我从没见过他生那么大的气。
我沉默着把收拾好的包打开,把给公婆买了礼物都扔进了垃圾桶里。那个晚上,我睡在了冲儿的床上。
杨炎从农村出来,我知道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每年过年过节,他都要买很多东西寄回家里。每次打电话,他都说:娘,来城里住些日子吧!娘去了哥哥姐姐家,他总心急火燎地奔过去。看得出他想家,却从不提回家的事。杨炎也从来不提爹。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心结。
第二天是周末,杨炎把冲儿送到姥姥家。回来接过我手里正洗的衣服,他第一次跟我说起我未见过面的公公。
杨炎是家里的老三,他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上了大学。这我是知道的。从前我总说:咱爹咱娘真的很伟大,农民家庭供出三个大学生,那得受什么样的煎熬啊!那时,杨炎总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烟,不接我的话。
杨炎上初三那年,姐姐继哥哥考上大学后,也考上了本省最好的师范学校。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全家人都在侍弄那二分烤烟地,阳光明晃晃的,把家里人的心情都晒得焦燥。姐姐带着哭音说:我不去了,我去深圳打工,供小炎上学。
爹重重地把手里的锄头摔在地上。不上学,也轮不到你!他抬起头,说:姐,我16了,我不念了。母亲在一边抹眼泪。哥哥蹲在地边,有气无力地说:我再找两份家教,咱们挺挺,我毕业了就好了。
家里东凑西凑还是没凑够姐姐的学费。爹抬腿出去,回来时,手里攥了一把暂新的票子。他把马上就可以卖钱的烤烟地贱卖给了村里的会计。娘说:就这点地都卖了,咱往后吃啥喝啥?爹说:实在不行,就让老疙瘩下来。或者爹只是那样一说,杨炎却记在了心里。尽管他说了不念的话,但这话从爹的嘴里说出来,他的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姐姐上学走了。爹出去帮人家烤烟叶。爹的手艺好,忙得不可开交。杨炎却因为爹的那句话,学习上松懈下来,反正早晚都是辍学的命,玩命学又怎么样?很快,他便跟一帮社会上的孩子混到了一起。
直到有一天,他跟那些所谓的“朋友”去水库玩了一天回来,看到爹铁青着脸站在门口等他。
见了他,爹上来就给了他一巴掌。爹说:既然你不愿意上学,那好,从明天起,你就别上了,跟你三舅去工地上做小工!
他瞪着爹,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他喊:凭什么让他俩上学,不让我上?
爹说:因为你是老疙瘩,没别的理由。
他梗起脖子,说:不让我上学,我就不活了。杨炎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整整饿了自己五天,娘找来了村里叔叔伯伯。爹说:想上学可以,打欠条吧,你花我的每一分钱,你都给我写上字据,将来你挣钱了,都还给我。我和你娘不能养了儿子,最后谁都指望不上。
他坐起来,抖着手写了字据给爹。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放心,我一分一厘也不会欠你的。
那晚,他跑到村东头的小河边哭了一夜。爹一定不是亲的,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对他?人家的老儿子,不都是心头肉吗?他上学,很少回家。可是爹却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叫他回家帮他干活。烤烟要上架,他一个人干不过来,要杨炎回家帮忙。麦子黄了,不及时割会掉粒,还要杨炎回家抢收。杨炎咬着牙,拼命地干活,他想:考上大学就好了,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家,也就算逃了苦海了。
那次割豆子,杨炎一镰刀下去,割伤了腿。娘给他抹药时,他说:娘,我是你们要来的吧?
娘叹了口气,说:别怪你爹,他也是被逼得没法儿了,他怕你们都走了,孤得慌。
他看了看正在院子里侍弄那半根萝卜垄的爹说:人家的父母砸锅卖铁都供孩子上学,哪像他,一天只知道钱钱钱。他一天到晚净干那没用的。
爹每年都要在院子里种半垄萝卜,也许是土质不好,萝卜全都很小很小,几乎不能吃,全家人只能喝味道很难闻的萝卜缨子汤。
娘还好东西一样,把萝卜缨子晒干,给他泡水喝。想想他就有气。
上高中时,哥哥毕业上班了,姐姐的生活费也可以自理了。按理说家里的条件好了很多,爹应该对他松一点了。
可是,每次他回家拿生活费、资料费,爹都郑重其事地掏出那张欠条,让他把钱数记在后面,签上名字日期。每次写这些时,他都会咬紧牙关,然后把对爹的感情踩在脚底下。
那年临近高考,家里的麦子又黄了。爹捎信给他,让他回来割麦子。他终于没忍住,回家跟爹大吵一架,他说:你就不能割,干啥偏指着我呀?
爹狠狠地磕掉烟袋里的烟灰,不紧不慢地说:养儿妨老,我不指你指谁?
他没黑天带白天地割了三天麦子,麦子割完,他头也不回地回了学校。
那年高考,他考了全乡最高分。他给哥哥姐姐写了封信,信里说:他不指望爹能供他上大学,希望他们可以借他一点钱,这些钱将来他都会还。信里面写得很绝决,那时,他的眼里只有前程,亲情于他,不过是娘的一滴滴眼泪,一点用处也没有。
上大学走的那天,他噙着泪离家,甚至没跟他打声招呼。他已经很多年没叫他爹了。在他眼里,爹更像是一个债主,有了他一笔笔债压着杨炎,杨炎才能使劲地往外走。杨炎吸了一口烟说:我能有今天,也算拜他所赐!
走到村口,杨炎回头看家里低矮的土房,一不小心看到站在门口的爹,他手搭着凉篷向他离家的地方望。杨炎转过头,心变得很硬很硬。
杨炎说:小云,第一次去你家,咱爸给我剥桔子,跟我下象棋,和颜悦色地说话,我回来就哭了一场。这样的父亲才是父亲啊。说完,他的眼睛又湿了。
我走过去,把他搂在怀里。我不知道那位未曾谋面的公公会以这样无情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儿子。难道贫穷把亲情都磨光了吗?
杨炎从一本旧书里找出一张皱皱的纸,我看着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好些帐。下面写着杨炎的名字。杨炎说:还清了这张纸,我不欠他什么了。
我看得出杨炎不快乐,他对冲儿极其溺爱,他不接受别人说冲儿一点点不好,就连我管冲儿,他都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