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文章(精选25篇)
留在最深处的爱
她变得谁都不认识了,外孙、孙女,甚至自己的女儿和儿子。
有一天她失踪了,我们全家都急得不行,四处寻找,最后终于在郊外看到她了。可她一个劲嘟囔为什么要带她回来,她要回她自己的家。
我们都十分痛心,原本那么疼爱我们的外婆不见了。
惟一庆幸的是她还记得外公,有时她睡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嘴里就喊着外公的名字。可她却不认得外公的人,就算外公站在她身边,她还会用拐杖打外公。但我们知道外婆的心里还是有外公的,毕竟外公是她这辈子最爱的人。
后来,外婆的病情变得更不乐观了,需要住院。一开始,外婆死也不肯去医院,最后我们和她说外公在医院里等她,她这才妥协了。一路上她还不住地问我们,医院到了没,她要见外公。其实那时外公就坐在她的旁边。
到医院后,外婆渐渐喜欢上了吃橙子,并且只要外公喂她。我们还以为她认识外公了。谁知她说,”我就要他喂,他喂的样子像老头子。”
外婆得病后,嘴里总爱自说自话,讲一些她和外公以前的事情。说得累了,便无声地比划着不同的姿势;抬起,放下,直到没有力气再比划,她才在外公那怜爱的眼神中静静地睡去……
慢慢地,外婆有点认识外公了,她开始什么事都依赖外公,外公一会儿不在她就要喊他。她的脾气也好多了,当然只是对外公。外公说什么,外婆都能很认真地去听、去做,仿佛一个刚懂事的小孩。
外公80大寿,全家人说要好好庆祝一下,所以把外婆暂时从医院接回。面对那么多”不认识”的人,外婆显得很害怕。她不停地拽着外公的衣服,让外公赶客人们走。外公对她说,那是他的朋友,让她不要害怕,果然外婆就不响了,静静地坐着,吃着外公递来的橙子。
吃饭的时候,外婆不停地往自己的碗里夹莱,她面前的碟子已经堆得很高了,可还是不停地夹。然后,她把莱推到外公面前说:”老头子,我给你抢了好多,你赶紧吃,再不吃,别人就来抢了。”外公看看那个碟子,里面什么莱都有,杂乱无章,再看看外婆认真的脸庞,外公的眼里溢出了泪水。
最后,外婆还是离我们远去了。临别时,外婆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望着坐在床边的外公,那眼中的不舍和温情让晚辈们都禁不住失声痛哭。病魔切断了外婆和世界所有的联系,让她遗忘了生命中许多重要的人和事,惟一不能割断的是她和外公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故乡的鸡蛋汤
文/心轻而飞
感谢那一碗甜甜的鸡蛋汤,感谢在新年伊始能够有机会重回故里,让我慢慢地想起了所有往事。
——题记
新年伊始,我得到机会重回惠安故里,再次踏上自己日思夜想的土地。
故乡如今的变化已经和记忆中的印象不大相符,时隔六年,当我再一次站在村门口,已经认不出方向了。青石板路还在,但是多了很多条笔直的公路,多了很多簇新的高楼,多了很多很多新鲜的气息。父亲出来接我的时候,我依旧想不起前往老房子的路,只得让父亲领着自己一路走一路感受。
到了三舅家后,阔别多年的亲人已经认不出长大的我,听着父母介绍连忙把我拉近细看,连声说长大了长大了,让我感动不已。舅妈赶紧进厨房忙活了一下会儿,就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汤出来给我们喝。我接了过来,看着碗里那两枚白乎乎的鸡蛋,略成澄莹的汤,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
记得十年前,刚刚赶到外婆家的时候,外婆非常开心,也端了这样一碗白莹莹的甜鸡蛋汤给我喝,那时我还是一个很不懂事的孩子,很不乐意喝这么甜的汤,因为实在是太甜了。在外婆好心苦心劝说下才不得已吃了一半。妈妈说我那时眉头皱的跟七十岁的老太婆似的,一点都不懂得体谅外婆的好心。
那年,我记得外婆有点模糊的眼睛,就那样慈祥和蔼地看着我,看着我皱着眉头慢慢地喝着那碗鸡蛋汤,外婆没有说什么,但是我想当时她的心里一定是很失落。外孙女不喜欢她做的汤,外孙女已经长大,学会嫌弃了。
在临走的时候,外婆依旧拉着我的手,外公在床的一边坐着,我们就这样坐了好一会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外公说:“这几年有空就多回来看看我们俩老人,也许明年就看不到了。”我却笑着说外公外婆应该要长命百岁怎么说这样的话。外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外公又说:“在外面要好好读书,要争气,多写点信。”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努力地想要记住二老的样子,我相信我一定还可以见到他们。外婆当时还很健硕,外公也很健康,所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见面过后我会再也看不见他们了。记得当时他们俩位老人一起送我们到村门口,外婆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塞进我口袋一点东西,并且按着我的口袋不让我掏出来,说是让我自己买点零食吃。我上车后掏出来看是两张很崭新的十元大钞,这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也不敢告诉妈妈,因为外婆说不要告诉别人,就这样我捂着这钱回到了三明。直到多年后我才和母亲谈起当年外婆偷偷塞钱给我的事情,母亲很难过地说,外婆一向很节俭,舍不得吃穿,攒的钱却都给了儿孙们。我当时听了懊悔的要命,要是当时还给外婆,或许还能帮到外婆买些东西。
我还从母亲口中得知,这甜汤不是一般的人能喝到的,只能给远道而来的至亲作为洗尘之食而呈上的。越甜代表越亲,在端者的心中地位越重。而且鸡蛋都是自己家下的土鸡蛋,很营养的。我听了以后,决定如果下次回来,一定要一口气喝完。但是,我再也没能喝到外婆端上的鸡蛋汤了,这是我毕生最后悔的事。
当我再次回到故乡,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我连最爱的外婆外公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两位可爱的老人的脸庞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可是却再也不能亲眼看到他们,去握着他们的手说出我对他们的思念了。我看到的是他们的遗像,虽然依旧和蔼可亲,虽然依旧熟悉无比,但却已是阴阳两世。当时舅舅依旧按照老习俗,端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汤,我看着汤,掉了泪水,母亲连忙拭去我的泪水,说不许哭,回来好好的哭什么,应该高兴才是。我没敢说出我的思念,我也没敢继续掉泪,只是大口大口喝着汤,依旧很甜,可是再也没有了外婆的味道。
我想起了外婆一大早把我叫醒,端了一个大海碗,笑眯眯地望着我,自己舍不得吃,让我独自一个人慢慢吃完了那只香香的清蒸大螃蟹的那段时光;我想起了外婆和我坐在石床上,她讲着故事让我睡觉,而我总是听了一个又一个,不想睡觉,淘气地让外婆很晚很晚才睡的那段时光;我想起了外公总是教我学会节俭,让我学会如何节省着用纸的那段时光;我想起了外公叼着一根烟坐在床头亲切地和我说话让我好好学习的那段时光;我想起了外公外婆盼着我回来却只是盼来零星的几封短短的信一定非常失落难过的那些年;我想起了外公外婆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不愿我这么快就回三明的神情……我不懂得珍惜,所以只能接受惩罚,让我失去至爱亲人的惩罚。当我懂得如何珍惜的时候,时间却难以倒流,我再也回不到小时候,我再也无法报答外公外婆对我的恩情了。我曾告诉二老会好好地找一段时间来专心陪着他们,可是当我有时间的时候,已经无法完成这个心愿了。
如今,端上这碗鸡蛋汤的是已经步入中年的舅母,感慨时间易逝的同时,我慢慢地用汤匙喝着这甜甜的鸡蛋汤,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忍着眼里正在打转的泪水……
所以,当能拥有的时候,一定要懂得珍惜,否则,一旦失去,才知道那是撕心裂肺的心痛,那将会是一辈子追悔莫及的回忆。趁我们的父母还健在,趁我们的亲人还健在,多陪陪他们,多和他们说说话,有空,一定要常回家看看。
儿时端午最斑斓
文/褚琳景
阳光透过树叶散射在人行道上,气温噌噌升,衣服层层减。马路两旁纷纷支起红色的摊位,引得路人三三两两驻足。哦,是卖五色绳的,又是一年端午至。
“仲夏端午。端者,初也。”在儿时的记忆里,除去过年的喜庆和元宵节舞龙舞狮的热闹外,最期待的就是端午节了,不仅有不常吃到的食物,更期待的是香囊、五谷包、五彩绳之类,那些色彩成为最鲜亮的记忆。
上小学时,端午前,会央求家长把我们姐妹送到城郊的外公外婆家里,附近的三姨、四姨、五姨会找来各色布头,在我们这群外甥女的吵闹下,商讨怎么做搬脚娃娃。而我们会自告奋勇地帮忙穿针引线,给里面装香草、甘草等。我们还在外公的引导下,给缝好的小布包里装五谷杂粮,然后让姨妈们封口,再把收集来的彩片和流苏用彩线缝在上面,就完成了一个五谷包,挂在脖子上,开心得像过年得了压岁钱似的。我们问外公外婆:为什么要在里面装上粮食呢?外公笑呵呵地说:为了证明咱们粮食丰收啊,最好来年也不缺粮食。
我们表姊妹们会为了一个刚做好的搬脚娃娃,而展开抢夺大战,而姨妈们通常一边手里做着活计,看着我们闹,一边讲我们幼时的趣事,听得我们好奇连连,有时会忘了争吵。姨妈们还会用边角料给我们缝沙包。现在想来,真是充满了童趣、亲情和快乐。
到了端午那天,家人会泡上雄黄酒,不过我们从来不喝,而是往耳朵等部位涂抹,手腕脚腕系上五色绳,吃粽子、鸡蛋、大蒜、油条,都是为了驱毒避邪求康健。父母还会买来艾叶,在这天煮水喝或者泡脚。
这就是我们的传统文化,拥有仪式感才算过节。
而今,社会飞速发展,各种口味的粽子通过网购可以随时吃到,五光十色、精致新颖的手链、香囊也不用自己动手做,敲敲键盘唾手可得。可是,和记忆的底片相比,我总觉得这些新潮的物质里面缺少了一层东西。
缺什么呢?哦,“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的景致又在眼前,物虽似,景也新,人犹在,情已迁。所缺的,就是那层情,就是那千百年来不绝如缕的乡愁吧。
爱上小米粥
文/张振平
一直记得外婆家的窑洞,土炕、泥炉、泥灶,一节红漆木躺柜,几口白口黑釉小瓦缸,这便是外婆的全部家当。
昏暗暗的窑洞里,硬邦邦的土炕上,盛满了我童年数不尽的温暖和欢乐!
外婆改嫁到那个小山村时,我大约两岁。在我曾经幼小的心里,那个高个子,穿着黑夹袄,甩着放羊鞭子,总是从怀里摸出山果子给我吃的好老头儿就是我的外公。
外公外婆都是不喜欢多说话的人。他们相守近二十年,从来不红脸、不拌嘴,只是静静地相守。跟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我从没听他们说过一句“甜言蜜语”。
那时,小米粥是外婆家的家常便饭,即便是早晨,外婆端上饭桌的碗里也常是小米粥,除非哪天下大雨下大雪,外公不用去放羊。
很多个清晨,天刚蒙蒙亮,外公外婆就轻手轻脚地起来。外公夹了镰刀出门去,外婆抱柴添水烧火。在风箱“呼踏、呼踏”欢快的歌声中,我甜甜地睡在炕心里。
等外公背着一大捆开满野花儿的青草回来,糯香的小米粥味儿早溢了满窑。
外公最爱吃小米粥,“咯吱、咯吱”啃着腌萝卜条,哪顿饭都要吃上两大碗。我是不爱吃小米粥的,只要一看见外婆把小米粥放在我跟前,我就对着它凝眉头。外婆眯眯笑着,在我的粥碗里滴上一滴香香的胡麻油,外公一双大手捧着我的碗轻轻摇,摇啊摇,摇啊摇。不一会儿,我的碗里就会出现一个金黄闪亮的圆球。
我问过外公,你为啥那么爱吃小米粥?外公呵呵笑着说,你外婆做的小米粥香,外公一辈子吃不够!
后来我才明白,那时外公给生产队放羊,春夏秋冬,满山坡跑,小米粥最顶饿!
每天早晨饭后,看着外公摘下墙上的羊鞭,外婆就牵起我的小手,跟着外公走出院门。等外公“啪啪”甩着鞭子,赶着一大群羊从门口走过去,外婆才回屋。而我回屋后还会趴在窗台上,直到看见外公和他的羊儿们慢悠悠爬上对面的山坡才罢休。
我上大学的第二年,外婆走了。抚着外婆的棺,外公难过地跟我说,以后咱吃不上你外婆做的粥了!
外公一句话,让我泪泉喷涌,泣不成声。
如今,外婆没了,外公也没了,而我却爱上小米粥,可无论这小米粥有多香甜,我再也品不出童年窑洞里的那种爱的味道……
灯火可亲
文/童晔
南京地铁二号线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跟着人流挤上地铁,抢到靠车门的位置倒头就睡,灯光不刺眼,反而很温柔,我把它当作早起上班时上天给我的一点馈赠,这样想来倒有种灯火可亲的感觉。
年前按点上班,老板裹着寒气脱下厚重的大衣,从兜内掏出酒精边消毒双手边回头冲着办公室内的同事道:“都赶紧撤吧。”我和邻座笑称这是临时发的过年福利,不料声音太大被老板听见,老板把披散着的头发束成一团,模样清爽而又干练:“什么福利,2003年的非典又要来了,你们这群小孩该回家的回家,我来替你们把最后的工作收尾。”说罢,她打开桌上的台灯,我们熄灭大灯,一哄而散。
坐上了回家的地铁,寒气从脚底升起,抬眼看着车厢内的其他人,都戴着口罩,眼神空洞,地铁疾驰经过隧道,玻璃上印出灯光下我的双重倒影,仿佛灵魂出窍。
到家已经是晚上六点,关心国家大事的外公早就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客厅漆黑一片,和外面的冷夜无所区别。电视上的疫情地图正随着时间逐渐扩散,我不忍心看此,掏出遥控器换台,一连按了几个还是新闻播报,干脆也跟着外公坐在沙发上了解情况。
电视里的武汉街头有人咳嗽几近昏厥,远处的居民楼大门紧闭,隐约流出点细碎的音乐。对面就是医院,医护人员扶着点滴瓶疾驰而过,悬挂在吊顶上的电视剧吵闹不停,谁也听不见新年的钟声,戴着口罩的患者露出血红的双眼与电视机外的我对视,我也眼眶温热,想必人类的感同身受大抵如此。
那些支援武汉的医生,犹如在黑暗中毅然决然行走的人,除了有颗刚强的心,还有对未来满满的希冀。
我对2003年的非典并无太多印象,上幼儿园的年纪,除了关心每天吃什么再无其他,家长们也对此绝口不谈。长大后从网上了解到的资料虽多,拼接起来也凑不出当时情况凶险的万分之一。直到现在,直观而又准确地看着不断增长的确诊数量和死亡数字,才明白,大人们在非典时期所经历的手足无措的茫然和力所不能及的痛苦,在事后只能埋藏于啤酒和沉默中。在记忆里辗转反侧地回想,是那么的无奈与心酸。我2003年没有体验到的末日感,在20年的新春,沦为故事中的人后,彻底地领悟到了。
“新的一年会变好吗?”起身吃饭前,我问外公。
“一定会好的,四季平安,福多顺意。”外公答道。
远处的地铁呼啸而过,暖黄色的灯光仿佛照在我的脸上。
方形西瓜的发现
文/许嘉璐
童年的趣事就像山间淙淙的小溪,清亮亮地流淌着;童年的发现就像夜空中耀眼的星星,时常在脑海里闪烁……那一件让人难以忘怀的事,我仍记忆犹新。
那是一件发生在三年级的事,在一个静谧的夜晚,我和外公正在聚精会神在看着《新闻联播》,主持人说道:“最近,农业上培育出了方形的西瓜,我们来看看吧!”当我们看到一大片方形西瓜的农田时,不禁大吃一惊。正当我们极其困惑时,这期《新闻联播》就这么“无情”地结束了。求知欲极强的我百爪挠心,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方形西瓜的奥秘。
我问了满腹经书的外公,外公冥思苦想了好一阵,最后缓缓说道:“应该……应该是转基因技术吧。”我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不高兴答道:“哪有方形的水果呢?”外公哑口无言了。
我带着问号,去问了知识渊博的舅舅,舅舅挠挠头,说:“是个模型西瓜吧……”“不可能!模型西瓜怎可能有瓢?”我一口否定。舅舅答不出了,耸耸肩。
我只好回到房间,静下心来自己思考其中的奥秘,突然,我看到自己的胶泥玩具,不由灵光一闪——“也许方形西瓜就像胶泥模具那样,套种出来的呢!”我兴奋地说道。
此时,我恨不得将时间调快24小时,好验证自己的答案。我心急如焚,可又无计可施。
好不容易把第二天傍晚盼来了,我迫不及待打开电视机,此时刚好正在播放《新闻联播》方形西瓜的种植原因,“在西瓜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农民用方形的模具将它套住,它顺其自然地生长,西瓜长大就成了方形的模样了。”主持人解释道。
“太棒啦!”我顿时欢呼雀跃,欣喜若狂,“我答对了!”
其实,只要善于观察与思考,一切发现都在你身边呢!
怀念外公
文/高西云
随着清明节的一天天临近,心中有一股愈来愈强烈的欲望,想提笔写写那些已离我远去的亲人,特别是我那可亲可敬的外公。
外公离开我们已整整二十二年了。他走得匆忙,甚至没来得及留下一张照片给后人留作念想。但在我的脑海中却一直保存着这样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外公身穿藏青色棉袄,两手习惯性拢在袖筒里,头戴黑色绒线帽,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满慈爱的笑容。多年过去,这张“照片”却丝毫未见褪色、模糊,每每“看”到它,我的鼻根都酸酸的,不知不觉泪水已模糊了双眼。
父亲是上门女婿,我们从小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记忆中外公是最疼爱我的。我是家中第三个女儿,在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农村自然是不受欢迎的。而且我出生时国家已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我的到来还抢占了后来已在母亲腹中成型的弟弟的位置,我的“罪孽”便更加深重了。因而家人常说我是捡来的,是我妈起早拾粪时捡了用粪箕装回来的,讲得活灵活现,还说他们都不喜欢我。我常常委屈得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每次外公见了都将我抱起坐他腿上,用他粗糙的大手擦去我脸上的泪,心疼地哄着我:“外公喜欢,外公三个一样喜欢,别听他们瞎说,***生你时外公就在家里!”每每此时我都觉得外公是世上最疼我的人。
记忆中外公是最勤劳的,他每天家里家外不停地忙碌着,难得见他有片刻的休息。每天清晨瓦缝里刚透出一丝亮光,外公就早早起床,先去菜地摘回水灵灵的蔬菜,继而背上锄头去田地间劳动,或者牵着牛绳去放牛。即便阴雨天也不停地在家编竹篮、扫帚挑到镇上去卖。外公种的蔬菜总是上市最早,红彤彤的西红柿、绿莹莹的黄瓜、全身披着彩色花纹的菜瓜,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不仅被一盘盘端上饭桌,更让我们当成了解馋的水果。每天放牛时外公都不忘给我们寻回一份惊喜,一帽子顶野草莓、一把刺苔、一口袋山楂、一束毛栗……都融入了他对我们深深的爱,足以让他高兴得老远就喊我们的名字。
记忆中外公很善良,他虽然自己过得很艰苦,却经常帮助有困难的人。就连村里来的要饭的,外公都大方的给他们一些粮食,家里的饭菜也毫不吝啬地端给他们一碗。还经常让那些无家可归的乞讨者或走南闯北的商贩在家中留宿。
外公没读过书,是个没文化的庄稼人,但他很重视孩子的教育,在那样艰苦的年代硬是供着舅舅把书读到高中毕业。尽管舅舅后来以一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未能跳出农门,外公仍是无怨无悔,一边用瘦弱的肩膀帮舅舅分担着家庭的重担,一边鼓励我们好好学习,做个有文化的人。外公虽没读过书,但他口算的速度快得惊人,曾令村里有文化的人都自叹不如。
七岁那年我随母亲去了趟江北奶奶家,奶奶给三个孙女每人买了条漂亮的围巾。我的那条是大红色的,中间还嵌着金丝线。回来后外公直夸好看,问我愿不愿意给他围一下。我连忙解下被我的体温焐得暖暖的围巾,一圈圈围在外公的脖子上。外公笑得合不拢嘴,这个温馨的画面一直定格在我脑海里。
八九年 农历十月初一一大早,刚起床的我见母亲从外公家回来,眼泪汪汪地说外公病了,这次恐怕不行了……顿时我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还好好的外公怎么会突然不行了?我撒开腿直奔外公家,可外公却静静地躺在床上!我哽咽地呼喊着他,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高兴地应声,唯有一颗泪珠从他迷离的眼角滑落;我上前紧紧拉住他的手,他的手无力地瘫放在床上,那么冰凉……六天后的上午我正在学校上课,姐姐找到教室,还未等她开口我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扒在课桌上嚎啕大哭。外公与死神整整抗争了六天,最后还是撇下我们永远地去了……
外公生前为自己挑了块朝阳的山坡,后来就遂了他老人家的愿让他长眠在那。近几年回去扫墓,发现外公的坟边又陆续新添了不少新坟。外公是个爱热闹的人,这些新坟的主人大多和外公年龄相仿,生前也比较谈得来。那么外公在那边应该不会感到寂寞了吧?想到这,我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
外婆的回忆
文/江柳
前几天路过古玩地摊,看到几枚有袁大头图像的银元,一问摊主价钱,一百多元一个。不由得想起,外婆给我们银元的往事。一连几个晚上,梦到外婆慈祥的笑容,还有外婆不声不响地给我拿点好吃的情景,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1979年初秋,全县通过筛选,选拔二个班,集中到当时的县二中复习高考。我侥幸恭列其中。当时家里贫穷,没有学费。母亲只有将留给我们家的五枚“袁大头”,叫我换成学费。为了省路费,曾经扒过几次拉粮的汽车来到县城。那时学习紧张,课余时,拿着这五枚银元,快步来到台阶高高的三层楼人行,在柜台上兑换了10元钱,除了交上学费,还够我几个月的生活费。
听母亲说,外公一生勤扒苦作,又很抠门,一生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积攒的一点钱,遇到老蒋退出大陆时,物价腾涨,钱不值钱,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买不了两斤盐。精打细算的外公,想方设法,将自己的钞票换成几枚银元,交给外婆保管。
上小学中学的每年寒暑假,我都要去梁营外婆家住上一段,那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不用做家务活和生产队的劳动,可以无忧无虑地跟着表哥疯玩,还有外婆时不时的悄悄给我弄点瓜果梨枣好吃的。那时候,小脚外婆已经六七十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没有了牙齿,脸颊窝陷,吃东西艰难,经常穿着一件蓝粗布褂子,既便如此,还在参加生产队力所能及劳动。外婆常常叮嘱表哥,在外玩,不让别的小朋友欺负我,晚上跑去看电影看戏,莫跑丢了,下塘洗澡莫让水淹到。
表哥比我大两三岁,长着壮实,说话音响洪亮,大嗓门,是村的娃子头,跟他们一起玩的时候,经常关照着我,护着我。表哥不做家务活时,经常领着小伙伴们在村里村外到处游玩。梁营南边有个堰塘,堰塘东南两边长着茂密的荆条和柳树。夏日午饭后,跟着表哥来堰塘洗澡。堰塘里长着碧绿的菱角,清风吹动着紫红色菱角花,清水晃动着花影。水中荷叶青翠欲滴,娇媚的荷花,红艳艳一片。水中鱼儿自由自在游荡,水面上蜻蜒飞来飞去,柳树上知了高鸣。大伙在水里洗好了,游去摘菱角。摘的紫色菱角用荷叶包着,上岸坐在柳荫下,用嘴咬或砸着壳吃,白色嫩仁,清脆甘甜,余香满口。
堰塘东边有一长满水草的渠沟,大伙常常跑去两头用泥一拦,舀干水,干坑捉鱼。水沟东边是西瓜园,偶尔也慌慌张张偷几个,多半不能吃又扔掉。野剌林里,树枝上经常看到麻蜂窝,找来竹杆捆上麦草,点上火,一个人用衣裳罩住头,烧麻蜂窝,其他人跑到远处,或爬在地上。只见麻蜂们气急败坏地四处乱飞,寻找“来犯之敌”报复,找不到后,然后一起悻悻地飞向别去,另去安窝。这时,捅掉灰色纸皮样的麻蜂窝,里面还有很多未孵化成的白色蜂蛹,据说蜂窝可以作药引子。还有烧掉翅膀的麻蜂在地面爬动。看到村头有鸡群在啄食,掏出弹弓偷偷打去,嘭的一声,打在红公鸡身上,吓得一群鸡子叫声嘎嘎地往家跑。村头谷场月光下,捉藏迷,推铁环,抵虻虻牛,比摔跤,玩到月亮西沉。还有几次跟着表哥跑到襄北农场拣花生,溜红薯。最难忘的是暑假,在外婆家,玩得舒心快乐,常常是家里带信,才恋恋不舍的回去。
外公勤俭过细,一个豁鼻子针,都舍不丢。有年梁坡大队文艺队要演忆苦思甜戏,知道外公有顶几十年前的毡呢礼帽,和黑布长衫,找外公借。晚上我跟表哥也跑到他们梁坡大部看戏。戏台木杆的汽灯,照得戏台明亮如昼,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戏是地主老财带领狗腿子强行收租。地主戴着礼帽和黑片眼睛,穿着长衫,拄着文明棍,狗腿子梳着分头,穿着对襟绸衫,挎着盒子枪,来到佃户家催租。穿得破破烂烂的佃农夫妻,带着哭声跪求地主少交一点,否则就揭不开锅。地主哪听得进去,让手下抢粮,夫妻俩抱着抢粮人的腿不让走,狗腿子操起扁担抽打佃户,佃户还是不肯放手,狗腿子拔出手枪,朝天鸣放,佃户夫妻吓得凄凄惨惨地松手。地主和手下的专横跋扈,佃户的哭天抢地,炽白的汽灯,漆黑的夜晚,剌耳的枪声,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那时,外公外婆年事已高,干挑水打个粮类的重活吃力。早晨洗脸,外公要我用他洗过的水,我嫌脏不干,他会唠叨半天。外婆他们经常吃粗粮,给我做点白面馍,鸡蛋什么的小锅灶,他又说光好吃的,不知东西来得艰难。外公怕外婆,当外婆一出现,他又马上改口:“你吃,专一为你做细米白面饭。”我在心里嘀咕,怎么一会一样呢?当时,生活艰苦,生产队红暑当半年粮。外婆因长年吃,得了胃酸病,秋冬夜里,床头放一瓦盆,外婆胃疼得吐酸水,呻吟一夜,到早上能吐半盆酸水。我宽慰外婆道,等我挣钱了,送外婆到医院看好。外婆苦笑一下,说:“有这句话,外婆知足了,你去玩吧”。随后又不断地呻吟起来……记得有次,看着劳累不息和晚上痛苦的外婆,我对外婆说,到我们家住几天,歇歇,让我妈先给你看看。外婆说:“***拉扯你们几个,够辛苦了,我老了,手脚不灵活了,不能帮***忙,更不能给***添麻烦。”
我上高中时,外公外婆先后去世,到现在已经快四十年。外婆临终前,顾念着我们家穷,悄悄将五枚银元给了母亲。想到外婆对我们的点点恩情,和外婆对自己的好,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也许爷辈对孙辈的爱,是无私的,是不需要回报的。唯其如此,才给后人留下不尽的思念,无限的缅怀。我在心里默默祝祷,在天堂的外婆外婆,不再受苦受累;外婆的胃病早已痊愈,不再口流酸水,通宵呻吟。一生顾念我们的外婆,如果在天灵,看到我们现在吃穿有余的生活,也会倍感欣慰。
莫使金樽空对月
文/丁东
前不久,我应邀参加表侄子的婚宴。在一派热闹的婚庆典礼中,望着眼前斟满的美酒,一股思绪一如酒的醇香,慢慢飘散开来……
记得那年,我在上海读大学。放暑假了,突然萌生了去另一个城市看望外公的念头——外婆在一年前去世,不知外公一个人过得咋样?既然是看望外公,总得聊表孝心。买什么呢?思索半天,对于好酒的外公而言,酒是最好的礼物。于是托上海籍同学,花10块钱,买了一瓶茅台。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对于一个穷学生来说,可算是“高大上”的礼物。
我宝贝似地怀揣这瓶茅台,乘船、坐车加步行,到外公家已是黄昏时分。透过稀疏的灯影,我远远看到,在屋前的场院,外公坐在八仙桌旁,孑然一身吃着晚饭。我走到跟前,一声“外公”,让他手足无措。“你、你吃饭了吗?”“我给你盛饭……”看着饭箩里的半碗剩饭以及桌上半碗茄子,我禁不住一阵心酸。我到黑乎乎的厨房摸索出两只碗,开了茅台倒上,端给外公。又从包里拿出权当午饭又没吃完的面包,从未喝过白酒的我陪外公就着两个面包、半碗茄子、半碗剩饭喝起了酒。这一夜,爷孙俩讲了很多话;这一夜,我在灯光中看到了外公脸上的笑。
外公的去世十分突然,临终前住院,发现早已重病在身,只是怕影响工作繁忙的子女,一人默默承受。外婆离世的伤悲,又加重了病情。后来听舅舅说,外公临终前念叨我和他一起喝茅台,一起吹牛。我一时凝噎,没想到,暑假中与外公的见面竟是永别。
我问过我的舅舅、母亲和阿姨,外公年轻时不仅人长得帅,而且字也写得漂亮,小时候家境殷实,青壮年经商,一向丰衣足食,到老了何以如此孤苦?原来外婆去世后,在城里工作的舅舅要接外公同住,以便照应,但外公死活不肯,理由是外婆的灵位在乡下,他每天要给伺候了他一辈子的外婆端饭供奉。于是他一人独居乡下,工作繁忙的舅舅、阿姨只能抽空看望。我母亲远嫁异乡,自然去得少些。对于一辈子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的外公来说,独自生活,其困苦可想而知。但就是这样,依然守着外婆的灵位,足见其夫妻感情的深厚。
也许是遗传了外公的基因,我也好喝两口。逢年过节,都要买两箱好酒,送给我同样爱喝酒的父亲和岳父。一有空,便陪老人喝上两盅。前年春节,我带着家人专程到另一个城市,请舅舅、阿姨等长辈到饭店,把真情注入酒杯,把回忆注入酒杯,为欢聚也为怀念。
岁月若水,走过才知深浅;生命如歌,唱响方品心音。表侄子的婚宴,也许是掺杂了许多个人的情愫,我们一桌人把酒言欢,个个红光满面。而这一幕,不知天堂中的外公是否能够看见?
“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走出饭店,置身霓虹闪烁的夜景。抬头,那高悬的明月,倾泻着一地清辉,如烟似雾,绵绵不绝。
乡村乐趣
文/陈长江
乡村乐趣
盼望已久的暑假终于来了!不用说,我这一次一定又要被派遣到外公的大本营里的,不管寒、暑假,爸妈都依然把我送到外公哪儿去的。
果然,几天之后,我被他们"强行"送到了外公的家里。
真舍不得家里那阴凉的空调房啊!这大热天的,没有空调就根本没法生存的呀!他们怎么就狠心让我去乡下呢?
在外公的家里,我几乎每天都闷闷不乐的,因为外公家里既没有空调,也没有电脑,就连电视也没有!为了让我开心,并爱上这里,所以外公决定:带我出去捉鱼,好好体验一次乡下的乐趣!
一开始我坚决不同意,赖在家里不出去,我心想:捉鱼有什么好玩的?又热又费力,反正我又不会抓鱼,跟去了也没用。
外公准备好了一切渔具,用他那双粗糙的手握着我的手硬拉了出去。
我们从小路出发了,一路不断地有风吹过来,根本感受不到酷暑的炎热!我们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渐渐的,我们走进了一条水路,不宽,水不深,才没到我的膝盖,而且这水不仅不烫,而且还很清凉!我甚至想在这洗澡了!我发誓,下一次来着时一定要带上游泳裤!
"外公,到了吗?"但是他没有搭理我,于是我把音量在原有的基础上再调高了二十分贝:"外公!到了吗1
"嘘……这里是鱼最多的地方,别吓着他们。"说完,外公提起了捞网,往下一捞,一条鲫鱼就落网了。
外公把鲫鱼塞进了水桶里,放在了一旁,再去找另外一条鱼。
我便急忙跑向水桶,望了望四周,随便折下了一根小木棒,用木棒戳了戳鲫鱼,鲫鱼便在水桶里游来游去,觉得蛮好玩的。
当我起身,准备想跟上外公时,却没注意脚下,所以摔在了水里,全身都湿透了。而外公听到响声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哎呀,这石头上全都是青苔,所以很滑,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1外公边说边帮我拧干衣服中的水分。
我看了看外公身后,心立刻被提了起来,原来是一条蛇,心想:糟了,怎么会碰上蛇呢!早知道不来了!
"外公,你别动!你……你身后有……有一条蛇1
外公沉默不语,很显然,他也被吓到了。
外公转了过来,松了一口气:"呼,还好是一条无毒的蛇1说完,外公小心地走上前去,而那条蛇却一动不动。
说时迟,那时快,外公向前一扑,抓住了蛇的脊椎部分。
"外公,快砸死他,它会咬你的1我大声叫喊着。
"涛涛,给我一块石头1外公说。
我四周望了望,随地建起了一块石头给了外公。
只见外公把蛇按在了大石头上,用石块砸刚才手指按着的地方,砸了好几次,蛇才死了,他把蛇放进身后的筐子里。
"外公,你干嘛?"
"这蛇是集多宝于一身,你看,蛇胆吃了补身体,蛇皮可以做成装饰!也可以做成药1
我是心服口服,外公不仅会捉鱼,还会捉蛇!是我太小看他了!
有了外公这捉蛇高手,我更加放心了。我随外公一路捉了下去,看来,今晚要吃一顿全鱼宴喽!哈哈!
在这暑假里,我在外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我所不懂的问题,他都能为我解答。
我渐渐地爱上了外公,也渐渐地喜欢上了乡村的乐趣。
外公家里虽然既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但拥有城市里所没有的,那就是--大自然!
陪伴
文/董俊
周末照例的家庭小聚,饭后陪外公外婆打麻将是一个常规项目。如若哪次聚会我们没有开展此项活动,老人家都会“生气”很久。但凡麻将打得尽兴,老人家总是精神矍铄。这次不同的是,外婆陪坐在外公身边帮忙出牌,因为外公眼睛已经看不清牌了。打了两圈不到,外公居然打起了瞌睡。我心中不禁黯然,不知不觉间外公就老成这样,时间都去哪儿了呢? 听着老人家轻微的鼾声,他的生平点滴就如放电影般浮现在我的眼前……
外公是1933年生人,祖籍湘潭县花石乡,是在苦水里泡大的。外公的父母在当地的一家染布坊做零工,在那个军阀割据民不聊生的年代,全家人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外公3岁就没了爹娘成了孤儿,由叔叔婶婶帮忙抚养,靠吃百家饭长大。外公对父母只存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好在叔叔婶婶给了他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还好有一位年龄相仿的堂兄与外公一起生活,生活虽苦,但是与堂兄一起长大的生活还是有很多快乐的回忆。叔叔婶婶去世后,外公就跟着堂兄去了韶关,堂兄在一家煤矿谋了一份差事,勉强可以保全两人的温饱,但不幸的是,没过多久,堂兄在一次矿难中再也没有活着走出来。从小到大的兄长就这样离开,对外公的打击很大,即便60多年之后再提起此事,外公仍旧悲伤不已难以释怀。外公孤身一人的那些年,在一次次无奈的迁徙和逃难中,他做过学徒、当过苦力、做过矿工,到处流浪,直到解放后这种生活才得以终结。
新中国成立后,社会主义建设百废待兴,1955年,外公被铁路部门招工到耒阳市小水镇成了一名采石工人,也就是那一年,外公返乡经人介绍与同在一个单位工作的外婆相识,之后两人结婚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两位老人在铁路干了一辈子直到退休。2000年,老俩口跟随我大舅来衡阳安享晚年,从此定居衡阳。
外公酷爱学习。小时候能吃饱饭就是最大的梦想了,哪还能奢望进学堂读书!他从堂兄那里学一些识字,听老人们说三国讲隋唐是他最大的享受,偶尔从别人那里借来一两本古书,外公可以整天整天得浸在里面。堂兄、私塾先生、说书艺人,凡比他读书多的人都是老师,就这样刻苦自学,外公倒也粗通文字小有所成。现在家里逢年过节或是升学乔迁以及婚嫁等重大时刻,外公都要发表主题“演讲”,通常都是七言和五言的句子,那些句子是否押韵,是否合平仄,是否精妙姑且不论,但他的即兴演讲却着实应景,往往能将聚会的氛围推上高潮。不明就里的外人还以为外公是个老学究。在老人的谆谆叮嘱中,孙辈们读书还算听话,三个孙子(女)都考上了大学,一个研究生一个本科生一个专科生,去年孙子和孙媳妇又在他的鼓励下双双考上了研究生。每每讲到这里外公都是一脸的荣光,就像他自己中了状元一样。如今我的孩子也读小学了,老外公给他讲的还是读书的种种妙处,希望爱读书的家风能够得到传承。
外公是个勤奋的人,在家里难得闲下来,他爱动脑筋,喜欢自己动手搞维修,对旧物进行改造,锤锤钉钉的声响于他而言就是美妙的音符。最值得称道的是,当年外公给我和弟弟妹妹手工制作的小玩具现在又成了我的孩子们的最爱,二三十年前的小东西到现在依然还好用,感受着爱的传递,一代又一代。
外公喜欢垂钓。钓鱼是他退休后的最大“爱好”,只要天气允许,哪怕下点小雨,天还没亮他就带上装备,备上干粮不惧路途遥远去寻找他的垂钓乐园,经常到下午很晚才回来。外公准备鱼饵是很讲究的,不同的鱼种适用不同的鱼饵,我记得有蚯蚓、糠巴,还有酒丸子等。我最爱跟着外公去田野挖蚯蚓,每次看他扛起那把小锄头,我就赶紧提来装蚯蚓的小木盒,屁颠屁颠地跟去田野。外公说钓鱼钓的是一种心境,你在钓鱼的同时鱼也在戏你,讲究的是一个乐在其中,而不在乎钓上来多少,有时钓上来的鱼外公都会再放回水中去,我年纪小领会不到其中的乐趣,但看到外公心满意足也是一种乐事。外公后来一直被眼疾困扰,白内障严重影响了他的视力,他慢慢放弃了钓鱼的爱好,不再独自一人外出寻钓,只是把钓具一如以往的不时擦拭,就像和一众老友在回忆那些快乐往事。
最近几年,我时常接到外公的电话,除了问我一些孩子和工作的情况外,跟我讲的最多的就是时事新闻。老人眼睛不好,听电视是他了解国家和天下大事的主要渠道。每每发生什么大事件,他都会第一时间和我们交流探讨一番。从另一个角度来讲,经历了新旧两个社会,饱尝人世沧桑的外公对这个时代是有发言权的。
日子一天天流逝,外公不可避免地一步步走向他一生的终点,他的苦难离我们渐行渐远,国家日益强大,他的后代再也不需像他一样颠沛流离,但留给我们陪伴老人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此刻,我只想时间慢点,再慢点……
失忆的外公
文/风中的云儿
中午正在做饭,妈妈一个电话,说外公摔了一跤,前额破了口子,流了不少血。心里突然就有些痛。告诉妈妈处理了伤口,听她说的好象也不是很严重,于是便稍心安,等好不容易忙完回家,已经完全不认识人了的外公正在拄着拐杖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前额是妈妈粗粗包扎的伤口,还有些血迹。我问他,痛吗?他只是茫然地望着我,呵呵地笑,象个孩子,不痛。
待我和老公小心地想要看他的伤口,他有些不耐烦了,妈妈用纸胶布给他弄的,所以拆的时候粘着头发,弄痛了他,他开始奋力挣扎。手脚并用,而因为用力,头上的伤口开始流血了。伤口不是很大,一个小口子,本来已经不再流血的,现在又开始有小量的血渗出。想给他再消毒,好好地包扎一下,却是再也不配合了,而且带着哭腔,狠狠地骂着,后来竟开始要咬我抓着他的手。看到他那样子,心里溢满无法言说的痛。我一声声地唤他,他只是用了陌生而防备的眼光看着我,不应,也不说话,但一看我要接近他,便挥着拐杖作着样子要打我,这让我无法忍受,心刺痛难忍。这个曾那么爱我那么信任我的老人,现在已经遗忘了整个世界,包括他最爱的亲人。
此刻,看着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彷徨,独自伤痛,看着他用那结满老茧的手抓着自己的伤口,然后害怕地望着自己满手的血迹,嘤嘤地哭着,象个受伤的孩子,我再也没有忍住,跑到外面的黑暗里,不敢让自己的眼泪在灯光下显形。分明还是一样的容颜和身形,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记忆,整个世界于他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吧!原来被亲人就这样遗忘的痛苦,是如此地阴郁而冷冽,他们就象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浪潮,完全地吞噬了我,而我甚至抓不到一块可以依靠的木板,望着这样的外公,我觉得自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无法挣扎,心中的痛一阵强似一阵,甚至让我无法呼吸了。可是这样的我,不想也不能让父母看到,他们比我更痛,比我更累。
外公已经一年多没有到床上睡觉了,而且现在生物钟完全倒置,白天睡觉,晚上一个劲地吵闹,妈妈已经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七十多岁的父亲也是,每天晚上都要招呼着外公,怕他摔倒,怕他出意外,然而外公却不知道,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疯狂。而我们竟是如此地无能为力,想请保姆,父母都不愿,说谁照顾也不如自己来照顾的好。“这是我欠他的,上半辈子他给了我那么多关爱,下半辈子,该我来还的。我是他女儿,他能让我这样照顾,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也好心安些!”
妈妈总是这样说,而我们听了也真的是无话可说。外公对我们的好,对我们一家的好,是无价的。那时候他那么倾心地关照我们,现在也该是我们关照他的时候了。可是我们却经常忙得没有时间回家,那也唯有累着父母了。可我们也心痛着父母,却不知道要如何改善。
外公今年94岁了,94岁的外公已经忘记了整个世界,他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维持着最基本的生活需求,而更多的时候,他经常无故地就哭泣,说是要回家。94岁的外公啊,他在寻找自己的家,他的亲人守在他身边,他却害怕而无所适从,在这个对他来说陌生的世界里,外公象一个失了方向的孩子,哭泣着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哪怕我再大声地喊,再努力地寻,再也听不到外公的回应,再也感受不到外公的温暖,再也找不到那个曾经爱我信任我的外公了!亲爱的外公啊,我要怎么才能拉住你渐行渐远的脚步,怎么才能挽留住你渐渐消弱的记忆,怎么才能让你在世界的某一处,突然发现我,认识我,想起我呢?
家,就在你身边,路,就在你脚下,而你却忘了回头,忘了走路。
我只能看着你,看着满头白发的你,茫然无措地在没有记忆的陌生世界里暗泣,明明站在你身边,而你的目光却望着远方,焦虑而害怕,再也找不到方向。
虽然立春了,天气却依然如此地冷,如我此刻的心一样。我的外公,一定比我更冷,比我更冷的外公,象个孩子一样流着眼泪的外公,为我带来了一季覆灭的冬雪,带来的不是想象中的洁白,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从来没有哪一刻,象此刻这样的让我感到无力无措,无计可施,只有心痛是如此地清晰明朗,吞噬着我落在暗夜里的泪水。
此刻,我是如此清楚地明白,外公虽在,却再也不是从前的外公了。我的外公在岁月的长河里把自己弄丢了。我,再也喊不回也找不到从前的外公了……
外婆一生的爱与憾
文/荷月缨络
1,
外婆终是没能敖过这个冬季,在我们猝不及防时匆匆地离去了,享年八十八岁。
外婆其实已经病了半个多月,在她刚病时,母亲打来电话让我们去探望,我们姐妹三便带着孩子全都去了。那天,外婆精神仍然很好,同往常一样坐在客厅里,看到我们来很高兴,孩子们扑到她怀里叫她时,她象个孩子似地咧开嘴笑,露出几颗稀疏的牙齿。那天我们离开的时候,我让四岁的儿子去抱抱她,她拥着她的曾外孙,浑浊的目光里居然含着泪光。
我们一直以为外婆会象以前一样,就那样自然地康复了,她会等着我们陪她过年,等着我们明年开春为她做九十大寿,她甚至还会等着她最疼爱的外孙结婚生子。是的,我们一直这样以为,从来从来没想到她会猝然离开。她怎么舍得离开呢?我们四个孩子是她一个个地从小一手拉扯大,为了我们,她甚至抛家舍夫,背负骂名。她怎么就舍得这一个个让她含在心尖上的外孙们一个人离去呢?
外婆其实一直病着,母亲瞒着我们一个人整整照顾了她二十天,这二十天里,外婆象个睡反了觉的孩子,白天安然无事,晚上却要生生折腾一宿,刚躺下又要起来,起来了又要躺下,一下都不安生。母亲身体不好,又一直有失眠的毛病,整宿整宿地敖着,又没个人替换,白天也合不上眼,实在扛不住了才给我们打电话告诉实情,让我和二妹去照顾外婆几晚,让她喘口气休息一下。
那天再看到外婆,我惊住了,才两个星期不见,外婆的样子完全变了。她躺在摇椅上,形容枯竭,双目无神,嘴巴张着,一口痰含在嘴里,呼呲呼呲响。看到我们去,她几乎没什么反应。我叫她,她艰难地应着,唤着我的名字,再和她说话,她便痛苦地摇摇头,筋疲力尽的样子。那个样子,让我一次次地泪流满面。
可是我们依然不知道那便是她离开人世的一天。我们轮流地陪着她,拉着她的手和她说话,喂她喝牛奶,帮她擦脸。中午我们仍象往常一样离开她的房间去客厅吃了饭。吃完午饭,母亲说趁我们姐妹几个都在,一起帮外婆擦擦身子,换身干净衣服。外婆便摇头不答应,露出紧张不安的样子。母亲象哄孩子似地对她说已经有半个月没换衣服了,再不换你身上就有味,外孙女们都要嫌弃你了。外婆便没再坚持了。母亲插上电炉,我们三姐妹与母亲四个人围着外婆帮她脱外衣,才脱掉一件棉衣,外婆再次不允,说想上厕所,让我们扶她到马桶上去。外婆已经完全无力自己站立了,她那数十年不太活动的小脚已经完全没有了血气,枯瘦而冰冷,我们四个人拥着抱着把她抬上了马桶,刚坐上马桶,外婆便已气若游丝,她咽下了她口里的痰,稍稍缓了一下气,便在她最亲最挂牵的女儿与外孙女的怀里,在我们的呼唤中,急急地离去了。
我的外婆,就那样离去了。她一生爱干净,在最后的时刻都怕弄脏了自己。她等到了她深爱着的外孙女们,连一宿也不舍磨了累了她们,便在她们的怀里满足地无憾地平静地离去了。
2,
外婆有三姐妹,据她娘家的大侄子说,当年她们三人是她们乡里有名的三朵金花,一个个生得如花美貌,水灵灵齐整整的,馋死了当地的好一群后生。姐妹三个里,外婆老小,最得曾外祖父的宠爱,也唯有外婆读过几年私塾。少女时代的外婆白皙秀雅,心性高傲,爱整洁,好讲究,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漂亮,很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在那个流行缠足,以小脚为美的年代,外婆却对此公然抗议,拗不过威严的曾外祖母,外婆只有经常在晚上偷偷地解开厚重的绑带,捧着一双白嫩却变形的脚悄悄流泪。以至于后来,外婆的小脚比起那些同龄的老太太要大上一两寸。
十六岁,一个少女最为风华正茂的豆蔻年华,外婆由父母包办,嫁给了大她足足十岁的外公。外公个头矮小,且老实内向,曾外祖父之所以舍得将最疼爱的小女嫁给相貌普通的外公,是因为外公家境还好,最重要的是外公有一个在当时很吃香的手艺,在乡里的榨油厂当榨匠,擅长维修保养榨油的器械工具。当时没有榨油的机器,十里八乡的食用油,全靠榨油厂来运作生产,榨油厂里整日轰轰作响,几十名青年后生赤脚赤膊吆喝着干活,一派热闹红火的景象,那醇厚浓郁的油香味弥漫着整个乡村。而外公,是那个榨油厂里最不可缺少的人物。
我不知道,读过几年私塾又漂亮讲究的外婆,对于爱情有没有过幻想,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两个挺拔俊朗的秀才后生曾让外婆相思惆怅过?我不懂那个时代,也不懂外婆。但我知道,外婆表面顺从了那个时代,但或许,她的内心从来没有顺从过。
据外婆娘家最年长的舅舅说,外公是一个相当不擅言辞的人,平时特别寡言,开腔却总是硬邦邦的,凶声恶气,但却是一个内心极为忠厚善良又豁达的人。他对外婆的疼爱如兄似父,每日在榨油厂干活回来,还包揽几乎所有的家务活,外婆除了织织毛衣做做女红,就是收拾自己的头脚,仍是一副女儿家的清闲清爽的模样。
据母亲后来讲,她小的时候,夏天外婆一洗完澡出来,外公总是急忙吩咐着母亲去给外婆扇风,生怕外婆热着。如若外婆有个什么需要,外公虽嘴上骂骂咧咧,却总是遂着外婆的意思,将茶水送到外婆手上,从不怠慢。
3,
外婆生过一个女儿,幼小便不幸夭折,后来不再生育,便从自己的亲姐姐那里将其中一个外甥女--我的母亲过继过来当女儿。母亲的到来,从此牵系了外婆的一生。
母亲是我亲外婆第八个子女,她三岁的时候送到外婆家时,骨瘦如柴,一身长满了触目的疥癣。可是那个瘦弱不堪布满脓血的孩子竟然生生激起了洁净讲究的外婆全身心的母爱,外婆不顾别人的劝阻,从此起早摸黑,精心照顾着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唯一的孩子。
在那个封闭的年代,在一个自己并不称心又缺少交流的婚姻里,一个孩子对一个女人的意义是难以言喻的。母亲填补了外婆内心里巨大的缺失,成为了她终身的希望与依托。
母亲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外婆从来不让母亲吃半点苦,真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据母亲讲,外公从来诉训不得母亲半句,言语一有恶意,外婆便在旁边伤心得掉眼泪。母亲去乡里读书,外婆每天风雨无阻地接送,每次把母亲送到学校,外婆总会在校门口张望许久,然后一路数着女儿小小的脚印独自返回。母亲自小有文艺天赋,每次学校或乡里的文艺演出总少不了母亲。而外婆,总是穿得一身簇新站在台下,望着女儿美丽的身影,骄傲得逢人便说,看到了吗?那个笑得最甜跳得最好的就是我的女儿。
母亲初中毕业后,省城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到乡里公开招生,母亲瞒着外婆去参加了面试,获得了难得的录取名额。母亲象只渴望飞翔的小鸟,对着即将到来的广阔天地无比憧憬。可这个好消息对于外婆来说,却象一记炸雷,她第一次对着女儿不依不饶,任凭母亲哭着求着,坚决不允。对外婆而言,没有她羽翼的呵护,她那小小的女儿根本没法一个人飞翔。外婆也许不懂得,她的爱滋养了母亲,却也牵绊了母亲。
母亲十多岁时,外公为了将来有人养老送终,又过继了自己的一个亲侄子。母亲的这个哥哥,同外公一样,是一个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矮小后生,他没有读过书,学了一门手艺,他在那个家庭里基本不太说话,总是自顾埋头吃饭,埋头干活。少女时期的母亲在她那个村庄里,就像是菜园子里盛开着的一朵的茉莉花,兀自清幽芬芳。母亲不但长得秀美,能歌善舞,又懂文化,在别家的姑娘粗衫布裤忙着农活喂着猪食时,母亲总是穿着素雅别致,坐在自家院子里悠闲自得地捧读闲书。母亲不太和那个后到来的哥哥说话,在她心里,她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转眼母亲到了出嫁的年龄,外婆家几乎被媒婆踏破了门槛。然而,外婆却一直静默着,任凭是哪家优秀的后生来托的媒,概不应允。背地里,她却在悄悄地为母亲安排着一桩让她最为满意的婚事。
为了让母亲能一辈子在自己的保护下,永远不受苦不吃亏,外婆竟然瞒着母亲擅自作主将母亲嫁给过继来的侄子。婚礼当天,母亲才得知实情,惊得天旋地转,誓死不从。被强行拉着拜堂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晕厥过去。新婚之夜,老实的舅舅一个人坐守在婚房门口,看着伤心过度的母亲无所适从。母亲半夜一个人醒来,万念俱灰地跑去河边投河自尽,被外公和舅舅及时发现抢救回来。看到女儿如此,外婆哭得捶胸顿足,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女儿安排好的最安稳舒适的生活为什么却让母亲如此伤心决断。
母亲和外婆之间为此而横着一道深深的鸿沟,她们彼此用眼泪央求着对抗着,谁都无法理解对方,谁都不想妥协。母亲的婚姻因此而搁浅了整整三年,最终母亲赢得了胜利,为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划上了一个句号。
4,
母亲嫁给了父亲后,外婆每天都在牵挂与泪水中度过。母亲从小娇生惯养,不擅家务,父亲又是孤身一人,无人帮替。外婆便颠着小脚,三天两头地往返数十里路去帮衬母亲。后来,我出生了,外婆更是一天都放心不下,一边要侍候母亲的月子,一边要照顾襁褓中的我,久而久之,便舍下外公与那头的家,在母亲家里住下了。
听母亲讲,我自小最是得了外婆的好。我几个月时正值寒冬腊月,外婆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做好饭后,把我所有的衣物被褥都用炉火一件件烘热,将我的摇箩安顿得软绵绵暖和和的再抱我起来。在别的小孩一天到晚坐在摇箩里屎尿不管时,外婆从不图省事,每天几次地帮我清洗换褓,把我弄得香喷喷舒服服的。
那时母亲在乡里卫生院工作,父亲又在工商所上班,除了照看我,家里所有的大小家事几乎都是外婆包揽。接着,二妹与三妹又相继出生,这个家便更是一天也离不开了外婆。
外婆来我家后,外公一个人随着侄子生活。每一次挂念外婆及我们,他总是一大清早地赶来我家。若听到外婆有个头疼脑热,他常常风雨不顾地第一时间赶到。在我模糊的记忆里,外公苍老瘦削,他每一次来家里看望外婆和我们都会带来满满一大袋香喷喷的油条,临走总要往我们几个外孙女口袋里每人塞一张油腻腻的五角纸币。他从来没有多余的话,我和他几乎没有过什么言语交流,却能深深地感知着他对我的爱以及我心中对他的爱。尽管我已经渐渐模糊了对他的印象,但一直到现在,他都是我内心里尊敬与怀念的亲人。
外婆把她所有的爱与精力给了我们这个家,在父亲在外地上班的时候,她里里外外地一人操持着,守护着母亲与我们。有时候,她记起了她妻子的责任,收拾着包袱想回家看看外公,却总是因为不舍我们几个孩子而一次次作罢,有时候哪怕已经走在了路上,也是三步一回头,一边走一边流泪。早上才刚离开,晚上却又行色匆匆地赶了回来。
为了母亲与我们,外婆真正负了那个她也许不曾爱过却疼爱了她一辈子的丈夫。在外公最后生病的三年里,外婆都极少去探望,甚至在外公临终前都没能守护在身边。对于外婆的选择,外公从未有过抱怨,在旁人对外婆有微词时,他憨憨地为外婆辩解着,默默地扛着。哪怕在最后弥留之际,他仍央求着他的侄子不要记恨外婆,一定要在他走后好好孝顺她为她送终。
我的那个舅舅,甚至是我的父亲,都因为外公的事而对外婆心存芥蒂。
5,
小时候,外婆是比母亲更亲的亲人。
姐妹几个,一个个轮流跟着外婆睡,外婆在她那个小房间里,微笑着为她的外孙女们一个个梳着小辫,穿着小花衣裳,用雪花膏把她们的小脸擦得粉嫩芳香。在外婆的精心照顾下,我们姐妹几个自小就比同龄人要穿得整洁漂亮。外婆爱干净,总是穿着一身洁净的蓝布便衣,头发梳得油光光的一丝不乱,手腕上戴着一只圆润通透的白玉镯子。小时候的我,总觉得外婆比起村里其他一些老太太,要格外多出一份特殊的气质。
母亲是乡里的接生员,很多个深夜,我家的门总是被敲得砰砰作响,母亲随时随刻跟着待产的家属们摸黑出去。每一个被敲门声惊醒或雷雨交加的夜晚,我们搂着外婆,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安心地熟睡过去。
儿时的夏夜,因为有着外婆,而如梦一般温存美好。那些月色溶溶的夜晚,外婆坐在我们的竹床边,一边用蒲扇为我们扇着风,一边给我们念着歌谣:"月光光,照四方,照得姐儿洗衣裳,洗得白,晒得香,打发哥哥上学堂…".在那样一个个漫长的夏夜,我们从未觉得过炎热。外婆的歌谣与凉风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让我们一个个变得无比安宁乖巧,只一会儿便张着轻盈的翅膀飞到香甜的梦里去了。夜深了,外婆帮我们一个个轻轻盖上单被,等到凌晨有了露水,外婆又和母亲将我们一个个用竹床抬回里屋。那些儿时的每一个夏夜,都是如此。
我常常想,如果没有外婆,我们四个孩子会怎样长大?外婆用她的爱与辛劳,成全了这个家,成全了我们,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是否也会因为外公或者别的什么,而隐藏着一份长久的遗憾与痛?
孩子们一个个地长大,一个个离开了家,外婆越来越老了。我们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每次打电话或者回家,第一个要问的要看的便是外婆。外婆的腿脚越来越不灵便了,她只能拄着拐杖在厅堂与房间来回走动,她越来越不习惯外面的世界,越来越怕黑与孤独。母亲每次进城来看我们,总会尽量赶在晚上之前回去,她知道,外婆需要她,就象她小时候需要外婆一样。只是,我们和她的交流越来越少了,她的耳朵也越发地聋了,母亲专门买了一台电视放在一楼厅堂里给外婆作伴,外婆便一天到晚坐在厅堂的藤椅上,把电视转到戏剧频道,声音调得老大老大。
每次回家,总是远远地便听到家里伊伊呀呀的赣剧声,一进门便看到外婆一个人坐在厅堂里。我们每一次去,外婆都特别高兴,喜悦从皱纹里细细密密地散开来。看到两个活泼可爱的曾外孙,外婆总是象个孩子似地咧开嘴笑,一个人拄着拐杖挪到房间,找出一些宝贝家什或饼干糖果塞给他们。有时候,她还会打开她的箱子,从里面掏出来一些10元20元的纸币,象孩提时那样偷偷地塞在我们的口袋里。每一次离开,她都会拉着我们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嘱咐:宝呀,上下车要小心啊,要带好孩子啊。
一直到最后,外婆还会象小时候那样把我们唤作"宝",她是我生命里唯一一个叫我"宝"的亲人。
6,
外婆去的那几天天气特别的好,丧事办得热闹而顺利。
村里的叔伯婶娘都主动过来帮忙,全村老老少少不约而同地过来祭拜。父亲将院子里的花盆虔诚地摆满外婆的周围,在鲜花的环绕中,外婆安详地躺着,任凭她最疼爱的女儿与外孙女们流泪哭泣。在她的一生里,她无数次地因为她的女儿与外孙女们的泪水而妥协,可这一次她再也无法妥协了。从深圳赶回来的弟弟--外婆唯一的最小的外孙,在外婆入棺前,死死拉着外婆那没有任何温度的干枯苍白的手,无声抽泣。
对于外婆死后的安置,父亲充分尊重了外婆的意思,也担当起了一个儿子应该担当的责任。外公的侄子,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从邻市赶来与媳妇儿子一同来帮忙置办丧事,所有的程序礼节一个也没落下。
出殡的那天,天气预报是小雨,可是送上山的时候竟然出起了太阳。送殡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的鞭炮硝烟,一簇簇花圈在阳光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