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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的文章

美文网
发表于 2022-12-10 13:41

梅花的文章(精选22篇)

食花研露 汤绽梅

文/张晖

周末在家翻看林洪《山居清供》,偶得“汤绽梅”一方:冬天梅花开时,用竹刀采下欲开的梅蕊,上下沾以蜂蜡,放进蜜罐中,到了夏天用热水冲泡,看它在茶盏中缓缓开放,澄香可爱。这方法简单又有妙趣,可惜此时昆明的梅花已经谢了。

小时候在北方可以吃的花不多,槐花算是一个,去山上采食,生嚼清甜,拿回家泡水喝,若是父母有时间用面裹了蒸食或油炸,特别是刚炸出来一口咬下去外皮焦脆,咬破里面香软槐花汁液渗出,顿时唇齿生香。来到云南,食花可谓是得天独厚,天气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断四时春。花多,可以吃的花也多,树上生的,藤上结的,路边的野花,都可爱且可食。如茉莉花、白花、核桃花、南瓜花、芭蕉花、芋头花、金针花、韭菜花……煎炒烹炸,凉拌烧汤,足够写一篇食花记。有些时候我又觉得云南人对待花食粗鲁了一点 ,比如酱爆核桃花、油炸南瓜花之类的,完全没有把它们当做娇花对待,就和山肴野蔌一个待遇。

感慨宋人饮食之清雅,即便山肴野蔌,农家的粗茶淡饭,也是非常讲究,既有诗意的名字,更有简单却用心的烹调。比如青精饭,用旱莲草汁液浸白粳米,蒸熟后晒干,吃的时候再用滚水煮一滚;碧涧羹,春季的水芹菜过水后,用醋、研过的芝麻、盐、茴香一起浸渍,用来煮菜羹,如同碧绿的山涧。水芹菜我在南华五街扶贫时吃过,是搭配煮熟的蚕豆米来炒,也有野趣,只是少一个好听的名字。

梅花可入画、可入诗、可入药,亦可入食,可是现在不常见梅花的菜肴,宋人饮食中常常用到梅花。除了汤绽梅这样的清饮,蜜渍梅花来下酒,还有扫落梅英同雪水熬的梅粥来饱腹。其中一味梅花馄饨和红楼梦里吃的荷叶莲蓬汤有近似,还更讲究些。用浸渍白梅、檀香末的水和面做馄饨皮,再用梅花样的模具做成梅花形状,煮熟后配在清鸡汤里,朵朵花开,一客只能有二百余朵。吃这样的馄饨必然要会写诗才行:“恍如孤山下,飞玉浮西湖”。

最近北方一场又一场的降雪,又值梅花新开,翻看江南江北朋友的各色雪梅摄影作品,不知不觉竟然馋了起来。

奇香园赏梅

文/龚光程

时令才过“三九”,奇香园的梅花就在彻骨的寒意中急不可待地盛开了。周末,久雨的老天善解人意地突然放晴,正是赏梅的好时机,我带上相机匆匆来到奇香园,红梅坝上已是人满为患。俊男靓女们串行于梅林之中,此起彼落的欢呼声、啧啧的赞叹声、照相机快门的嚓嚓声,构成一幅美丽生动的图景。

走近梅林,举目望去,连成一片的紫红、粉红、纯白的梅花,在微风中婆娑摇曳。梅树的枝干形状各异,横斜交叉,曲折蜿蜒,老虬欹曲,花杂疏密散聚,气势沧桑。梅花的姿态绮丽万方。粉色的梅与桃花相似,但没有桃花的妖娆,白梅如梨花漫天,可不如梨花密匝,真是美而不妖,清气自满。恰如宋代词人李清照《渔家傲》里所写的:“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装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享金樽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我伫立在一棵绿萼梅前,使劲嗅着她的香味,久久不愿离开。真想和她就这么永远的并肩而立,“人与梅花一样清”,让梅的魂魄托付我身,进入“人梅合一”的境界。这一刻,我深深体会到了人称“梅妻鹤子”的林和靖那份对梅的痴情。

林公别号“梅妻鹤子”,他独喜梅花,以梅为妻,终生不婚,有人说他隔世20年,每天素色布衣裹身,然后读书做画,随就随弃,少留文字,画不传人。林和靖性情孤高自好,喜恬淡。驾一叶小舟遍游西湖诸寺庙,与高僧诗友相往还。每逢家有客至,便让守家的门童子纵鹤放飞,其见鹤必棹舟归来。后隐居杭州西湖,结庐孤山梅园。你瞧,他这样写梅花: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是何等迷人的意境啊。

他曾给梅花写过一首缠绵悱恻的情诗:“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张岱在《西湖梦寻》说,南宋灭亡后,有盗墓贼挖开林逋的坟墓,只找到一方端砚和一支玉簪。簪子——这是哪个梅花仙子头上的饰物?可以化成墓里骨边的相思?

南宋大学士朱熹更是称誉其为——宋亡,而此人不亡,为国朝三百年间第一人!

也许林和靖未必要别人懂得他。他有他的梅妻,他有他的鹤子,有他的孤山雪庐,足矣。——有的时候,人生只需要这样多。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在这万木皆凋的冬季,梅花临寒开放,吐露着芬芳,带给冬季一抹靓丽的风景。梅花是我国十大名花之一,她冰肌玉骨、独步早春、凌寒留香的品性历来深为人们所钟爱。是历代文人墨客千年吟咏不绝的主题。

徜徉在花丛之中,你会感到诗意像湖水一样漫上心头。润如凝脂的红梅,洁如瑞雪的白眉,碧光盈盈的绿梅,明艳灿灿的黄梅,构成了一个缤纷多彩的梅的世界。小小的花朵似乎不受半点尘埃的侵染,宛若悄然飘落凡尘的仙子,真正是冰肌玉骨。你若拿俗常的桃花、杏花和她们对照,越发显得梅花的脱俗。

古人说“梅以形势为第一”,说得对极,你单看那些苍黑而有几分枯槁的的枝干,姿态极美,有的疏影横斜,有的奇崛突兀,有的苍劲朴拙,有的狂放洒脱,充满了诗情画意。

梅花的香味别具神韵、清逸幽雅,被历代文人墨客称为“暗香”。“着意寻香不肯香,香在无寻处”让人难以捕捉却又时时沁人肺腑、催人欲醉。漫步梅林中,微风阵阵掠过梅林,你会被随之而来的清幽的芳馨环绕,犹如浸身香海,使你立刻想到“暗香浮动”。梅花的香气不像梨花、水仙花那样浓郁袭人,她若有若无,清逸幽雅,它是那么婉约和内敛。

说到品味梅香,不得不说一个有趣的故事:在一个冬日寒冷的清晨,一个有钱的富人正在自家的花园里赏梅花。看着清丽的梅花正以最美丽的姿容吐露,富人颇为自己的花园里能开出这样美丽的梅花,感到无比的快慰。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富人去开了门,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在寒风里冻得直打抖,那乞丐已在这开满梅花的园外冻了一夜,他说:“先生,行行好,可不可以给我一点东西吃?”

富人请乞丐在园里稍稍等候,转身进入厨房,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饭菜,在他布施给乞丐的时候,乞丐忽然说:“先生,您园里的梅花,真是非常芳香呀!”说完了,转身走了出去。

富人呆立在那里,感到非常震惊,一个穷成这样的人,也会赏梅花吗?而且还能闻出梅花的香,自己在花园里种了几十年的梅花,为什么从来没有闻过梅花的芳香呢?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以一种庄严的心情,深怕惊动梅香似的悄悄走近梅花,他终于闻到了梅花那含蓄的、淡雅的、澄明无比的芬芳。这一刻,他的眼睛濡湿了,流下了感动的泪水,为了自己第一次闻到了梅花的芳香。

是的,乞丐也能赏梅花,甚至在极饥饿的情况下,还能闻到梅花清明的气息。可见,好的物质条件不一定能使人成为有品位的人,而坏的物质条件也不会遮蔽人精神的高洁,一个人没有钱是值得同情的,但一个一生都不知道身边梅花香气的人一样值得悲悯。

对于赏梅,我个人认为,赏梅就应该去有着梅林的地方观赏;一株梅树或者一枝梅花,仿佛总缺少了梅花的气度和丰姿,显示不出梅花所以包含的全部内涵,那种强烈的感觉和视角的冲击力,那一片片在微风中摇曳多姿、颜色各异,幽幽暗香沁入心房的梅花时,不由得让人心花怒放。

在一棵粗大而形态苍老的梅树前,我驻足良,它虬曲盘错,势如游龙。铁骨嶙峋、古朴苍劲的枝头,绽放着朵朵温润率真的红梅,那种强烈的对比给你以心灵的撞击,无法用语言描述。仿佛眼前的梅花是从悠远的历史深处走来,她曾与宋代林和靖相伴相守,和画家王冕相交,是王冕笔下“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的那幅墨梅的范本,在王冕精心经营的梅园里度过许多春夏秋冬。她是陆游一生痴迷的梅花,她是王维、苏轼、杨万里、范大成他们曾经反复歌咏的梅花,她是被鲁迅识为“只有梅花是知己”的那一树,她是历代有道的君子仰慕钦敬,视为修养的典范。

怀着一种惊叹与激动的心情穿梭在错综的梅林中,但见每株梅树上都争先恐后、密密匝匝地盛开着花儿,令人忍不住想摘几枝一亲芳泽!看着众多游人不停地在花丛中快乐地追逐嬉闹,流连往返,我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愉悦的心境,还是陆游说的好啊,“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且插梅花醉严冬

文/任崇喜

夜读翻书,看到一句:寒家岁末无多事,插枝梅花便过年。这是郑板桥的诗句。只有郑板桥,才有这等心境和雅致,才可写出这样的诗句。

心,突然动了起来。虽然没有郑板桥的雅趣,但读到这样的诗句,还是能给人带来暖意、带来温馨。

在古代,插花是一件雅事,无关过不过年。

古人插花,主要方式可分三种:花瓶式插花、盆景式插花和壁挂式插花。古人插花,要求插花活泼自然,有生机、有韵味,高低有层、疏密有致。“喜红则红,爱紫则紫,随心插戴,自然合宜”,这是李渔的见解。“花宜瘦巧,不宜繁杂。若插一枝,须择枝柯奇古;二枝须高下合插。亦只可一二种,过多便如酒肆。”这是文震亨的说法。按沈三白的话说,枝枝叶叶皆可入诗画,只要给我们美感就行,“枫叶竹枝,乱草荆棘,均堪入选。或绿竹一竿,配以枸杞数粒,几茎细草,伴以荆棘两枝,苟位置得宜,另有世外之趣”。

插花是件雅事,插曲折多姿、经霜耐寒的梅花,更是雅上之雅了。

据记载,禅宗六祖惠能生性好梅。每到一地都插梅为记。一次,他寄寓端州城西一土岗之上,夜里坐禅,为四周清丽景色所感染,便在岗上遍植梅花,昭示他惜梅喻爱、以爱扬法的无限禅心。

在宋朝,梅花最盛。“梅,天下尤物,无问智、愚、贤、不肖,莫敢有异议。学圃之士,必先种梅,且不厌多,他花有无多少皆不系轻重。”足见梅花在宋人心目中的地位。林和靖“以梅为妻,以鹤为子”;姜白石喜梅的暗香疏影;陆游感叹“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南宋诗人范成大不仅栽植梅花成瘾,而且“食梅”成史上一绝……

在冰封大地的酷寒冬日,铁骨铮铮、锦心绣口的文人,最喜欢插的该是梅花了。

插梅、咏梅,是借梅怡情、抒怀、表节。不管身置何处、心境如何,快雪时晴,且插一枝梅花醉严冬吧。

蜜点梅花带露餐

文/杨忠明

腊月迎新岁,雨后寻梅花,走在山里林间,处处暗香浮动。旧籍记载古人常以梅花入馔,文人雅士把食花当作一种生活情趣,“花馔”古代素菜的一个部分。鲜花入菜在中国久有历史,梅花、玉兰花、荷花、桂花、菊花、鸡冠花、栀子花、樱花、玫瑰花、韭花、槐树花等四时花卉做成的菜肴或点心,吃来别饶清味。所谓春食花,夏食菌,秋食果,冬食菜。如今春花入宴已成为一种风尚的生活方式。梅花味微甘、辛、凉,能生津开味。梅花美食有:梅花酒、梅花茶、梅花元宵、梅花粥、梅花汤、蜜渍梅花等。

记得我在故乡昆山时,庭院里有几株梅花,某年冬雪后的一个早晨,雪压梅花,一片晶莹,外婆把梅花上的雪轻轻地扫下,摘了一小捧白梅花,雪水白梅煮白粥,加糖,入口清冽甘芬,香留齿颊,儿时一碗梅花粥,让我回味到今时。杨万里《寒食梅粥诗》:“才看腊后得春饶,愁见风前得雪飘。脱蕊收将熬粥吃,落英任好当香烧。”《红楼梦》中写有妙玉收集梅花上的雪,置于瓮中,埋入地下长达五年,拿了来泡茶待客,谓之水中极品,用其烹出的茶水果然清醇无比,令宝玉惊叹不已。我只知道美酒越陈越香,这深藏五年的梅花雪水泡茶味道究竟如何,我没尝过,我也想扫一瓮腊月里的梅花雪埋入地下五年后取出来煎茶让好友品味一下。

宋人林洪的《山家清供》里记载了梅花汤饼、不寒齑、蜜渍梅花、梅粥、素醒酒冰等与梅花有关的美食。“梅花汤饼”用梅白花、檀香末水和面粉混匀做成馄饨皮,用梅花形模子在皮子上凿取梅花形薄片放有调味料的鸡汤中煮熟,和汤盛碗。梅花汤饼沉浸着鸡汤鲜香,梅花幽香,檀的郁香,三香合一,梅花理气和胃、檀香清肺消炎,鸡汤补气养生,食之,吃客更难忘梅花的清香。

“不寒齑”用非常清的面汤,加大白菜和姜、椒、茴香腌,还可以加些腌菜的老汤卤,腌好后,菜切碎,加入梅花瓣一起炖煮,味道鲜香,冬夜食之,是暖胃健身的咸羹,这倒有点像我家乡过年时用大白菜烧的“糊涂咸羹”。“素醒酒冰”用淘米水浸泡琼芝菜,这是做凉拌菜用的石花菜,在太阳下晒干,搅动,发白,洗净,捣烂,煮得极烂后取出,趁琼脂还没有凝固时,投入梅花,让梅花的香气融入胶冻之中,一朵朵梅花藏在水晶般的胶冻里,寒香扑鼻,食时要用橙肉泥和姜泥拌匀成酱配食,也可添加橙皮增加口感。这是一款秀色可餐的解酒醒脑美食。“蜜渍梅花”,用梅花、白梅肉浸在雪水里露天放一晚,取出后用蜜浸泡,这一款酸甜雅逸的小食品可以佐酒。杨万里有诗:“瓮澄雪水酿春寒,蜜点梅花带露餐。句里略无烟火气,更教谁上少陵坛。”

有一年夏天我在浙江温岭方山作客,画家朋友叶晨取出他自制的“暗香汤”让我喝,他说,严格依照明代人的古法酿制,腊月清晨上山摘半开早梅,用炒盐一两撒入,箬叶厚纸密封,入夏取开,先置蜜少许于盏内,加花三四朵,滚水注入,水中半开的梅朵,于雾气中缓缓绽放。我饮“暗香汤”,喉内果然暗香浮动,浑身顿觉神清气爽,飘飘然,一如宋人陈深咏“暗香汤”诗描述:“飞和梅花重惜芳,仙房想像制新汤。独疑清浅溪头汲,石鼎煎来水亦香。”

爱好梅花而又酷嗜灯谜人士,尤喜将其制成耐人寻味的灯谜。

人与梅花一样清

文/陌陌

刚刚在微信上参与了一个测试:你是哪类女人?结果自己是梅花型的女人。梅花,也许没有芙蓉的知性,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没有勿忘我的清新,没有玫瑰的魅力,没有茉莉的淡雅,但是,梅花的高傲雅洁,也是其他花所不能比拟的。我喜欢这个测试结果,梅花的美,开给懂她的人看,香韵只有真正欣赏她的人才可以感知。就像测试结果中说的那样:肤浅的男人不会触碰你,走近你的人一定是注定让你幸福的男子。多好,多情却不滥情,美,绽放在喜欢的人面前,彼此惺惺相惜,意浓浓,情真切。

虽然是闹着玩儿的一个小游戏,但是感觉还是准确的。我的确是表面坚强保守,看上去冷静孤傲,实则单纯、脆弱的人。面对生活,心向真善美,向往一切美好的东西。因为不谙世事,常常怀疑一切,不可确定,但是,结果又是宁愿选择相信,相信别人,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梅花,从古至今都是文人反复咏唱的审美意象,小时候起,我就对梅花有一种真挚的眷恋和发自内心的钦佩。“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是她淡雅高洁性情的写照。我总在想,自己意属梅花,那么,喜欢梅花的男子,是什么样子呢?有干净到脱俗的仪表?喜欢穿棉质的衬衫?也如我一般表面清冷内心火热吗?

直到遇见了他,酷爱书画艺术,坚持而不倔强,处事细腻周全,在艺术的世界里,甘愿埋首,甘愿寂寞。打动我心的,是他对梅花的喜爱,常常自作梅花诗,龙飞凤舞地书之。他笔下的墨梅,枝干劲直,野朴本真,兼具灵动之美。“画梅须具梅骨气,人与梅花一样清”。这是他作画与做人坚持的原则。这样的人,有品格有骨气,该是我寻了又寻的那个人。

品茶,画梅,咏梅,这样的场景我深深沉醉其中。“饮时得意写梅花,茶香墨香清可夸。”他的梅仿佛跃出纸面香气扑鼻,我写的梅朵朵透着诗意。旁的花大抵都开在春日,她却不愿意,越寒冷开得越精神,春天不是梅花开放的好时节,但是在东北,仍然有料峭严寒的春日,难得地偶见梅花立枝头,这样的欣喜,不多。去年此时去黄山,在高山之上,我从游泳馆出来走在溪边,忽闻一阵幽香飘过来,抬头寻觅,见一株红梅开得正艳。在黄山上能见到梅花开放,是运气,所以至今难忘。

我俩都是清淡之人,都喜欢在自己的世界里肆无忌惮地挥洒情感,表达真我。有了梅花的陪伴,心里满是诗情画意,亦不觉孤单,再有三两知己,此生足矣。

冬读古诗

文/董国宾

冬来,我就读冬诗。从冬天的第一声笛鸣划亮天空,一直读到冰雪消融。冬天走了,冬诗还没走,它留在了我幼年、中年的脑海里。

我读“梅花大庾岭头发,柳絮章台街里飞”,还读“寒色孤村幕,悲风四野闻。”摇头晃脑的我,斜坐在小马扎上,读几句就往屋外撇几眼,我是在找诗里的梅花和寒色。幼年的我想象着古诗就是一棵棵树,可以长在头脑里,还可以走出来,长在庭院里,站在高岗上。唐代李商隐《对雪》和清代洪升《雪望》,我一读就痴了迷,虽不解其意,但我还是先背下来,第二天就捧着诗集问老师。古诗没读完,娘就做好了晚餐,我不情愿地被娘劝到餐桌前,咀嚼一口米饭,再瞧一眼古诗。我觉得这些古诗是一把摇风的蒲扇,能把冬天里的冷风扇走,将暖风带到心窝里来。

长大一点了,天寒风急,寂夜空寥,我就闭门夜读。古诗词在炉火旁窜动成欢快的小火苗,一句句开启我的心智。“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我读白居易的《卖炭翁》,可怜的老翁在南山伐薪烧炭,满脸尘灰,历尽艰辛,却遭到旧官人横行无忌的欺诈。诗词中卖炭老翁谋生的困苦和遭遇,我每读一句,幼小的心灵都会怦然心寒。在无尽的思索和感叹中,我一遍又一遍朗读,每个字都咬得“啪啪”响。冷寒的屋外,天黑漆漆的,我的心却亮了。在古诗词的朗读和感悟中,懵懂的我开始一点点长大长高,前面的路也越来越明晰了。

长大后,空旷的冬日里,我还是喜欢读冬诗。我把读旧的诗集找来,这些经典名作,是不老的新芽和绿叶,总在我眼前晃动着青翠和明亮。“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柳宗元的《江雪》,我总是要读的,诗句里那峻洁孤高的人生境界,严寒时总能给我暖意和活力。“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北宋诗人王安石的《梅花》,我总当作枕边诗,孤寂的冬夜,我一眨眼就似乎看到凌寒的梅花在一隅独自傲然开放。那自然流畅、意味深远的诗意中,梅花不惧严寒的品格,自然也会在我的血液里汩汩流淌。我喜欢读古人的梅花诗,一读起来就醉在诗境里了。我还熟读唐代齐己的《早梅》,诗句里梅树在冻土里深扎根茎,而万木经不住严寒侵袭,枝干快要摧折了,只有梅树恢复生机,一枝早梅在夜里迎寒怒放。“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我朗朗地读着《早梅》诗,满屋子都滚动着暖意。

冬尽,就会走来自然的新绿,人生的渴盼就会铺满春色。我读唐代诗人韩愈的《春雪》,读着读着,即将迎来喜悦的春天。“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诗里诗外的浅春就要驱走严寒,在眼前晃动春意,我的心一下子暖了。

冬至,我就读冬诗。读古人的名诗佳句,能赶走风寒,还能在人生的跋涉中,铺开一片明亮。

争春

文/喻光韶

抵近春节,是欢乐祥和的时节,也是郑重庄重的时节。“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所以特意组合了几篇有点“架子”的文字,希望能承载一些这个时节应有的期待、思考、快意和祝福。

柳树冲着三九、四九,到处通风报信,春天以无可阻挡之势,匆匆到来。我们又都跨进了春之门槛。于是,各种花儿各自忙着自己的三春事业。梨杏桃李争先恐后蓄蕾绽蕊,各展风流;李花与梨花竞白,桃花与杏花争妍;油菜花开了,黄爽爽,金灿灿,笑盈盈,蝶舞蜂喧,从眼前向天涯铺展,势欲占尽春光;而他的邻居——麦苗,则青幽幽、嫩生生,秀色可餐,紧随油菜花渐行渐远,想要与它平分春色。

尽管大诗人陆游早就吟过“无意苦争春”,可它们我行我素地争着,激烈地争着,争着为人世展示美丽,播送芬芳,释放诗情画意,打扮人类春天,酝酿夏秋辉煌。

也许你会说,陆游吟“无意苦争春”是对梅花说的呀,不,梅花也争春天。它比梨杏桃李还争得先、争得早啊!《红楼梦》五十回不就说的大观园儿女们,在梅开时节赋诗吟梅,乐争春天!

那天,宝玉从栊翠庵折红梅回来,众女儿争相观赏。那红梅二尺来高,五六尺长,疏枝横斜,花朵满枝,晶莹红亮。观赏少顷,七言律诗在三个女儿间很快吟成。邢岫烟的那首,头两句“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桃杏都还没有开放,梅花即最先冲着寒冷,笑傲于春天。李文的那首,头两句“白梅懒赋赋红梅,逞艳先迎醉眼开”。梅花逞着娇艳,称心如意地最先微开醉眼,迎接春天。薛宝琴的那首呢,头两句“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竞奢华”。其他花卉还没有开,梅花即已盛放,斗艳争妍,一如大观园众儿女春花烂漫,竞展风华。

三首诗,宝钗说各有各好,众人赏评薛宝琴的那首更好。宝玉因折梅事,吟诗起步较晚,姐妹们的诗俱已咏成、评定,他才慌了起来,于是,急忙由他口念,黛玉、湘云替他笔记,头两句是“酒未开樽句未裁,寻春问腊到蓬莱”。读之,人们似乎闻到腊梅的香气,听到春天快步到来的足音。

我家有三个窗台,窗台上挨挨挤挤栽着多种花卉。厅堂有个较大的花瓶,是为梅花准备的。每当梅开时节,妻都要去花店买回大大的一束插于瓶中,并勤为之换水修枝;而当花要凋零,她又要提前买回新的更换,让它保持芳华,参与我家生活。儿女们周末回来,对窗外众芳窗内梅,东沁沁,西望望,品头论足,笑靥微微。在他们嗅觉视觉里,“不知蕴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女诗人李清照词《红梅》)

月儿升起来了,有人迟迟不忍离去,索性就在花前月下做起梦来,那是宝琴姑娘的词《西江月》:“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

我不禁感到,人生的春天与大自然的春天,生活之美与文学之美,是那么交相辉映,重重叠叠!春满人间,乐也人生!

我轻轻问讯:朋友你争春没有,惜春了么?

代代相传的梅花

文/韩可胜

四十年前的皖西山区,梅是绝对的高频词,叫梅的姑娘,比现在叫“婷”叫“雅”的加在一起还要多。但是,从小就喜欢百花的我,压根儿就没有看到过什么是梅花。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那里可是草木丰茂的山区啊。如果有梅花,红艳艳的,开放在冬天的雪地里,我想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视而不见的。然而更奇怪的是,明明看不到梅花,梅花却又似乎无处不在。

四十年后,我才想明白,梅花植根于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中。每一个中国人的心,都是梅花开放的土壤。是的,在我幼时,年轻人都会唱“红岩上红梅开”,小学生都会背“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文化更多的人,甚至还知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梅花就这样通过口口相传,进入到人们的脑海,成为精神层面的存在。梅花是一种文化,我们已然浸润其中。

因时代变迁而从高峰坠落,中年的父亲一无所长,但有满腹的诗歌,他让我知道了什么是梅花。“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是友谊中的最深情;“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这是思念中的最温柔;“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这是寒冷中的最昂扬;“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这是困厄中的最励志;“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这是信仰中的最坚定;“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是坚守中的最刚强;“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这是孤傲中的最执着;“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这是希望中的最豪迈;“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是风姿中的最超逸……爸爸说,读懂了这些诗,就读懂了中国的梅。四十年后,我时时想起,父亲是不是也是以梅花自许?读懂了这些诗,也就读懂了命途多舛的父亲。人强不如天强,个人的命运要服从时代的命运。

中国之大,可观可赏的鲜花何止千千万万?然而诗人们只喜欢那寥寥几种花,荷、菊、桃、杏、兰……当然,最钟情的还是梅花。文人墨客看花不是花,从菊花看到的是隐逸,从兰花看到的是幽远,从荷花看到的是高洁,从桃花看到的是荣华,从牡丹看到的是富贵,而从梅花看到的则是坚贞、执着。这种坚贞和执着,才是中华民族历经灾难,而生生不息的缘由吧。

三十多年前,我在江城芜湖的公园里第一次看到了梅花。它们果然惊艳了我,原来冬天还有这种鲜艳的红。

十年前,我去南京看花,梅花竟然是成片成片的,让我隐隐失望,梅花是孤傲的坚守,何尝需要樱花、桃花般的云蒸霞蔚。

前年,迁至乡下,我在院子里种下了一株梅花。花不负我,年年开放,艳丽了无趣的寒冬。

去年,我和沪上文人、出版家梅雪林相聚,说做一个以国学为主题的城市书馆吧。一拍即合。他说,取啥名字?我说,你姓梅,我爱梅,就叫梅花书馆。于是,在荣华富贵、溢金流银、熙来攘往的陆家嘴,一个与钱无关的国学书馆静静地诞生了,如在雪地里寂寞开放的一枝梅花。在梅花书馆,我教孩子们诗歌,然后带他们到世纪公园去辨识梅花。我对孩子们说,你们看,当杜鹃在温室里装模作样地开放时,只有梅花真正傲霜斗雪,把春天的信息送到冰封的大地。

咏花难,咏梅花更难,这不是一句套话,从古到今咏梅花有太多好诗。

赏花的背后那些人与事

文/春在拂晓

这些天,梅花在江南起劲地开放。

只要走到有梅花的地方,总能看到盛开的梅花或已经凋零的梅花交错着。气候、温度与环境决定了梅花开放时间。

随便拍图,一张梅花就爱不释手。不过,机子越来越慢吞吞了,本在去年夏天时换一个更好的,可现在用的机子还能马马虎虎,于是将就着,没换个更好更专业的。

正值天阴下来,太阳迷迷乎乎进了云层,于是梅花黯然神伤。

这世道,蛮纠结的。有时候很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散心的时候,看到人家河边垂钓,旁边围着几个看客,你说他们是不是太无聊了。人闲着无所事事时,硬是找点话在晒太阳的时候消磨时间。

一个星期前,我见一棵梅花树开了好多花,旁边的公共椅上,有人躺着睡觉,太阳正在忽隐忽现,丝毫不影响露天小憩的人。我在一旁卡卡梅花,找角度,因为梅花树旁还有一棵大树,不想把大树拍进去,不想把此人拍进去,于是转转转,还是把一旁的灌木丛拍进去了。

一棵独零零的梅花树,真不容易,没有兄弟姐妹左右,却长得红彤彤,色彩不减,颜色更深更艳丽,看得我,有些眼花了乱。没想到眼前的花朵竟是模糊的,远点的却非常清晰,是不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穿梭在密密麻麻的梅花中,我仿佛看到这纷飞的世界,一直在弱肉强食,当有人告诉你,想开点便是海阔天空,那绝对是一个忽悠。只有你适应了自然的变化,就能存活,与人交往也是一样,得适应新人新事物,跟上节奏,否则你就会落伍会淘汰,会变成这个社会的最底层或最不被重用的人群。

强者恒强,是基于弱者存在,基于不平等的游戏规则,不然强者怎能恒了去的强呢。

看花的时候,若太阳出来了,花的颜色都有变化,如变得不再深沉,不再情绪低落,有欢快诞生。

不知为什么,我喜欢这张图,它是乱,枝条上还有另类树叶躲躲闪闪,给人乱象丛生的感觉。但它的大多数还是朝着一个方向伸展,虽有迷雾笼罩,依旧不改路径。

想起一些事来,比如今天听到一则新闻,有个人给别人让路,自己跌了一跤,别人过去时,感觉旁边有些空空的,于是侧过脑袋,有人歪倒在地上,他想拉一把的念头,因脚步没停下,继续往前而止住,于是过去就过去了。那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人,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虽然这个情景在这个社会上不是太多,但雷同的不在少数。你让了人家,人家不一定知道,或人家知道你让了但觉得小事一桩没有当回事,或知道你让了,他心安理得。总之,这个社会是人生百态。

有时候,路人有人打架,旁观的不在少数,大多数人想看结果,想看谁胜谁负,只有少数人是诚心拉架,息事宁人。

这些天,梅花开得欢畅,开得颜色有诸多变化,特别是问蜂桥的南方,梅花朵朵开放,一片春意盎然。然,朝着东方走去,却有一棵去年我拍过的梅花树,今天不见开放。有些不解,是它生根的地方不够肥沃还是它沉浸于往事不能自拔?

也许,我们要用阿Q精神,面对现实中的不快,给遥不可及的制度注入兴奋剂,以自慰,自解,用虚假的胜利来精神上的自我麻醉,即刻忘却,明哲保身?

前天的黑格隆咚,那鱼王馆,那胖女人靠在门口没有进来,对DL:看看你的秘密。DL:就四个人,有什么秘密。我侧过头,这脸有点熟悉,哦,是不是她?一问,是滴。我地个天,她还把自己当美女呀,胖得眼睛迷成一条线了。很讨嫌的女人。今天走在路上,忽悠想起这女人,有点冲动起来,想找人收拾她,什么东西。

梅花,梅花,漫天下。

那人,那年,怎么找了这么一个阿Q精神。再细听,她有了男朋友,一直谈着,一直挂着,一直没有挥手再见为哪般?为了经济独立呗,为了不受男人控制呗。

三年皑雪情一世梅花恩

文/张淑镁

雪,飘飘然,慢慢地从天空降落,纷飞在天地之间,美丽而又纯洁。梅,在雪花的陪伴下总是一枝独秀,尽显风姿。“无意苦争春”的傲骨,令人钦佩。

我没见过雪,也没见过梅,我不知道雪和梅是不是我所描述的那样,但我想起了您,像您的名字“雪梅”一样美丽而又令人钦佩。

窗外不知名的树早已长到四层楼的高度了,春意让万物都苏醒了,却没有打破我浓浓的睡意,或许是沉重的学业让我太累了,讲台上一袭蓝裙、手拿粉笔的您在我的视线逐渐失去了焦点,您铿锵有力的话语在我耳旁也逐渐模糊。我狠狠咬了下唇,您的每一节课都是倒计时的,又怎能错过。大脑的疲惫一阵阵袭击着我,希望讲台上拿着粉笔的您没有看见,这是我大脑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想法。您对我给予厚望,我不舍得让你失望。我突然惊醒,伴随下课铃的响起,您失望的眼神浮现在我的脑海。我低着透,始终不敢望向您的身影,您一定没有看见,我在心里反复地默念。

我埋着头,可是还是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一袭蓝裙还是闯入了我的视线。我缓缓抬起头,而您却在我桌旁蹲下,和您的眼睛对视,没有失望,却看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柔光,慈母般的温柔,“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不好意思回答,将头埋得更低了。在余光里看见您微扬的嘴角,温暖的手掌在我的头上摸了几下,“快要中考了,更要好好休息哦。”我仿佛感觉到您心的温度隔着头发进入了我的内心。我点了点头,您便笑着离去,原来您知道我睡着,却满是理解,这让我更加羞愧。现在回想起来,您嘴角微扬的样子,多么温柔,好似山脚下闪闪生辉的皑雪。

中考那天,阳光正好,班主任正在对我们做最后的叮嘱,远处的您一身红衣,眨着焕发光彩的眼睛,通红的脸颊,好美,像傲人的梅花。看见您朝我绽放的笑脸,我不禁咧开嘴,您笑的更甚,走过来,伸出通红的手掌,“啪”!响彻天际的击掌声,掌心传来的是您满满的力量,“加油!”您握紧拳头在空中用力一挥,便在我蔚蓝的天空上划出一道绚丽的彩虹。那时的我便知道,跨越这个台阶,未来是您为我开启的一条崭新的道路,有您做我坚强的后盾,哪怕天作棋盘星作子,我也照样敢下!

三年的时光早已过去了,而老师您的教导至今仍在耳盘。忘不了的是您三年辛勤的教导,回报不完的是您永远的恩情。似雪柔情,似梅坚韧,三年皑雪般纯洁的恩师生情,是一世铭记在心的梅花恩。

忆梅岭看梅

文/吴从惠

早上坐公汽上班,一下车,便有一股清新的花香扑鼻而来,抬头一望,串串黄色花朵缀满路边枝头。哇,腊梅开花啦!赶紧用手机拍下几张发友圈。

梅花是一种很特别的花。凌寒独自开,夜有暗香来。越是经霜雪,身姿越娇艳。这些年,郴州在行道、公园,都种下很多梅花。有红梅白梅,也有腊梅。北湖边的红梅园成为热门打卡地。我原工作单位院内,有棵占地几十平方的腊梅,堪称腊梅王。但这些,要与梅岭的梅花比,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梅岭的梅花,不仅量多品丰,且历史久远,观赏环境佳,是中国四大赏梅胜地之一。每年大小雪季节,整个梅岭花开似海,是赏梅好时节。

那年,我们一干摄友去梅岭观梅,从南雄过去,只爬了一个既不高峻也不陡峭的山,就到了江西的大余。不经意翻越的那个山坳,就是名闻遐迩的梅岭古关。

梅岭是与骑田岭毗邻而居的古南岭要塞,也是秦朝开发岭南时打通的关隘之一。过去的政治中心在长安,梅岭的知名度没有骑田岭和湘桂走廊的灵渠大。唐朝张九龄扩宽改造梅岭古道后,梅岭知名度才赶上来。

梅岭的名气,主要因梅。骑田岭的将帅马援路博德可能没有赏梅爱好,扼守大余岭的梅娟却是一个爱梅的将军。梅娟驻守梅岭,在梅岭上下、驿道两旁遍植梅花。以后,从唐经宋元明清,历代名人不断加种,使梅岭梅树规模大、数量多,有了“梅花国”的美誉。翻越梅岭的驿道长百里,关城、驿站、茶亭、客店、货栈一字排开,保存完好,一路梅花掩映,相映成趣。

梅花,历来为文人喜欢。不惧霜雪肆虐,百花调零时开。花朵虽小,但高雅,花香不浓烈,但清新。

“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陆凯的《寄范晔》可能是最早在梅岭写的咏梅诗。

苏东坡流放岭南,途经梅岭,写下《赠岭上老人》:“鹤骨霜髯心已灰,青松合抱手亲栽。问翁大庾岭头住,曾见南迁几个回。”返京再经梅岭,又作诗“梅花开尽杂花开,过尽行人君不来。不趁青梅尝煮酒,要看红雨熟黄梅。”

据说梅岭留下的咏梅诗词达六千余首,真是“花以文名、文以花传,一路梅花一路诗”。

其实,我们最熟的莫过于陈毅元帅的《梅岭三章》。因为梅岭一带,正是当年南方游击队鏖战古战场。

我们赏梅那天,天公也作美,阳光明媚。从北麓沿古道拾级而上,路上,全是看花人。有的捻花轻嗅,驻足观赏;有的搔首弄姿,花间留影。在纷至沓来的足音中,沉寂的古道开始喧闹,枯瘦的梅枝诗意盎然。

梅岭的梅花是漂亮的。半山中的梅岭阁是观梅胜地。向下眺望,漫山遍野的梅花赏心悦目,让人目不暇接。近看,满树的梅花或贴近虬枝,或高挂枝头。微风吹拂,阵阵清香袭来,令人心醉。红梅白梅绿梅争香斗艳。梅树古老,树型乖张,花朵簇拥,花色缤纷。有白、青、大红、水红、蛾黄等花色。白梅傲雪斗霜,红梅娇妍灿烂。清香四溢,点点飞红,姿态万千,娇艳迷人。漫山遍野,全是梅花的海洋,山岭也因此而灵动俏丽起来。

梅岭梅花充满传奇。文人爱它,英雄也钟情于它。梅开庾岭为香国,朵朵都带精气神。梅花看似娇嫩,实则刚强,越是白雪覆盖,越显晶莹剔透。它不争春,独自妆扮着单调而孤寂的冬天。孤则孤矣,远离喧嚣有何不好?我爱梅花,愿与梅花君子为伍。

寒梅

文/缪晓利

大寒,太阳到达黄经300°,天气寒冷到极点。

古时,寒冬是最难熬的,但先民们却把这段时间过得极为喜庆和欢乐。人们忙着赶年集、买年货,杀年猪、熏腊味,贴年画、迎灶神,并纷纷准备各种祭祀贡品,慎终追远,用香火来接续人间的烟火。

而古之文人高士,却喜于雪霁霜晴之日,去为这茫茫雪冬寻求另一份生机,另一份希望,那就是——踏雪寻梅。

梅,冰肌玉骨,为天下尤物,令人见之不忘,思之如狂。以故,古人也常以梅花寄寓想往,寄托人生。

北魏景明二年,公元501年,陆凯带兵过梅岭,立马于梅花丛中,见寒梅傲雪,风姿出神,又恰逢南北驿使,忽念起好友范晔,遂折梅一支,复作诗一首,一并装入信袋交付信使。“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读罢此诗,又见那已干枯的梅花,身在陇头的范晔不禁热泪盈眶,情不自胜,他无法不感动于友人这份超越民族超越国别的一往深情。

李清照爱写梅花词,因为她的一生,都在雪里,都在梅中。十八岁那年,她嫁与太学生赵明诚,过着“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的优裕生活。但谁能想到,优裕转眼成忧郁,突如其来的靖康之变,让当年那个误入藕花深处的活泼少女,国破夫亡,人比黄花瘦。“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唯有梅花,让她还能于睡梦中挂一丝微笑,还能于追忆中带一份坚强。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这两句写梅花的诗,曾让毛主席魂牵梦绕。高启用他极为精妙的手笔把梅花描摹得如此高妙,却因“虎踞龙盘”四字触怒了明太祖朱元璋,被施以腰斩之刑。孰知,高士在刑场上飞溅的那一道血红,却又给这梅花平添了一笔厚重。

踏雪寻梅,是古人易得的现实,却是我们难得的诗意,因为如今,如若穿着时装拿着手机去踏雪寻梅,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因此,我们不妨踏古寻梅,去古籍中寻一寻梅妻鹤子的林和靖,找一找雪落破帽的辛弃疾,看一看身化千亿的陆放翁,遇一遇踏娑而行的秦少游,去寻求那一份长留于冰天雪地里的高贵与孤傲。

你定能遇见他们。因为古人一旦动了情,他们便随时能在冰冷的历史中苏醒过来,并穿越时空,奏响你的心弦。而这契机,不过在于你是否与之相遇,并是否与之心有戚戚。

梅,是冬之骨,如此臃肿的冬天,竟借一束束梅花,给撑了起来。大寒,覆天地以冰寒,唯梅花以压轴。

酒瓶插梅花

文/王太生

我觉得,酒瓶插梅花最有人间烟火气。

瓶,是青花瓷瓶,一瓶老酒已封存、收藏了几十年,岁月的陈酿,历久弥香,倒干酒的空瓶子,散发一股淡淡香气。

我这空瓶,小头、宽腹,天青色的那种青花瓷。

空瓶子美轮美奂,可拿在掌心把玩。扔掉实在可惜,让它灌上清水,插一枝梅花,作案头清供。

酒瓶在没有空时,里面是酒。那些酒,与谁分享?喝干饮尽。或许是某个深夜,我和写诗的陈老大,画画的许先生,三个人凑成一桌,一边闲聊,一边喝酒,喝空了这瓶酒。这瓶酒也在我收藏了十几年后,在一个冬天的夜晚,酒香逸散。

当初怎么会有这瓶酒?有个朋友送的,他送我两瓶酒,一瓶在高兴时喝了,还剩一瓶。

这瓶实在雅致,上面画着山水和美人,我把梅花插进去,这只酒瓶与花很搭配。

如果没有装过酒,这只瓶子就是一只花瓶,后来它被灌进了酒,就变成酒瓶。

我开头说,酒瓶插梅花最有人间烟火气,是说酒饮一半,还有一半,这个瓶子大多摆在厨房里留待下次饮用。酒瓶在厨房烟熏火燎,虽然它是一只青花瓷,但也不能免俗。

在厨房沾满一身油烟的酒瓶子,插一支梅花,注入清水(最好是天落水),就必定是沾有人间烟火气。

雅人喜欢用花瓶插白兰花,俗人用茶杯养桂花,我半文半白,用酒瓶插梅花。

酒瓶插梅花,可置厅堂,可摆书房,可放厨房。

古人也喜欢用酒瓶插花。美酒喝完,剩下精美、雅致的酒瓶,用来插花正般配。

苏辙诗云,“春初种菊助盘蔬,秋晚开花插酒壶。”另一位宋朝诗人萧泰来也说,“可是近来疏酒盏,酒瓶今已作花瓶。”

我想去宋代,会一会这两位诗人,看看他们用来插花的酒瓶子。看过诗人的空酒瓶,就知道他们平时都喝些什么酒,那些饮过的酒留下的香气。

一张小方桌子,摆几副碗筷,炒三两个小菜,人散后,一弯新月如钩,留下几只空瓶子。

当然,土灶柴烟,空酒瓶、桌椅、家常菜,构成宋人饮酒的絮絮场景。热气袅袅,菜香扑鼻。空酒瓶里,插着宋朝的花,在某个墙角处半明半暗,散发幽幽的香。

我遇见的空酒瓶,像遇见一个宋朝美人,削肩、细脖、宽臀。其实所谓美人也没什么标准,看顺眼即好。

宋朝还有非常流行的酒瓶,叫“玉壶春瓶”,器形为“撇口、细颈、垂腹、圈足”,酒瓶造型雅致、线条柔美,也常用来插花,不知道老苏有没有这样的酒瓶子?

当然,宋代那款叫“经瓶”,又称“梅瓶”的酒瓶,“小口、短颈、丰肩、修腹、敛身、瘦足”,正适合装酒。梅瓶造型落落大方,柔润美观。

有时候,酒不一定是自己喝,瓶是捡的,插一枝花,一样给人以视觉慰藉。有一次,去看一个朋友,简陋的小屋里有一只空酒瓶,里面插一束干爽的芦花,蓬蓬松松,轻盈而有暖意。

饮酒当在冬日围炉为妙。炭火熊熊,映着红晕的脸庞,谈兴正浓。或是在江南古城,半旧的客栈,临水的酒肆啜饮,远处的清流,似一段若有若无的歌,循石板缝隙汩汩而过。走过石板桥,脸上有些发烫,掬一捧清冽的水,洗却风尘,荡涤灵魂。

酒瓶当花瓶,有一个好处,会记得与谁喝酒,他们在喝酒时,都谈论些什么,有着什么样的表情?说过的话,丢在风里。

一只空酒瓶,有它的前世今生。有个朋友收藏一只宋代的酒瓶,小口圆肚,像只坛子,用来插他喜爱的花。春天,插一束菜花,黄澄澄的,有阵子开在他的案头。冬天,插一丛红彤彤的天竺,窗外树叶落光了,室内却有一簇暖红。有天晚上,朋友微信上给我发来一张图,是那只宋代的酒瓶子,凭第六感觉,他觉得这瓶酒是欧阳修喝过的,老先生在山中与民同乐,酒喝完后,睡在一块大石头上,酒瓶流落民间,传了几百年,朋友在网上从一个人手中买来,他还想去收藏李白、杜甫喝过的空酒瓶子,大概是年代久远了,一直没有遇到。

一只空酒瓶可以插四时花,春插迎春、夏插蔷薇、秋插木樨、冬插梅花,构成不同的花语。

酒瓶与花,生活中俗与雅的两面,将它们合成一起,就变成雅俗共赏的东西,这样的混搭接地气。

“山中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朴素寻常的生活场景,想那小人物的窗台上,插梅花的器具,怕是一只曼妙玲珑,沾满人间烟火的空酒瓶子。

南国初雪,梅已开,茶未凉

文/梅清欢

这一场南国初雪如约而至,从清晨到黄昏,再至夜半,飘飘洒洒,那么漫不经心的似飞絮般飘飞,轻柔,宁静,温婉亦柔美。

夜色深沉,独自坐于老旧的轩窗下,捡了几捆寒枝,燃薪煎茶,汲水插梅。窗边的青瓷瓶上早已寒梅怒放,林荫小径已无人迹可寻,昏暗的烛光下唯见轻柔的雪絮漫舞,轻柔似烟,片片雪花随风飘落,轻灵,洁净亦凄清,竟成了这世间绝美的风景。疏影迷离,淡烟朦胧,江南流水依旧浅饮低唱,青石板路,湖边小桥,悠长巷陌,轻轻浅浅的积了皑皑雪花,洁白,干净,纤尘不染。山林中,那几树隐约可见的梅花依旧开在苍劲的枝头,傲雪凌霜,风清潇洒,遗世独立,是繁盛,亦是凄美,是洁净,也是无尘。“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偷梅一段香。”梅花与雪花,竟是这乱世红尘的知己,一样的冰清玉洁,清新高雅,不落俗尘。梅花没有雪花那般洁白的颜色,而她那开在枝头睥睨万物的一抹殷红却耀眼的灼伤了世人的双眼,而她的朵,更是清香遗世,玉骨无尘。梅花香,雪花白,不同的风情,同样的风骨,尘世间,唯有雪花配得上梅花的高洁与灵逸,亦只有梅花懂得雪花的冰洁心事与无尘风雅。她们是知己,孤独的在尘世间相伴。

一个人的庭院,一个人的轩窗,一个人的杯盏,一个人的风景,孤独而安逸,寂寥而宁和,凄清而雅致。推开轩窗,看窗外那一场初雪染白了江南的万水千山,盛世风华。北风寂寥,行至窗内,那片片白雪亦是随了风的脚步,进了老旧的轩窗,尽数落在了窗边的那株梅花之上,那青瓷的花瓶,落了纷飞的雪,竟是另一番别样的情致,似柔情温婉的江南秀女披了轻盈的雪纱,更绕烟水迷离的轻柔绝美。独自坐在桌案旁,读书,写字,喝茶,看雪,些许时刻,那株独自绽放的梅花早已披上了一层晶莹美丽的雪白丝绸,红的傲骨中透露出白的洁净和清淡,远远望去,竟似一副水墨,木质的轩窗,青瓷的瓶子,素白的雪花,凌霜的红梅,还有窗外随风漫舞的飘雪以及那些无语言说的不尽风景,竟是一副极致的画卷。若是可以,我愿今生之栖身于这小小的庭院,小小的轩窗之下,做窗内煮茶抚琴的女子,看窗外冷暖交替的风景,此一生,不美丽,不高贵,只简约,宁静,素雅,无尘。

白居易有诗云“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般美好的雪天,我亦是备了自家酿制的米酒,静静的坐于炉火旁,看窗外的人来人往,安静的等候雪夜里归来的人。那在尘世间急急如风的奔走的人,这漫天的雪夜里,你又会在何方?不知是否会记得我依旧在最初相逢的地方等候你。曾记得,那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因了对雪花和梅花的热爱我们相逢在了江南的梅园,从此刻骨为一生的莫逆。也曾有过优雅娴静的日子,你我坐于梅花树下,一局棋,便交付了真心,一首曲,便看到了前世今生,你我被风雪染白了发丝,却仍旧在这梅园中寂静安然的行走,我知道,那个能够陪我抚琴对弈的人便是今生今世我苦苦寻觅的知己。两个人的世界是残缺的,一个人的世界却可以独有万水千山,万紫千红的世界,即便是知己亦是如此。后来,你离开了我们心心念念的江南,你说要去北方看不同的风景,尤其是那一场大雪纷飞,你说你只是想要去领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景,我笑了,虽不能作陪,但是我会在这水乡的雪夜里等候你,待有朝一日你寻梦归来,哪怕凄风苦雨,我依旧将你等待,为你温一壶自酿的水酒,煮一盏亲手烘焙的茶。喜欢纯洁清澈的感情,就像空中飞舞的雪花,我们咸少联系,即便曾经同在江南,亦只是一起喝茶,闲聊,后来你奔赴了远方,我不知你过得如何,也不曾问过,但是我知你的内心定是欢喜的,亲历了远方的山水,让梦想变成现实,才不枉来人世走了一遭,想来,谁不会欢喜呢。偶尔会收到你寄来的明信片,你漂流在异乡的街头或是登临了远方的山水,我知你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所谓知己,该是如此:由缘相逢,不需言语,你懂得,她亦懂得。她走,你不必作陪,她归,亦或是不归,你依旧等候。待她有朝一日红尘倦累之时,回来,推门,是你燃着火炉,煮着你们爱的那盏茶,窗前,是你们爱的那株花,便足矣。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唐人刘长卿所说的是就是村落里风雪之夜的景致,旧时乡村,最美丽的风景便是那归人与等候归人的人吧。等候的人是一场美丽的相约,心有期待,可以安放,就像你亲手种下一株花,看到她结了花蕾,你等待花开的急切与渴望一般,原来,这尘世间,有一个人在茫茫红尘中翻滚的人供你等候,是这般的幸福,安乐。而那被等候的人,因了被人牵挂更是情怀依然,那是月色黄昏里的一盏温暖的烛火,是寒凉冬日里的一间棉衣,是故乡长亭里的一抹晚霞,是自家庭院里苦欗树下一如既往的等候。那行走天涯的人啊,因了这份牵念,红尘跋涉之时,再累也不觉迷茫,再痛也总有希望。清晨离家时的那一回首,黄昏归家的那一颔首,独是一番在心头的温柔。

然而最美的莫过于风雪之夜,家人燃着火炉,备着糕点与美酒将远去的人等候。归人归家,伴着熟悉的犬吠声,穿过小径,越过篱笆,走进小院,轻轻推开那一扇柴门,拂去一身的落雪,在家人温暖的笑容里走向炉火旁,驱走一身的寒气,喝一杯亲人递过来的茶水,暖暖的,都是人世最真实,最简单的幸福。而那一盏茶,则一直在炉火旁为你守候,一直温着,暖着,你不来,她不冷,你若来,她静等。那远行的人儿啊,那古道西风的断肠人啊,若是知晓有这么一个地方一直温暖着你的心房,不管结果,不问缘由,一直,一直等着你,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不知你是否还会少小离家老大回,亦或者是一生唯有影相随,生不成名死不归?人生最大的幸运莫过于在孤灯寒影的风雪之夜还有那么一个地方任你随时迷途知返,转身回头的时候依旧看得见光明,触得到温暖,无论那是心中的风雪之夜,还是天地间的大雪纷飞。

旧时在自家庭院中,我还是一个眉眼清澈如水,涉世不深的小女孩,对雪的爱亦是简单纯洁。南方落雪的日子并不算多,有时整个冬日不见雪的踪迹亦是寻常,而我则是年年盼着落雪的时候。每至大雪纷飞,我便坐在窗前看那一场飘落的雪花,静静的落在泥土之上,刚落的一层会早早的融化了,而后泥土便会被雪花厚厚的覆盖,然而也只是延长了片刻的光阴,终是抵不过最终融化的命运,殊途同归罢了,可是转念一想,那些不曾落地便融化的雪花毕竟是为大地穿上了皑皑的白衣,圆了世人心中的一个美丽的梦。曾经想过若是雪花可以一直停留在天空,不必下落该是怎样美到极致的风景,她可以不必融化入泥土,保持自己一世的清洁。可是后来得知岁月极美就在于她必然凋零,雪花亦是如此,若是天空雪花飘舞和大地银装素裹的风景常驻人间,那么她还会是世人心中期盼的风景吗?自然,不会再是了,所以她愿意最后融入泥土来换的美丽灿烂的一瞬,而那一瞬也早已在人们的心中定格成了永恒。

那时喜欢等至庭院里落满雪花,厚厚的一层,似是天鹅雪白的绒毛散落了一地。我会穿上祖母亲手缝制的小花袄和小棉裤,还有厚厚的棉帽和手套,独自走出庭院去了江南梅园,路途中,虽极为寒冷,但身着祖母缝制的衣裳,却从不觉得寒凉,唯有暖暖的感动。祖母那时已然年迈,眼睛也早已浑浊,却还是愿意在灯下为我缝制冬衣,只因为我喜爱,而她也喜爱。尽管母亲为我买了无数美丽的衣裳,祖母依旧固执的说买来的哪里有亲手缝制的温暖。那厚厚的棉花,细密的针脚,满满的都是祖母的爱,我亦是愿意穿着她们去了那浪漫的梅园去赶赴那一场约定。梅花树下行走,是古老雅致的生活,古色古香,所以也更愿意穿上祖母缝制的小花袄,总觉得这样就能离古人更进一步。我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我所热爱的是那份独自行走于尘世的孤寂,朋友不必多,三两知心的便可,玩伴亦是从来都不需要,我喜欢一个人行走,虽孤单却并不寂寞,虽寂寥却并不凄凉。

古人清高雅致,这纤尘不染的雪花自是他们所爱,他们立于雪天梅花树之下,稍作沉思,秀口一吐便是清新典雅的诗句。最喜欢那句“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寥寥数笔便将人与梅花和雪花写到了极致,读着这句诗我仿佛能够看见千年前的落雪时节,诗人在梅花树下凝神静思,遥望那百树梅花,竟忘记了那寒冷和凄清,直至雪花满落,白了发丝和花朵。喜欢“白头”两字,仿佛诗人与梅花是恋人,一起在尘世间相约白头,成了这世间绝美的风景。为了心中挚爱的风景可以不辞冰雪,这般,是风雅,亦是执着,是凄凉,却也美到极致。

总觉得雪和梅花是天生的陪伴与知己,梅花没有在繁盛的春日和清凉的夏日以及萧索的秋日里开放,却独独选择了寒冷凄清的冬日,想必是为了等候久远的重逢吧。也曾迫切的想要知道梅花等候的到底是什么,直到看到那雪夜里温柔飘洒在天地间的雪花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千百年来等候的一直都是雪花。梅花,雪花,一样的孤寂,一样的寒凉,一样的不与世同,一样的冰清玉洁,一样的玉骨无尘,她们就像这尘世里的独行者,不爱繁花着景,不思姹紫嫣红,在最深的红尘里,冷眼看人世风沙。李煜有诗云“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茫茫天地间,梅花似雪,雪似梅花,飘飘洒洒降落在了漫步行走的词人身上,词人轻轻了拂去了那满身的梅花,然而顷刻,雪花又落了一身。梅是雪的玉骨,雪是梅的傲骨,雪花是梅花最美丽的姿态,而梅花则是雪花最完美的表达。

雪的境界中,我最喜爱的是唐人柳宗元的那首《江雪》之诗境: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山山是雪,路路皆白。飞鸟绝迹,人踪湮没。遐景苍茫,迩景孤冷,意境幽僻,情调凄寂。而在这漫天大雪,几乎没有任何生命的地方,有一条孤单的小船,船上有位渔翁,身披蓑衣,独自在大雪纷飞的江面上江雪独钓,他可以钓清风白云,可以钓岁月山河,亦可以钓那一竿寒冷,一竿孤寂,他虽处境孤独,但顽强不屈、凛然无畏、傲岸清高。喜欢这荒无人烟,绝迹到破碎的宁静,亦喜欢这茫茫天地间余舟一芥的无边无际无着落。今夜,这场南国的雪以缓慢的姿态飘扬在天空,未曾停歇,独留我一人醉在茶盏中,倒在冰雪里,不肯转醒,只愿长醉,长眠。今夜,临窗看雪的是我,庭院幽独的是我,醉倒花前雪下的是我,寒江独钓的,依旧是我。

南北朝的谢惠连有首《雪赋》:“白羽虽白,质以轻兮,白玉虽白,空守贞兮。未若兹雪,因时兴灭。玄阴凝不昧其洁,太阳耀不固其节。节岂我名,洁岂我贞。凭云升降,从风飘零。值物赋象,任地班形。素因遇立,污随染成。纵心皓然,何虑何营?”他是说白羽虽白却很轻,白玉虽白空守贞,徒有永恒的色泽而无神韵,都不如这白雪,随时生灭,随缘幻化。月亮辉映,不能掩盖她的皎洁,天气阴冷亦不隐藏她的冰清玉洁,太阳照耀,也不固守它的气节。气节并非她的美名,纯洁也不是她的坚贞。为什么一定要保持永恒呢?随云升降,从风飘零,遇物体成形状,随地势而变形,随遇而安的活着真的很逍遥快意,又何必去营营的给自己去制造什么高洁的形象呢?洁白是因遇物干净,污浊也是外物污染。只要心胸虚静,有什么忧虑?有什么经营?这首《雪赋》将白羽,白玉和雪花做了对比,突出雪花坚守纯真,毫不矫揉造作,随缘善化的品质,无论外界如何,雪花总是随遇而安的自在潇洒,这样的雪花正是一代才人谢惠连的真实写照。谢惠连幼而聪敏,年十岁即能属文,深得谢灵运的赏识,为谢灵运“四友”之一,谢灵运“见其新文,每曰:张华重生,不能易也。”而谢惠连除了才华横溢之外,更是做了那片随缘而安,遵从内心,逍遥快活的雪花。这就是真实谢惠连,如雪花般洁净的谢惠连。相传他本无心仕途,在父丧期间还向杜德灵赠诗,且饮酒吃肉,大为时论所非,因此不得仕进,仕宦失意。在那个烽烟四起,战乱凭仍的时代,很多人都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内心,魏晋时有以建安七子为代表的名流隐士,他们隐于高山流水之间,饮酒作乐,食五石散,醉倒于落花磐石之上,将魏晋的风骨化入了沉香,永世流芳。谢惠连亦是如此,他从不营营的给自己制造什么高洁的形象,亦不去遵从那尘世里一成不变的规则,他只是做了那雪花,原本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该如何便如何。一首《雪赋》遗世,便是他最佳的风骨。

后来读《红楼梦》,才知晓雪花在那个掩尽繁华的大观园里另有一番气势与风情。大观园里的亭台楼阁,竹桥轩落,别院小径,皆落满了雪花,被层层积雪覆盖,俨然一副繁华兴盛,清新绝尘的雪景图。居住在大观园里的红楼儿女,每至大雪之日,不仅煮茶抚琴,更是怀了诗心,不畏严寒,约了芦雪庵里即景联诗。看窗外的红梅怒放,喝屋内炉火上世味熬煮的茶,茶香氤氲间,诗句便飘然而出,她们的风情,比了那些醉酒吟诗的名士,更为风雅多情。

那日宝玉联句落地,被罚访妙玉乞红梅,并作诗一首。他说“酒未开樽半句裁,寻春问腊到蓬莱。不求大士瓶中露,为乞孀娥槛外梅。入世冷挑红雪去,离尘香割紫云来。搓枒谁惜诗肩瘦,衣上犹沾佛院苔。”这首诗我竟是大爱,许是因为这首诗沾了禅意,染了佛院的苔痕,还寄托了宝玉对妙玉的那一份淡淡的情意与牵挂。于宝玉而言,黛玉是红尘里的知己,而妙玉则是他灵山路上的伴侣,他对妙玉的心,圣洁而高贵,从未有过丝毫的轻薄与亵渎。“入世”、“离尘”,让我想到贾宝玉的“来历”与归宿,不求“瓶中露”,只乞“槛外梅”,宝玉后来的出家也并非为了修炼成佛,而是想逃避现实,“蹈于铁槛之外”。

气质如梅如雪如兰的妙玉,将她对宝玉的情感留藏在了心间,释放在了每一个云台清修的日子里。我喜爱妙玉,更喜爱她那盏梅花香雪茶。那日她请黛玉和宝钗去吃茶,取的是五年前她于玄墓蟠香寺里亲手采集的梅花上面的雪水,并将此深埋地下,历经了岁月的沉淀,如今才开启尘封,拿来煮茶。我想,这样的水所煎的茶,定是清醇冰透,香味幽绝。想那黛玉该是大观园里最为冰雪聪明的女子,那日竟然没有品出那盏茶水的由来,妙玉也不容情,对其冷笑,“你这个人怎么连水也尝不出来?”想那心思细腻,敏感多殇的黛玉并不与她计较,可见她们素日里虽并无多少往来,心中却早已是心心相惜的。

“来年蠲的雨水,哪有这样清醇?如何吃得?”妙玉对茶,对琴,对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