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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散文

老树
发表于 2022-12-25 23:40

外公的散文(精选24篇)

烟 斗

文/猫

我父亲一生最大的一笔财产,就是一个象牙烟斗。我记事的时候就记得父亲每次总是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把镂花象牙烟斗,娴熟地装好烟草,点燃,缓缓地深吸一口,香气顿然扑鼻而来,烟雾在头顶上絮絮缠绕着,一缕清凉的月光滤过他那瘦骨嶙峋的脸颊,一道道细细的泪痕在皎洁的月色中闪着寒蝉的光芒……

关于这个烟斗的来历,还有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发生也有年头。

1941年5月,我外公在汉口码头替老板管事,顺带着开了个药铺,哪个时候,汉口到处是烟馆,抽鸦片已经成为社会公害,外公略懂药理,因此对鸦片之害深恶痛绝。外公管理的码头从来不允许鸦片进出,因此得罪了不少主顾,幸亏是外公的靠山硬,老板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就是这样。外公也与一些人结下了梁子。

有人串通官家,栽脏外公的药铺私买鸦片,这个在当时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必须靠钱摆平,一场官司下来,外公的药铺的本金就所剩无几,外公只好离开汉口,赊了一船货,到家乡的小镇开了个杂货铺,因为外公为人正直、豪爽。小铺的生意还不错。

1946年农历八月刚过,外公在店里盘点货物,外边来了个老叫花子,外公见了这类人只要家里有,他总是倾其所有让花子吃餐饱饭,然后送一些盘缠,送走这个花子,外公早就把这个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快过年了,外公到乡里收货款,在一草堆旁边看见这个老叫花子,看样子是不行动了,他婘缩在草堆里,外公走过去,给他号了号脉,老叫花子忽然从来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交给外公,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告诉外公:“善公,这件东西是我家祖传的一个象牙烟斗,我快不行了,我家也没有什么人,他们都死亡在战乱里,你是个好人,这个东西就传给你吧!”

外公是个从来不贪别人便宜的人,他谢谢绝了。他把这个老花子背回家,浆养了三个月,那个老叫花子还是撒手人寰。外公安葬了这个老叫花子,这个象牙烟斗就留在外公家。

后来我父亲到了外公家当学徒,父亲聪明能干,很得外公的喜爱。父亲爱抽旱烟,外公就把这个象牙烟斗送给了他。

父亲从不吸普通的纸烟,总爱吸烟斗烟。在原本就是一件精美艺术品的烟斗里塞入芳香扑鼻的上等烟草,然后深深一吸,在口腔里回旋几秒钟甚至更长,再用舌尖灵巧一卷,将烟长长地吐出来,那滋味对任何会吸烟的人来说,是任何诱惑都无法比拟的。

父亲由于吸烟太厉害,到了晚年,他患上了肺癌。

父亲去世以后,我们几个兄弟都戒了烟,父亲用过那把象牙烟斗,一直保持在一个盒子里,后来中央电视台举办“鉴宝“节目,我把象牙烟斗拿到节目现场,请专家鉴别,原来是一件珍贵的文物。

外公和我老妈

文/泪川儿

外公去年冬天去世了,我妈显得老了许多。

外公是个封建的人,重男轻女就不用说了。听我妈说:小时候,背着我小姨去学校邻了几本书,回到家,我外公就打我妈,让我妈把书给学校送去。并说:“看(农村常说:看娃子,看牲口)女子都是给别人看的。”就连一个小姨也送给了别人,我外婆又偷偷抱了回来。

我们记时起,我妈也会当面怨我外公,当年就让我读两年书,我也不会这样,出门在外就是个“睁眼瞎”。外公不会对我妈说什么会对我们说,“你们多读点书,***多想读书,都没能读。”今年过完年,我妈一人要去坐火车到武汉,我真害怕我妈走不见。我打电话,我妈说她上车了。晚上,我问我爸接到我妈没,他说接到了。我才算放心了。我想;我妈问别人的时候,一定会有人笑她的吧。不是就在那里嘛,还问。

我妈是老大,带弟弟妹妹还要搓绳子(农村挣钱的一种方式)还做饭,十二岁就上了工地,挑担子挣工分。十五岁就到我奶奶家看家了,我妈和我爸很小时,大人就说好了的。还会对我妈开玩笑说:“把你背到你老婆子家去。”因为,我奶和我外婆是同一个名子,我奶奶娘家去赶集时,都会从我外公家过,我外公是个热情的人,来喝点水了,抽根烟了,喝点酒了。时间长了,就认起亲了。我外婆也认我奶奶娘家为娘家。我妈嫁给我爸,我外婆是不愿意的,说我奶奶太历害了。我妈二十岁嫁给了我爸,像我外婆说的一样,我奶奶和我妈常会吵架,吵完了就打。我妈会对我们说,不是想着你们还小,你爸还不向着你奶奶,我也喝点药死了算了。我们听着似懂非懂的话。或许,是隔不了的缘吧,我奶奶和我外婆都是四月的生日,我外公和我爷爷都是六月的生日。我外公和我奶奶是同岁。我外公和我奶奶都比较历害的那种,我外婆和我爷都是比较殃的那种。太多相同了,是上天注定的吧。从一直一来,我爸就把我外公叫为姨夫。

我有三个舅舅,我外公最喜欢的还是我大舅。听我妈说:炒一碗好点的菜,我外公就端到房子门前,放到两个腿下面,只有我大舅凑到跟前吃,来客了,也只有大舅能吃到桌上的菜,出门走亲戚,也总是带上我大舅。大舅结婚了,住过的房子后又给了我二舅,我大舅又住盖的新房。大舅,三舅有了儿子,二舅没有儿子,外公就瞧不起二舅们,一样照看孙子,他常抱孙子,不大抱我二舅们家的女儿。舅妈们对外公的不满都会给我妈说。“别像我老婆子一样偏心,那都是你儿子,都是你孙女,孙子,不管是男是女是下一辈子的事,你老了,都来看看你,哪怕给你端点水喝呢……”我妈常会说我外公这么说,我外公倒不怎么反驳。

外公当过兵,所以身体一向很硬实。山上这里,那里都有外公种的庄稼。记得小时候,每次去外公家,都会拿些米给我们带回去。自从大舅出事后,外公前两年还帮忙干农活,后来,头发就白了,背也驼了。以前挑着担走几里的山路,后来只是走也要歇上几次。大舅不在家,二舅有点不和,三舅做生意也忙。外婆本来身体就弱,走路拄个棒,全身还发颤。我妈和我姨常会去看看,给他们买点东西,(外公住在山里)帮忙洗洗。到过年和生日时我妈和我姨都会给点钱,我舅们有时会去,但不会给钱的。有时干脆不去。我外公会说,我们这头痛脑热不都是***跟你姨给点。在一旁刀子口的妈会说:“你再说儿子好还?”

2011年,我妈家搬迁了,过年,我妈接我外公去过年,希望他去看看。可能是天冷,又喝了酒。回来就生病住院了。医院让我姨和三舅签了字,准备后事。我妈一直念唠:你大舅还没回来,(一方面,当时,三舅没成家时说好了,大舅安葬外公;二舅安葬外婆;二方面,我外公还放不下我大舅)不该给他酒喝的。这要是死了,不都得怨我。万幸,我外公还好了,我妈也松了口气。冬天,大舅回来了,外公的也频出入医院。有一次,外公可能担心自己不行了吧,就对大舅说;“我死了,还有八千元,你拿去用,剩下的给***。”这一下子,外公的私房钱,舅们都知道了,舅妈们都生气地说,他有钱,那住院不拿出来,还让我们给。外公在医院里,我去看他。外公眼泪花花地说,给你找事了。“没事,没事”我边笑着说。眼泪止不住地流。我给舅们舅妈们姨解释,当时,外公在我们家,掏口袋时,把存折掉到地上了,我老公说:你就放我们家吧,免得你弄丢了,你要用,就来我们家拿。

去年冬天,我妈们很早就回来了。买的肉,面条,衣服去看外公。外公本来就瘫睡在床上了,看我妈们回来了,高兴地让我妈把他拉起来,坐到晚上,脚都肿了,让他睡,他还说,再玩会儿,再玩会儿。我妈和姨给外公外婆洗洗,我爸和舅们姨夫们把房子给整理整理(土房,时间长了,下雨会漏水)我妈们要走了,我外公哭着不让走,第二天,我外公看我妈实在要走,“我也不吃了,我不上医院了,就饿死算了。我妈听着睡在床上不起来的外公的话,哭的饭也没吃,就走了。来到我家,我妈边给我讲外公边流眼泪。

我妈买了我外公想吃小桔子,柿桃,还买了药。让我二舅带回去,把外公的脚给擦点药,有点烂了。

我妈来我家的第二天下午,我三舅打电话说,这几天没吃饭了,明天再把他送到医院。早上,我们还在睡觉,就听说我外公去世了。

大家都急着朝回赶。我跪下给外公烧纸。坐在一旁的外婆说:“跪下干啥,把衣服弄脏了。活着的时候,生病时花你们好多钱。”我说“没事,这是应该的,是我外公嘛。”

听外婆说:“那天夜里还一直还说梦话,说郧郧把他压的,说我弟还没结婚。把生病还有八百给我弟和我姨的女子结婚;还说我大舅没良心;骂我外婆把他口袋里的钱给他偷走了……

安葬的前一天,来了好多人,还请了送别乐队,外公的儿子女子,侄女侄儿,孙子孙女几十人都跪在那里。我想:外公应该能看到吧。姨和姨夫不知在说什么,只听姨哽咽着说,“活着的时候,不见多给爹点,”外婆说:“说那干啥,活的时给的也不少啊。”姨夫说:“那我一会再多给点”颜口时,外婆颤抖着手里的五十元,让给我外公。我爸说吧:“给了,你拿起来。”

我妈哭的最很,嗓子都哑了。不知道,我外公的儿女们还怨他不?外公也知道悔过了不?大家还能记得那些是是非非不?我想:儿女和父母之间这是不存在的吧。

希望外公一路走好。在天堂里和我爷爷一起能想到我们过的很好的样子吧。我们也没有忘记你们。

清明特别敬上

谢谢你

文/陈寿昌

母亲以91岁的高龄去世,走的时候格外安详,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

“谢谢你。”这是母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天,昏睡了几天的母亲忽然睁开眼睛,眼里充满了深情,轻轻对我说了这句话。这是母亲的最后遗言。

我的鼻子一酸,立时热泪盈眶。妈妈,您说什么哪,您含辛茹苦养育了我60年,把我培养成人,我却从未想到要对母亲说一句谢恩的话。我只是侍候您这么几天,只不过喂了您几次饭,何劳您说出如此沉重的话,作儿子的如何消受的起呢。

母亲出身于书香门弟,她是家中的长女。

上世纪30年代,外公对母亲要求极严,上学时让她住在学校的集体宿舍里过集体生活,每天只给她几吊的零花钱。外公当时是市里的教育局长,开始,她在学校的教师灶上入伙,享受小灶的优待。可是不久,外公就不让她在小灶吃饭了,让她和普通学生一起吃大锅饭。

母亲很爱读书,不幸的是外公英年早逝,36岁死于肺结核。那时候,这种病就如同现在的癌症一样,属于不治之症。外公去世后,母亲曾想继续求学,但遭到了族人的反对,他们认为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母亲曾遗憾地对我说,如果外公不死,她是要继续读大学的,不会只读到师范就停止的。

母亲先后生过三胎,我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都幼年夭折了。母亲把我当成了命根子,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了。解放后,全家迁到北京,那时候要发展经济,像母亲这样的知识分子很是缺少,一些小学和中学都曾聘请她去教学,但都被她以不会讲普通话为由拒绝了。家附近新成立了一家国营衬衫厂也曾让她去工作,也被她拒绝了。最后只去了一家集体所有制的小厂,就在家门口,可以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我的生活和学业。

母亲是想全力培养我而舍去了优惠条件的工作。在她的心中,儿子才是她的全部事业。我努力学习工作,没有辜负母亲的愿望,成长为一名作家一名高级知识分子。

一条河的记忆

文/董艳芬

关于故乡的一切,都想用文字记录下来。

客观地讲,我不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工作生活中,不少一起出过差开过会的人,在路上碰到都不认识。典型的健忘+脸盲症。但儿时在老家的时光却总记忆犹新。我至今还能清楚记得家(ga)婆坐在老屋门槛上,怀里抱着我,教我唱儿歌。“小麻雀,上草堆,爹爹打,奶奶煨”、“三岁伢,戴斗笠,到哪里气(去)?到家婆家气(去)。做某事?七(吃)糯米粑……”

家婆是安庆方言,就是外婆的意思。我小学之前的那段时光,大部分是在外婆家度过的。上个世纪80年代末的农村地区,物质资源普遍匮乏,只有像我外公这样的一家之主才能有资格在早上喝到一碗鸡蛋花(生鸡蛋打入碗中,放糖,用开水冲)、芝麻糊或炖荔枝水。但不管早上外公吃什么,他都会悄悄给我留几口。那个年代,这是最直接的爱。

不仅有外公、外婆的专宠,舅舅、舅妈对我也非常好。大舅结婚5、6年没有生孩子,大人们商量让我给舅舅当女儿,为此,舅舅还给我取了一个非常接地气、乡土感很强、听上去就很宝贝的小名——“龙凤”。以至于现在回到老家,所有人都左一声“龙凤”,右一声“龙凤”的喊我,每每听到,倍感亲切,毕竟“龙凤”这样的名字还是甩“丫蛋”、“大妞”好几条街的。

不过,我没有成功过继给舅舅。6岁那年,表妹出生了。这意味着,我得离开外婆家了。

外婆家的童年时光是最随心、随性的。因此,也就有了舅妈、婶子口中的各种关于我小时候撒泼的段子。比如,打预防针的时候非常不配合,在村卫生室又哭又闹;生气了就在地上打赖,把鞋子踢老远,用婆婶的话讲,你小时候就是一个“洋辣子”(是一种浑身长刺,蛰人奇痛的虫子,爱哭爱闹性子烈的小孩经常会被大人称之)。

差不多7岁时,我正式回到父母身边,开启学习生涯。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我去外婆家的热情。小学的学校离外婆家不远,中午放学后,我偶尔去外婆家蹭饭。但学校和外婆家中间隔了一条河。对于我来说,这是一条横住快乐的河,因为在河的那头,总有无尽的欢乐。

于是,经常能看到这样的一幕,一个小人站在河边“隔空喊人”。我想我的大嗓门一定是在那个时候练就出来的。不一会儿,河那头会出现一个人,或拿着胶靴或扛着梯子走到河边上,接我过河。大多时候,这个人是我外公。如果是夏秋季节,他会直接脱掉鞋袜,卷起裤脚淌河背我。

那时候,外公的臂膀宽阔,步伐稳健,石头上的青苔,从来没有影响到他的发挥,每次都能稳稳地把我背过来。有时候,在外公的背上我会想到语文课本上《小马过河》的故事,猜想水到底深不深;有时候,我会想等下吃完饭,送我过河时外公会偷偷给我塞什么好吃的;有时候,我会哄外公说等他老了,我会像他背我一样背他。可惜,后者我始终没有做到,但外公已永远离我们而去……

再次来到这里,是今年的春节。和舅舅、舅妈打完招呼后,不由自主小跑到河边。天公作美,湛蓝的天空上,白云朵朵飘,往下是一望无际的河场,远远近近的几头水牛啃着水草,细细一看,草地上还不时冒出了紫色、黄色的小野花……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亲切。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回忆。

“这里比我去过的任何景点都美。”我深深吸口气,对身后的表妹说。

“等到春暖花开,河场上的草全绿了,不时有白鹭飞过,那才美呢!”表妹搭话说。

她哪里知道,最美的景色早就藏进心里,永远永远……

相依

文/石泽丰

故乡的河水干涸了,河床里长出一湖凄凉的野草来。父亲在电话里如此叙说着故乡的变化,说是如今周围的村落像是被谁抽掉了一根神经,无论怎么看上去都显得有些不和谐了,还有曾经与水相依过的河岸秃兀在那里,像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头。父亲年纪大了,他说他再也不能为我做点什么,就养了几头牛,终日去河里放牛。

顿然,我心猛地一惊,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我不知道河水退掉之后,河岸会狐独成什么模样。

小河是从我们村前流过的,它静静地淌了几百年。几百年里,它从没有以什么惊涛骇浪的形式表现自己的凶猛与刚烈,即使是在暴风骤雨时节,它最多也只不过是流得湍急一点———这样一位母亲,以一种特有的温柔曾哺育着河岸两边的生命。我很清楚记得儿时的每天早晨,大约八九点钟,河岸两边蹲满了洗衣的女人,远远望去,她们连同这条悠悠的小河构成了一桢优美的风景。这里面有一位女性就是我的母亲。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母亲洗衣的青石板是否安在?听说从我离开故乡后,河水就开始慢慢退落。至今,我似乎觉得这中间有一种宿命的味道,仿佛这条日夜流淌的小河是为了等我,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看着我是怎样离开这个村庄,等我不再经常回去的时候,它也就渐渐地离去了,留下一份孤独。

母亲常常一边洗衣一边眺望河的对岸———这一细微的动作,又有谁曾注意过?其实母亲是看河的对岸有没有一个年近60岁的长者,她时而也蹲在河的对岸洗着衣物,虽然河面不宽,仅两三百米,但她眼力极差,几乎看不清这边的人和物,就像我们看不清一个荒凉而又饥饿的年代一样。她就是我母亲的母亲———我的外婆。在我记事的时候,外婆茅屋上的炊烟就是那么袅袅地升起,外婆烙的焦黄的麦粑还在诱惑着我。

因为那条小河,我常常感恩于母亲的命运。在那个谁都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年代,如同草芥一般卑微的母亲作为众多兄妹中最小的一个,注定像漂流瓶一般地浮沉于命运的长河之中,因为那年月,饥饿威胁着每一个生命,已有6个子女的外公不得不作出这样一个决定:任河水去决定我母亲的命运,用外公安慰外婆的话说:“让她去吧,也许她会遇上一个好人家,日子过得比我们好。”那时的母亲还不满周岁,就在沉睡中躺在外公做的竹排上,在外婆的哭泣中离开了那个岸。从此之后,河床水涨船高,多了外婆的眼泪。母亲虽被一个姓石的渔夫收养做了童养媳,但她仍像一朵无根的花,一片无枝的叶,一股无源的水。这就是一个时代的阴影,它笼罩着一个生命,让她无法摆脱。

听说自从母亲离开以后,外婆每天捧着蒲篮坐在岸边,她搓过很长的麻线,外婆说它可以将母女的爱牵连起来。后来母亲做了别人的童养媳,但她经常回到娘家去看看,看看我的外公和外婆,外公去世之后,母亲也常回来看看那根挂在墙头上终日沉默的篙子——惨白得像一只风干的影子——不过那年的风极凄厉,一不小心母亲的眼角便流出了泪。

心与心之间到底有多远的距离?为了生活,我常年奔波在外,很少回去侍俸双亲,这算不算是一种不敬不孝呢?眼看着他们年岁日渐增高,那几头牛真是我父亲晚年的唯一依靠吗?我甚至现在就能清楚地看见,一旦有一天父亲真的长久地相依着它,我会怎样地想念着他并且梦见它,我会怎样因为愧疚而痛苦得梦也梦不见他了。

故乡的集镇

文/通道

是南国,典型的丘陵地貌。蜿蜒北去的湘江,下洞庭,入长江,注东海,滋润着两岸的桑田,那绵延的群山,茂盛的植被,袅娜的炊烟生机盎然。我的老家就是湘江河畔的一叶小村庄,距老家几华地便是一个古老的集镇。那集镇可是我童年和少年的乐园,她,深深的刻在我的记忆里,常驻在我的梦乡……

故乡的集镇很是普通。东西向绵延约三华里的街道青条石铺就,街道不宽,依地势高低蜿蜒曲折,两旁的铺面多为木桩板结构,密集错落,参差无章;铺面里物品丰富,粮面糕点,穿戴日杂,农渔工具,作坊匠铺样样具齐;街道北临湘江,条石码头拾级而下,通往江面,江面船只木筏南来北往,偶有船只停靠码头,繁忙而闹腾;南北向的京广铁路伴集镇而过,南来北往的火车奔驰呼啸,来自远方,又向远方而去;南面是集镇的主干大道,向着田垄旷野延伸发散……大道上人们来往穿行,肩挑背扛的,扶老携幼的,嬉笑推搡的,匆然忙碌的,悠然慢腾的,无顾无忌,自由自在……我常想,那些年龄参差,表情各异,行道不同,服饰不一的人流,不就是人群集聚的人类社会么?不就是敞亮而实在的人的生活么?

我就出生在湘江南岸普通的农家,距集镇约五华里,祖辈们传承着“布衣蔬食”的底层耕读的生活。我是家里的老幺,大哥、二姐、三哥,除奶奶早逝外,是祖孙三代七口的大家子。我的父亲和爷爷是实诚的庄稼汉,言语不多,勤劳质朴,耕作精细,作物往往收获丰盛质地优良;因家住江边,也算是半个渔家,布网垂钓都是行家里手,偶得河鱼上品,喜不自禁着好一段时日;妈妈是俭朴精明的农家妇女,是我家的当家人,四个孩子的生养培育,日常的茶饭筹备,全家的生计操持,没日没夜的忙活着。在我们姊妹小的时候,三大人忙碌的网渔耕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主种稻田,就在湘江河畔的旱地里拓荒种菜。土坯的居舍,红灰色的地墙,黑灰色檐瓦,房前屋后的一片片的菜畦里时令明朗,棚架参差,花叶簇拥,色彩斑斓,满是蔬菜瓜果;院落里,鸡鸣狗吠,农什渔具一应具齐,那气派,俨然是典型的南国农家景象。

故乡的集镇,是我家生计绵延的希望,是我们生活旅途的驿站。每隔三五天,大人们是一定会去的,肩挑手提自家的物产销售变现,自由选择卖回自家所需,这样的卖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儿时,自呀呀学语,蹒跚学步,最高兴的事是去跟大人去集镇。在大人的肩背上看人流熙熙,看物品卖买,看匠铺叮当,看火车汽车……偶得油饼包子,布鞋花衣,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少时,大人会要求我去集镇,或帮忙看摊,或带点物品作小买卖,当我也能收获零碎小钱的时候,那收获的快乐油然而生,偶遇熟识的同龄同学邻里,那另地的邂逅格外亲切,自然而然的相识和结交很多的朋友,渐渐而地我个而长高了,见识多了……后来,我才慢慢的明白,我家的大人们在家里的勤奋劳作的原因,他们在家里盘算整理,期待满满的去集镇,欢欢喜喜的从集镇回来,即有收获的喜悦,买卖的乐趣,又有邻里故旧交际的快乐……在我们家,大人们勤俭持家,孩子们力所能及的跟进,因此,瓜果蔬菜,鸡鸭鱼虾,样样齐全,除留下自家生活需要外,去集镇换回小钱,像涓涓泉水,从不断流。家里虽不富有,但全家人吃穿住行均有保障,孩子学费及家庭花销勉强应酬,偶有亲戚邻里贫困患难,大人们往往会解囊帮助。

我妈妈的娘家在湘江的对岸,距集镇约10华里,偶有妈的娘家人赶集,就在我家歇脚吃饭。还记得,我的外公就是常客,勤劳一生的外公老了,已干不动粗活,腿脚也不怎么灵便了,但他还是挑着在自家做的竹篾小制品,如:筷子、刷把、扫帚、筛子什么的,早天晚步行约10余华里,乘渡轮过河来我家宿一晚,第二天再去赶集。那时,外婆已不在人世,年迈的外公或许是耐不住孤寂寻事儿打花余年;或许是习惯性的不缀劳作;或许是为了缓解对女儿和晚辈的惦念,总之,我母亲和家人都深深的关爱着外公,每逢赶集,是我母亲和外公相聚的时光,母亲总是把好吃的东西留一份,等待着外公的到来。我们姊妹们小时候兴喜外公的到来,绕着他转,而外公的物品在集镇换不到几个小钱,几乎都变成小玩具和小零食,一半给了我们外孙,留下一半带回给我的表姊妹们……每当我们拿着外公的玩具和食品叫外公时,他那沧桑的面庞露出开心的微笑,象一朵绽开的鲜花。那时,我家的大人们从来不劝告外公年老休息,往往任他折腾……外公83岁骤然离世,距今二十多年了,每当母亲说起外公,她的眼睛就会是红红的……年迈的母亲常感叹地说,你们的外公一生勤劳,敬老爱幼,晚年还算快活的,好在我们附近有个集镇。

大哥生性聪明放任,但调皮捣蛋不思学问,有点背驼,后经医治,没有恶化,看上去有点不正常,十多岁就随爷爷、父亲在集镇做小买卖,摸爬打滚多年后,做啥生意都能赚到钱,而最擅长的就是经营木材生意,每得成就回家,他便牛皮山响,逗得大人们开怀大笑,惹得弟妹们敬仰不已,还果真,后来大哥的生意顺风顺水,越做越大,涉及范围很广。二姐承袭了长辈们的勤奋、实诚和善良,很象我们的母亲,出嫁后操持着另一个家庭,她和勤劳的姐夫经营养殖业,收益可观,且持续而稳定。

虽然我家属农耕传世,但也小读诗书。祖父二辈初识文墨,爷爷说起集镇的老书院,他总会开心的阔谈不已;父亲说起读书,为那时中学大学不招考而郁闷有加。自大哥成家,二姐长成,家境尚裕,大人们便激励我和三哥读书,大哥更是夸下海口,只要是读书,你俩要什么我都给。当我和三哥说要跟他学做生意的时候,他那脾气发的忒大,说:我才不会带你们做什么鬼生意呢,不读好书我才懒得理你们。关于读书的事,家里的大人们想法归一,大哥更是歇斯底里,我和三哥没得其他选择,唯有读好书才能取悦家人,以慰藉他们的的辛劳。那年,三哥取得大学通知书,大哥买回来三箱冲天炮,炸得我老家的上空山响,爷爷上祖坆报喜,叩谢祖恩,父母喜得更是合不拢嘴。二年后,我也考取大学,大哥坚持要在家摆上三桌,叫来亲戚故旧邻里朋友,共享快乐。大哥对来客说:我三弟考上大学不算什么,我幺妹考上大学那才是真的好家伙呢……多年后大哥才告诉我:你上大学我请客,是做给我8岁的女儿看的嘞,让她也学学你嘛……

诚然,国家在飞跃的发展,庆幸我们四姊妹赶上好时代,现如今,大哥和二姐在家乡发展,三哥在大都市安家,就职于某金融单位,我在中型城市某机关忙活。老家也是早已面目全非,宽阔的路面,漂亮的楼房,规整的园林……岁月匆匆,我们都成年了,下一代也在大中学校园里活泼着,爷爷和父亲相继离开了我们,留下年迈的母亲陪伴我们兄妹,安度幸福的晚年,老母常感叹:真没想到我会有今日的这样的好日子过,更没想到我的孩子们会过得这么好……只可惜你们的爷爷没看到,你们的父亲没得享受。其实,社会在快速进步,故乡的集镇和犹如大中国的一隅,随着国家改革开发的大潮朝气勃发,集镇孕育了一大批走南闯北的生意人,成就不少知名的实业大老板,培育了很多的名校的大学生……

故乡的集镇,已无从考证她何时诞生,更无从查实她的荣辱兴衰,只知道那些集镇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一辈又一辈,一代又一代,自然而然的造设一个繁荣丰盛而又祥和有序的集镇,传承着那份互通有无的社会交际场景;只知道在这块大地上有万千个犹如故乡的大大小小集镇,或渐变为大都市,或衰落尚存遗迹;只知道有亿万个犹如我家的普通民众,在集镇过往,不懈的劳作,常往的交际,延续着生活;只知道集镇是广阔社会的宿影,与时俱进,吐故纳新,承接着过去,展开着未来……每每回到故乡,我都会情不自禁的去集镇走一趟,漫步在街道码头,流连在小学车站……去重拾儿时的稚趣,去回味少时的欢快,去感悟人情的世故,去感受集镇的变迁,去探寻生活的启迪……

回忆舅母

文/毛柯柯

五一节的黎明,我睡眼惺忪的目光中,瞧见裹夹着雾露的晨光,争相透过窗帘的缝隙,钻入屋内,投影在白色的墙壁上,印下一块块淡黄色无规则平面几何体,这又是明媚天气的迹象。我习惯性地翻看了一下手机,猛然间,久居在奉化的舅母于4月30日21时57分辞世的消息映入我的眼帘,我急忙坐起,与大欢哥通过电话,睡意顷刻间荡然了去……

舅母姓葛,名雅琴,壬戌年农历六月出生于奉化肖王庙。两个多月前的正月初二,我专程去奉化看望她老人家,彼时,她已卧床,虽是九十七岁高龄,但头脑还是清楚的。

……

我附身望着舅母,呼唤舅母,问候舅母。这时,合欢姐和大欢哥对舅母说:柯柯来看你了,你晓得柯柯吗?舅母慈善的目光望着我,嘴角上扬起来,微微露出笑容,慢慢地说:柯柯啊,咋不晓得啦,斐斐的儿子嘛……

在我的脑海里,舅母一生敬老爱幼,宽厚待人,勤俭持家,吃苦耐劳,注重礼仪,有正宗的本土传统文化观念,保持着地道的中国妇女所具备的习俗,她与生俱来和善,坚韧,宽容的人生美德,让我永远记住!

我少年阶段,父母送我在外婆家生活,常有机会听到老辈们念叨起家事,虽说听者无心,但也无不在记忆里留下深刻烙印……

我最初见到舅母时,她正值壮年,身体健壮有力。她高高的个子,方正的脸庞,眼睛炯炯有神,面色红扑扑地散发着油光。黑多白少的头发,齐着脖颈,显得格外精神。记忆里舅母是一双大脚,走起路来一阵风,而且特别有劲道。舅母有极强的吃苦毅力。50年前的东山村,生产力水平低下,生产和生活中的艰辛,完全不能同今天比较,出门难,走路难,吃水难,砍柴难,购物难,通讯难,这诸多的生活难题,让几代东山人在“秀甲天下”的生态环境中,过着“苦甲天下”的日子。

舅母读过书,有一定的文化,曾担任过东山村里的出纳,不仅要管理好生产队的钱款,还要参加队里的各种劳动。回家更要照顾好二外婆日常生活,料理家中事务,那时合欢姐姐,大欢哥和小欢也都只有十多岁年龄。舅母的气力很大,常常肩挑200斤重物健步稳走。在东山路无三尺平,出门就爬山自然条件下,砍柴挑水,种地施肥,一切物资运送,全凭人的肩膀。

东山在15华里外的新建村有水稻田若干,每逢收获之季,运回东山的稻谷全靠人挑,每个人挑的箩筐里,都要把稻谷装得像倒过来的陀螺一样,冒着尖儿,每担足有二百多斤重。爬山的路上,大家是间隔着排成队伍,男人们一般都是赤膊的,裤脚卷到膝盖上,肩旁上垫一块毛巾,绷在肌肉上的皮肤晒的紫铜一样。爬山过程中,人人的身体跟着脚步摆动,箩筐会随着绳索,以扁担头为圆心,荡秋千式地摇晃着,依靠这样的惯性,每当箩筐摇向前方,人们的脚步就会向上迈进一步,仿佛是箩筐拉拽着人体上山似的。挑夫每向上迈一步,腿肚子都要绷紧一次,凸起的肌肉,一瓣瓣结实得宛若老树樟疤,粗粗细细的血管都暴起来了,如水系图一般密布腿肚。遇见略平的路途,大家的脚步会共同加快,这时扁担会以肩膀为支点,两头提拉着箩筐,一上一下匀速地跳动着,伴随着竹器吱嘎、吱嘎的欢笑,很有范儿,在绿林遮掩下的弯曲山路中,缓步登山的队伍形成移动式美丽的风景线,我想,舅母也是这道风景线上的组合体吧。

舅母比较注重人情礼仪,许多方面还是老一辈人的观念。尤其在亲人间的称呼方面,都要把自己降低一辈,与儿女一致。譬如,我外公,外婆是舅母的三叔和三婶,然舅母一直以三叔公,三婆婆称谓。我外公退休以后,每到酷暑时节,他都要从上海回东山避暑,一住就是三几个月时间。我在东山时,时常看见舅母送来刚刚掰下来的嫩玉米,或者采摘来的新鲜菜蔬等。她手挎重重的篮子,一只脚迈进大门时,口里就说着:三叔公,刚刚从地里掰来的透新鲜嫩六谷,赶快煮煮当闲食吃,多数时候,倒下东西即反身回走,来去匆匆,非常忙碌。舅母对我外公,外婆一向都尊重有加。

我在东山居住时,年纪尚小,每逢舅母见到我,她总会笑眯眯地叫着我的名字,流露出长辈满满的关爱和热情,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令人感动的。

舅母儿孙满堂,且勤奋上进,品学优秀,十分孝顺。举一个例子,她的小外孙女思想活跃,继承了外公的睿智,写得一手流畅的文章,讲中英法三国语言,选择在澳洲定居,又常年游历于中法澳三国之间,事业有成,却仍不断努力,并自喻“折腾君”勉励自己奋进。子孙后代的孝敬,让舅母成为福禄寿俱全的老人。

我少年时期,已耳闻舅母的身世,那时并不以为然。如今想来,舅母的生平带有浓重的民国风俗印记,在传统礼教和旧时代文化背景下,舅母的人生命运,饱含着催人泪下的故事。当然,更多地能看出舅母那种博大胸襟……

舅母,她是二外公,二外婆的儿媳妇,也可以说是二外公,二外婆的女儿。二外公一生教书为业,而生于清光绪二十一年的二外婆,也是大家闺秀,不仅擅长书画,也教得学生。上世纪20年代初,二外公,二外婆已婚后多年,虽有生育,但都过早夭折,未能成活。后来,他们在奉化肖王庙教书时,遇一葛姓人家又生育一女婴欲送人,便从长远考虑,把数月大的舅母抱回家当女儿收养,计划将来自己生了男孩,舅母就作为儿媳妇了。此后,果然事随人愿,二外公,二外婆两年后生下了舅舅,之后又生了两位阿姨。这样,舅母,舅舅以及两位阿姨,他们四人从小住在一个屋檐下,在同一个庭院里,以姐弟、姊妹的关系共同生活、玩耍,并茁壮成长。到上世纪40年代中期,舅母,舅舅依顺了父母之命结婚了。这之前,舅舅基本在外读书,到成家的年龄,已是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了。婚后,舅舅长期在外教书,平时难得回家,与舅母自然是聚少离多,直至退休以后,舅舅才告老还乡,与舅母过上团聚的日子。几十年来,舅母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家中里里外外,大小事体,全靠舅母操劳。舅舅酷像二外婆,性格比较内向。我最初对舅舅的印象还是从照片上获得。我家里影集中有不少舅舅的照片,其中一张舅舅与我母亲,父亲的合影照片,还是学生的模样,舅舅和我父亲着中山装,我母亲是连衣裙,他们坐在漂行于杭州西子湖里的小游船上,堤岸柳枝垂飘,大家荡着双桨,灿烂地笑容洋溢着旺盛的青春气息。

我的目光又停留在舅母的遗像前,这是小欢的孩子在舅母95岁时,在家中的阳台上,借着柔和的自然光线拍摄的。舅母很认真地盯着镜头,依然是齐着脖颈的短发,只是头发已经雪白了,她微笑着的神态流露出慈祥……

乡村,有份精致的凉

文/方谷酒

乡村两个字,是带着凉意的。

横穿人生的每一个角落,乡村的凉可以收束内心。

假设,乡村之凉可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那一定是需要申请保护的。

如果看不到表象的凉,至少也有凉性的特质,如凉性食物一样,具有清热、泻火、解毒等功效。我说不清那是怎样配合我生命的起承转合。只因久居散淡的乡村,有些清凉旖旎在心头,那种感觉是草木的宁静与生机,成了我心灵永远青葱的花园。

乡村是陶渊明的折子戏,演得古今众生万千不舍:“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诗人与他的乡村一起谈天说地,一起清凉岁月。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呔深巷中,鸡鸣桑树巅。”多么美丽的田园风光,这直接成为隐逸诗人之宗,开创田园新派。

那茫茫的乡村,游走在客家人的脚下,就成了粉墙黛瓦的九井十八厅;落在沈从文的笔端,就是一种前世今生的味道。

我出生在乡村,后来考起大学又拜在一个叫蔡家岗的山头,学一些从小就有干系的农业常识,分配工作仍在各个乡镇转悠,几乎干了一辈子的乡村革命工作,只是偶尔,才发送一缕农村包围城市的目光。

除了旅游,我所有的照片都是乡村田园的背景:空旷辽阔,一马平川,没有高楼堵着,身后那悠悠吹过的乡村的风让记忆都有了别样的凉快。

乡村所给予我的,除了一份清凉的醇厚,还有往事尘烟中的幽思感怀。

翠翠,这样的女子是很乡村的了。光是那份清纯,其身价就值百万朵桃花——妖娆在我们的视野:她就幻想着哪一天出逃,让外公去寻她,可一想到外公找不到她时的无奈,又替外公担忧,为自己的想法的后果感到害怕。当爱萌芽在一个小女人青涩的身体里时,乡村的夜不再是纯纯的凉意。她爱傩送,便全情投入;而傩送远去,她又矢志不渝地等待着心上人的归来;一个男人始终牵挂在女人的心间,沈从文的乡村——便具备了湘西独特的魅惑。

北京西郊,有一处古色古香的农家院落。这是曹雪芹落魄时的故居,他默默无闻地藏身于这香山脚下的乡间,远离红尘,撰写《红楼梦》,一把辛酸泪,一直凉在世人的心里。

徐志摩带陆小曼来到家乡海宁硖石。在徐志摩给张慰慈的信中说:“才正式回家,热闹得很哪。小曼简直是重做新娘,比在北京做的花样多得多,单说磕头就不下百次,新房里那闹更不用提。乡下人看新娘子那还了得,呆呆的几十双眼,十个八个钟头都会看过去,看得小曼那窘相,你们见了一定好笑死。闹是闹,闹过了可是静,真静,这两天屋子里连掉一个针的声音都听出来了。”

这一闹一静的节奏,正是乡间独特的味道。要是小曼能在这里长长久久地住下去,也许就不会是后来抽大烟、醉生梦死、夫妻失和那么凄凉的结局了。

乡村的那份情调装修了我全部的少年时光!许多的时候,一个人悠长悠长走了多少寂寞的青草河堤路啊!于是电影《山楂树之恋》给了我最深刻的印象:在一棵绿意傲然的山楂树旁,静秋和老三相视对望,轻风吹乱了两人的头发,两人的嘴角盛满了那淡淡的笑意,我看得心动了。我喜欢看这些有些淡淡惆怅的电影。看得心里乡村般微凉。

乡亲乡情都与乡村有关吧,离开乡村进城久了,在秋叶飘零的黄昏,忽然就独自思乡了。乡村,在梦里跌宕绵绵成一种离愁的相思。乡村,它孵化心灵重回的感觉,它制造安逸随性的生活氛围。是干净美好的象征,有一种倾听天籁的安静享受……

有乡间别墅的人家,白天在城里打拼,晚上在乡间乘凉,还能入乡随俗:找一些地来种菜什么的。种好了是口福,没种好是游戏。并无什么压力,只求心境圆融——人生,一经乡村的沧桑洗染,生命便活出了境界。

韶华流转,幽梦谁边?任凭谁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乡村永远都像青花瓷氤氲起薄薄的指痕,蜿蜒成淡淡的记忆。

乡村,的确有份精致的凉。梦里,我常把脸贴上去,那种感觉像凉了的烟火——丝丝余温,丝丝凉意,与梦魂缠绵缭绕!

无常

文/歌未央

两年前,我们回了阔别了十三年的云南老家,去奔我外公的丧。两天后,车在我们的茫然中抵达了。院子还是那院子,只是泥墙斑驳,木门破败,萧索了许多。一进门赫然便看见了停放在屋中的棺木,黑漆漆的,沉静,肃然。灵前放着一只盛满玉米籽的升,中间插着香,还有焚化纸钱的火盆。我在灵前上了三炷香,心里想着:这里面便是我的外公吗?这便是人生的完结吗?

屋内是闲坐的人,屋外是忙碌的人。闲坐的抽烟说话,忙碌的张罗客人的饭食。门外还有远近村子的人进来,或为了丧事帮一把手,或为了凑一回热闹。午后,太阳出来了,远处的山也变得清朗。哀乐远远地传了出去,屋后是一根长竹挂着的白幡。

做道场的先生们来了,在灵前敲木鱼,念金刚经。或者身着袈裟,击铙钹,念经文,绕着火盆转。或者列队在院门口、在白幡旁敲木鱼、击铙钹、念经文,焚化几张纸钱,让孝子们朝着焚化的纸钱跪着。下葬的前一天晚上,屋前排着花圈,敲着腰鼓的队伍在院子里舞蹈,还有唢呐声传来。四周是围观的闲人。我想,这样的热闹委实太过寂寞了,因为它与逝者世是毫无关系的。逝者的人生早已完结,此后不过是活人的做戏。倘使真有所谓在天之灵,我只希望我的外公可以得到安息。

那是一个酷寒的早晨,地上结了霜。外公起床后去解手,回来时跌倒在院门口了。外婆看到他时,他只是张大了嘴,衰弱地喘着气。跟他说话,挣扎着点点头。终于找来邻居把他抱回了屋子里,没有多久便死去了。其时棺木还在外地,尸身在冷冰冰的木板上停放了十几个小时。

外公活了七十五岁,寿并不算短。但我觉得他的一生实在是颇可悲哀。据说,他幼时失母,后又为父亲所弃,只能寄食在亲戚家里。自然地,就遭了不少的白眼和冷遇。锅里煮了肉要躲着他,因为怕他吃;头发脏乱得像枯草也不给他剪,为了怕费钱。他一生都是个农民,没有读过几天书,没有关于世界的知识。虽有子女六个,但大都早早地便去大山以外的异地寻求别样的生活。在我的记忆中,童年时去外公家,就只是两个老人了。十一年前,他骑马的时候跌断了腿,受了很大的罪;七年前,他因为肺病几乎死去,瘦得像一段枯柴,半个多月躺在床上水米不进,等候结局的到来。但竟在子女的守候中奇迹般地活转过来了,赚了这五年的时光。现在,子女一般的齐聚围绕,亲友祭奠怀念着,但他们只有眼泪和悲哀,或者也未必有。何况,眼泪和悲哀只是活人的,他的生命在那个寒冷的早晨便已完结。更何况,他的悲哀并不在于他的子女。

倘若用一个词概况我外公的一生,那我想这个词是:活过。他自己的尸骸便是他曾经活过的证明。但此外,何以证明他曾经的生命力呢?也许他曾种下几颗果树,也曾掘过几块坚石辟出几片荒地,也曾翻越山岭去做牛羊生意,与陌生人结为朋友。但我总觉得悲哀,所有他曾经生命的痕迹此刻似乎都没意义了。他养育了六个子女,但这只是生物的繁衍;他耕作了大片的土地,但这只是生存;但我觉得倘若将“人生”这两个字看得贵重一点,那么它的含义应当不止于繁衍和生存。但事实上,大多数人的生命都是如此,他们只是存在过。这或许是真实的人生,但这样的真实对我来说有点残酷。我总希望人的生命可以放出一点光彩,给我们以在广阔的虚无世界里活下去的勇气。

终于,逝者入了土,荒冢孤坟土一封。活人的戏便也算完结。现在,他的子女们还在,还有这荒土的新坟也可以作为他曾经存在的明证。倘在百年之后,子女们也各各离去,石与土的坟头也早被风雨夷平,那么谁又能记得这土堆下面曾经是个鲜活的生命?谁又能记得他生时的苦痛和欢愉?

墓旁便是他曾耕作了一辈子的土地。春天长出庄稼的绿芽来,到了深秋,便连杂草也一齐枯黄了。玉米、土豆、红薯、四季豆……饱人肚腹,给人血与肉的充实,这是庄稼人与土地的连结。庄稼人的血肉是与土地连结在一起的。但是血与肉的消亡之后,土地又能记得住什么呢?它们能证明他曾经的存在吗?

驱车离开的时候,我的心仍感到一点悲哀。一则为失去,二则为生命。我想我还是爱我的外公的,正如我觉得他也是爱我的一样。我们又将离开这群山环绕的荒僻之地了,十余年前,我们便是这般离开,毫无顾虑地告别了身后的土地和房子。只是那时候,我们更加迫切。我们急于翻越封闭我们视野的群山,急于寻找别样的人生。临走时,外婆坐在院门口与我们告别,我握了握外婆的手,看着她瘦弱的身体,心里感到一阵悲凉。 外婆实在已老得很了,头发已成了银色的白,面皮如枯树,背脊也终于佝偻下去了。我记忆中的外婆不是如此衰弱的,那时候她还健朗,还能负着背篓走两个小时的山路去赶集。但现在,她也将要走向人生的完结。

无常,我懂得无常的含义了。逝者已矣,他的生活已经完结。不论他生时是丰足还是贫苦、是自在还是孤寂、是愉悦还是思虑……而生者还在四散奔走,奋着他们的手足各各夺取他们血与肉的满足。他们已然走得很远很远,仿佛故意要把生命的线拉长。但他们生命的内容是否因此而更丰富?步履的延长是否可以消减生命的庸碌?逝者的无常已经落幕,但是生者的无常还在继续。

十余年来,我们翻越山岭、跨过河流,我们像鸟兽虫蚁一样四处寻找居所,我们在生命的地图上大兜圈子。我已忘了我们在多少个地方留下了生存的痕迹,有多少间屋子留存着我们盛夏的汗水和隆冬的呼吸。我们在忙碌里生活,在辗转里生活,在陌生和熟悉里生活,在亲友的欢笑和叹息里生活。我们收获了愉悦、满足和充实,也收获了寂寞、无奈和酸苦。但这些,都是些什么呢?这就算是生活的真正的含义了吗?。我们把几十年的记忆抛在身后,我们越过山河,辛苦而辗转,所求的就只是这些吗?我总觉得不满足,但又并不知道真正的生活在哪里。

沉静下来回想,这十几年也许我只是消耗了许多的食物和空气,或是制造了一些足迹和声音,让一些东西改变了位置和的轨迹。但这些,也都泯然了。微澜过后,湖面还会留下些微的痕迹吗?我曾临窗读书,看过窗外的青天和飞鸟,也曾看过冬夜的霜花和星月。我曾听见孤鸿在晚霞中的长鸣,也曾看见游鱼在湖池中的穿行。也许,我还曾结交过许多的朋友,我们在无思虑的春风中奔跑、嬉戏,在灯红酒绿中大笑、哭泣。我们纵谈上下古今,忘记了彼此的鄙薄和浅见,只感到舒展的快意。但如此种种,也不过是给生活的表象增添一些资料而已。

十年前,我在乡野间玩耍的时候见到了一块美丽的石头,把最爱的人的名字刻在了上面;高中时,我抄了一首诗,送给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大学时,当另一位可爱的姑娘靠近我时,我却胆怯了。这些,又都算是什么呢?我也曾有过美好的想象啊,但又都归于沉寂了。也许,它们只存在于清冷的月光之中,当坠落到大地上,便成了山脊与丛林的灰影。这些,也不过是生活的表象的一些光影罢了。至于那些夸赞的声音,那些冷漠的眼色,那些无端的掌声和厉色,便早都融化到时光中去了,连光影也不曾留下。

王尔德说,生活是极为罕见的,大多数人只是存在,仅此而已。这是多么叫人下泪的语句啊。因为我爱它,所以我不希望它在庸碌和无知的磨损中消耗殆尽。康德一生都没有走出他家乡的小镇,但是他懂得头顶浩瀚的星空,也懂得自己心中神圣的道德准则。生活就在他的灵魂里,这是多么叫人羡慕啊。

但我们十余年的出走寻找,找到了什么呢?也许,生活的确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过它并不在大地的尽头,也不在大海的彼岸。它之所以遥远,不是我们的双足无法达到,而是我们的心无法触及。也许,它只是我们自己的事,而与旁人毫不相干。所以,即便我们穷尽一生之力去奔逐、求索也未必能够如意。但也许某一天,我们默坐沉思,忘掉了一切陆离的幻象,忽然间便会懂得它的含义。

父亲的架子车

文/雷焕

家里有一辆架子车,那是父亲最爱的家当。

木制的车厢、车帮上钉满了钉子,两根长长的车辕被岁月磨得溜光。车轮是口杯宽的两个直径70cm的橡胶轮胎,车轴如掀把粗约1M宽,钢制的内轮上的辐条压弯了一大半。这辆架子车比我和哥哥的岁数都大,是父亲成家的时候爷爷给父亲的唯一值钱的家当。公社化的时候父亲拉着它给生产队平整土地,挣工分养家糊口。包产到户后,父亲用它拉庄稼、磨面、运肥料、柴火、捡拾煤块、盖房子的石头砖块……

记得我5岁那年夏天,一个雷雨交加的傍晚,年近花甲的外公赶集,回家的路上淋了雨借宿在我家。到了半夜,外公上吐下泻,心口疼得厉害,母亲去敲村医的门,却怎么也叫不醒人家,只好让会揉肚子的奶奶给外公揉肚子,但还不见好转,最后只得连夜用架子车把外公送回家。在外公村上的诊所,村医给外公打了一针,这一针让受尽苦难一辈子的外公,没有留下一句话就撒手人寰!那时候,没有钱看病,母亲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把外公拉到公社医院,或许外公还能多活几年。

我的家乡号称“煤城”,但普通人家却也缺煤烧。离老宅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三原煤矿,乡亲们就在人家倒到沟里的煤矸石里捡零星的小煤块,还有矿工们烧炉子的炉灰中有没有烧完的“蓝碳”。上小学放学后或是周末假期,我和哥哥提着荆条编的笼到半沟中捡煤块和蓝碳,运气好的话,半天时间能捡上几笼。父亲在矿上干装卸工下班后就用架子车拉我们捡的煤块,架子车两个车辕上系着一根长长的攀绳(背包带样的绳子),父亲两手握辕把,左肩搭紧攀绳,往前拉着架子车,我和哥哥在架子车左右用力推着车子,功夫不大就到了家。捡的煤块和蓝碳全部用来烧灶火,不敢生炉子,麦草烧的热炕凑合着过冬。

每年夏收的时候是最忙的,小时候没有机械,只能靠镰刀割麦子。家里五六亩地分散了好几块,只能一片一片收,父母在前边收,我和哥哥在后边把收好的麦子码成小垛,收完后装到架子车里,一个人还要站在车里边踩瓷实了,捆好绳子,一车一车拉到晒场。那时候,拖拉机已经慢慢兴起,可家里根本买不起,搬运还得靠父亲的架子车。渭北高原,靠天吃饭,雨水好的话粮食勉强够吃,天旱少雨,交完公粮就剩不下多少粮食,不得不再买。每年6月下旬,家里要把要交的五六百斤公粮拾掇得干干净净,父亲用架子车拉上公粮,我和母亲、哥哥帮着推车,家离粮站七八里地,得走上个把钟头。到粮站排了长长的队伍,轮到我们家的时候,还是同村的一个熟人验粮,但我家的粮食无论收拾得多干净,只能是3级,他本家的粮食看都不看总是1级。交完粮后,在平路上父亲就拉着我和哥哥走上一段,坐在架子车上的感觉也挺美的。

1985年,由于煤矿活动,老宅的地基下陷了,家里申请了新的宅基地。建新砖窑的地基需要大量的石料,为了节省开支,父母就在5里外的漆水河里用架子车拉石块,整整捡了一个月才捡够了要用的石料。1985年冬天,我们一家终于住进了新砖窑,父亲的架子车给新家出了不少力。

时光流转,岁月沧桑,我和父母亲在砖窑里一住就是30年。2013年,我把30年的老宅翻新了一遍,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亲也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新宅,他们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不过,在翻新老宅时,由于院子里堆满了建筑材料,我不得不把架子车轱辘放在大门外,不幸让贼偷去了,向来谨慎的父亲一连叹息了好些日子,后来姨父把他家不用的车轱辘给了父亲,父亲的架子车又算完整了。村里有一大片被企业征购过的地,几年来一直荒芜还没占用,闲不住的父亲扛上锄头垦出两亩荒地,种了些玉米,今年收成还不错,他和母亲扳下玉米棒子,装上架子车,由于坡陡一个人拉不下来架子车,只好等到我下班后帮他把车子拉下来。架子车在机械到不了的荒地派上了用场,颗粒饱满的玉米回报了父亲的辛苦。

父亲拉了一辈子架子车,却笨拙得不会修理。补胎换带都要求人,以前求二叔和三舅,有时候人家没有空,他只好用担子挑东西。后来,哥哥和我都能帮他修车,他才不再求人了,但他的勤劳是我们永远也学不完的。

父亲一辈子下苦力,早年在煤矿上装卸煤,已记不清装了多少吨煤,只记得用坏的大号铁锨头足有五六十个。除了地里、家里的活,他就只会拉架子车,左肩上明显有一道攀绳勒下去的深深的印痕,背也驼得几近30度,他用架子车拉出了那时候一家人的温饱和幸福。

看着这辆厢板满是钉子的架子车,还有驼背的父亲,我陷入了沉思。

年年豆腐年豆腐

文/章铜胜

在家乡年夜饭的餐桌上,豆腐是不可或缺的一道菜,而且和豆腐有关的菜通常不止一道。过年的豆腐,老家习惯叫“年豆腐”,还有着一层吉祥的寓意,即“年头富”。除夕餐桌上的豆腐一般是不能动筷子的,家里的长辈一定要将豆腐留到正月里食用,留得时间越长,他们会觉得新的一年中家里会财源滚滚,日益富裕。乡亲们为了这个美好而又吉祥的寓意,总会尽己所能地做好豆腐这道菜,并且用心留着。除夕餐桌上的豆腐,也成了家乡新年里一道年味浓郁的风景。

我家过年吃的豆腐,是自制的。母亲的老家在汀洲村,汀洲村出产的黄豆,叫汀豆,在家乡是有着一定的名气的。汀豆发豆芽好,做豆腐更好。外公每年都要种上好多的豆子,一部分在豆子鲜嫩的时候,摘了豆荚,送到市场上去卖。更多的黄豆,则要等到豆荚成熟,连豆秸一起砍回来,摊在晒场上晒。在豆荚被晒得焦脆的午后,外公便在晒场上打豆子,用梿枷一起一落地拍打,那些豆子像听到命令一般,纷纷从豆荚的迸裂中弹射出来,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清脆悦耳。我想,此时的外公是喜欢听豆荚迸裂和豆子落地时发出的啪啪的声音的。

外公会做豆腐,而且,我总觉得外公做的豆腐,比豆腐坊的老板做得豆腐更加的地道。

进入腊月,选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外公要将留好的豆子放在外面晒上一天。晒好后,外公会用簸箕将豆子簸上几遍,簸去掺杂在豆子中的碎土等杂物,然后再吩咐我们捡选一遍,将那些瘪豆粒,有虫咬过的豆粒剔除出去,这样外公才放心地开始做豆腐。

做豆腐,对外公来说是件很郑重的事情。从选豆到泡豆,丝毫也不敢马虎。泡好的豆,颗粒饱满肥胖,黄澄澄的,一点点地加入石磨磨盘上的眼洞里,用石磨磨浆,磨好的浆经细棉纱布过滤,滤出的浆水细滑。煮浆的过程稍微麻烦点,掌握好火候最重要。煮浆时,外公会一直站在灶边,看着灶上的锅和灶下的火,防止火太大,也要防豆浆漫溢出来,煮好的豆浆,香味浓郁。外公看见我,会用碗盛一大碗豆浆给我。彼时,能喝上一碗新鲜香浓的豆浆,心里别提多美了。

做好豆腐,点卤才是最关键的。那时年幼,并不知道外公点卤的秘密,记得也不真切,只是觉得外公真有本事,一锅豆浆,经过外公的手,会变成好吃的豆腐和豆腐干。我曾想过,长大了,我一定要学会做豆腐,也给全家人做最好吃的豆腐。可是,到现在我还没有学会如何做豆腐,这是一件颇为遗憾的事情,但我却成了一个最喜欢吃豆腐的人。

每年腊月,外公都会送许多豆腐给我家,从腊月到正月,我家就常吃豆腐。母亲是会烧豆腐的,她做的年豆腐,尤其出彩。一盘油煎豆腐,是年夜饭桌上的重头戏。豆腐切成长方形薄块,方方正正。豆腐的两面用菜籽油煎出略显焦黄的虎皮,再稍放一点酱油翻炒,豆腐的颜色就更好看了。母亲在起锅装盘时,总是很细心,装好豆腐后,再撒上一点切碎的青葱叶,一盘浅浅的酱色微黄的豆腐上点缀着点点的细碎绿,有着盎然的春意。这一盘油煎豆腐,是要从除夕留到正月里才能动筷子的。在团圆的年夜饭桌上,面对这么好看的一盘油煎豆腐,谁又忍心随意去动筷子呢。

油煎豆腐得留着,年夜饭的餐桌上还有好吃的豆腐。母亲在汆肉时,会将原本薄薄的豆腐干再片得更薄,再斜切成三角形的小块,放在汆肉的汤里,用小火慢慢地炖着。汆肉的肉片是薄片的瘦肉,用山芋粉细细捏过,煮出来细嫩异常。汆肉的汤汁浓郁,肉香醇厚,加上适量的豆腐干同煮,其味妙不可言。最妙的是,我家的豆腐干汆肉会煮上一大盆,年夜饭的餐桌上,可以放开了吃。

在家乡,年夜饭的餐桌上还有一道家家都必备的菜——生腐烧肉。金黄的生腐,是用长条形的豆腐炸出来的,炸生腐的用油是讲究的,荤油和素油按一定比例配比好,炸出来的生腐才好。选生腐得看,看其颜色是不是纯正;也得捏,用手一捏,蓬松绵软的,就好。做生腐烧肉,先将准备好的五花肉切块,放锅里先翻炒出油。生腐对角斜切一刀,将一块生腐切成大小相同的两块,露出里面雪白、镂空如精致雕刻般的生腐肉。五花肉的油炸出大半后,倒入切好的生腐,放少许八角和切碎的干红椒,在锅中一起翻炒,直到生腐将五花肉的油吸得差不多时,再加酱油着色。然后加入多量的热水,盖好锅盖,用小火慢慢地炖着。

生腐烧肉,是一道工夫菜,得有耐心等。生腐烧肉也是一道有味道的菜,我最喜欢生腐那种滋味盈满口腔,不停搅动味蕾的感觉。

除夕夜的餐桌上,有豆腐、豆腐干和生腐做的菜,各有各的好处,可吃,又可看,还有那样吉祥的寓意在,真好。过年,图的就是吉祥喜庆,豆腐让我们的年,我们的日子有滋有味,年豆腐也不只是年头富了。

热闹的大年夜

文/郭宛欣

今天是大年夜,爸爸妈妈和我一起去外婆家吃年夜饭。一路上,鞭炮声一阵接一阵,真热闹呀!

来到外婆家,外婆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有鱼、有虾、有肉,还有象征团团圆圆的汤圆。外公拿出许多零食招待我们。我祝外公外婆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外公外婆给了一个大红包,祝我学习进步,天天向上。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吃过年夜饭,我和舅舅家的小妹妹一起放烟花,说说笑笑,玩得兴高采烈。屋檐下,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欢聚一堂;天空中,五光十色的烟花,像一朵朵绚彩斑斓的花朵。

真是一个既热闹又开心的大年夜呀!

记忆里的外公和外婆

文/王木木

正月初二,爸妈和我以及弟弟去了大姨家拜年,按照近两年的惯例,午饭之后聊聊家常就去给外公外婆上坟。说到坟头,小时候总是害怕的,但如今说起来却稀疏平常,不害怕不恐惧,唯心头有一声叹息。想想人这一生活着辛劳,死了只一堆黄土,实在叫人慨叹。

表姐夫开车带着我们一行五人沿着窄窄的乡村公路去到村子,下车走几分钟凹凸不平的田埂小径,就到了外公外婆的坟头。村里的大部分人都在镇上买了房,旧瓦房已经拆了,变成土地种上了蔬菜,唯一还能辨认我曾经每年去一次的地方就是葬着两位老人的坟头,一年未见,坟头前长满了杂草刺条。我们烧了纸钱,点了香烛,放了鞭炮,作揖求保佑平安健康,也许心里还叹息,但大家说说笑笑并没有悲伤。

母亲嫁得远,每年过年我们全家会背着礼走两三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外婆家里,对于外婆的记忆也只在二十多年始终如一的年初二相聚。那时候没有电话,她的孩子们都会固定在这个时间从四面八方回来,聚在一起吃午饭,并住一宿。

我见过的外婆永远带着黑色的棉帽,身穿黑色的厚棉衣,脚穿黑色的布鞋,说话慢慢的,眼神关切地从一个孩子身上落在另一个孩子身上。遗憾的是我从来不知道她在夏天或秋天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她是不是有什么愿望未曾实现,我只是记得她喊我名字的声音。

印象里的外婆很想去城里的儿子身边,是因为有一年她住在乡下我家,为了要去城里跺脚哭诉,身体不好却自己走出好远,最后被母亲带回来。儿子儿媳在城里住,因为都在工作,没有时间照看她,便也就没接她去。在外婆的心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