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晶是一个很难猜透的人,我每次看他的新电影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在吃阿甘妈妈所说的巧克力,永远不知道下一颗会不会是屎味的。
印象中的王晶在公众视野面前表现出两张面孔。
第一张面孔的王晶是摆烂的王晶。从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到如今日落西山的末期,王晶以导演或者监制的身份,数十年如一日地生产着质量参差不齐的电影。他能够向观众端出《赌神》这样的影史经典,也会脸不红心不跳地献上《澳门风云3》这种不可名状之物,面对观众的骂声也表现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第二张面孔的王晶是心系香港电影的王晶。在新闻媒体的采访中,他坦言,他知道自己拍了很多烂片,但有了这些烂片,他就可以帮忙养活香港电影行业的底层工作人员。
王晶并不是一个无能的导演,相反,他太懂如何把控炮制流水线级别的电影商品。只要他愿意,哪怕电影的故事再怎么平庸无聊,他也能够为人带来新惊喜。《追虎擒龙》里那一段郑则仕逃跑的长镜头很明显就是炫技手段,或许我们没必要大惊小怪地高呼起来,但在另外一场戏里,我确实感到了新奇,因为我真的没见过有人能把黑帮伏击戏拍出僵尸世界大战的气场。
我只是没想到吕乐探长和伍世豪的故事几乎成了香港电影的常青题材。虽说这两个人物的故事已经多次被翻拍成电影,但现在距离《追龙》才过去没几年,王晶就能厚着脸皮再次捡起同一个题材扔进锅里爆炒。他的举动向公众证明了哪怕这个传奇人物是坏人,但他们的故事依旧能经久不衰,以及吴镇宇和梁家辉的演技确实压了刘德华和甄子丹至少一个档次。
虽然王晶是在爆炒冷饭,但掌铲抛锅的手段相当具备技巧。他不但是将《追龙》的最后十分钟硬生生扩展成另外一部电影,而且通过变更主角立场直接把电影拍出一部《追龙3》混合《反贪风暴》前传的作品。这部作品本来名为《金钱帝国》,可能是考虑到电影更多的戏份在于描述廉政公署对旧时代金钱帝国的瓦解,而并非讲述金钱帝国的兴衰史,于是“追虎擒龙”这个明显更贴切主题的名字登上了正式海报的名字。
说了那么多,我也并不认为《追虎擒龙》是一个好故事。王晶企图通过100分钟时间把廉政公署从初始成立到大功告成的过程说清楚,结果关键情节都在走马观花,活生生把反贪片拍成了谍战片,虽然两者有着共同的地方,但是反贪的手段总不该老是搞策反吧?电影却又能保持着相当水平的观感,我认为这要得益于香港电影的一帮老戏骨,其中林家栋、吴镇宇、梁家辉、郑则仕、姜皓文都献上了绝佳的演技,让电影一直处于绷紧神经的状态,反倒是古天乐开始习惯于流水式的表演,渐渐落于窠臼。
谈起古天乐,他现在已经是香港电影工作者总会会长,并且以每年推出至少四部主演电影的频率出现在公众视野前。我在他的身上不但看到了希望小学建设者的光辉,同时也看到了王晶的身影。精品电影总归是少数,它的出炉总是需要大量烂片作化肥的,这个世界需要烂片,一个没有烂片并且不允许烂片出现的世界是非常可怕的。
不过电影质量与从业人员的生计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那些关于态度摆烂、饮鸩止渴、雪中送炭、恶性循环等等的话题可以永无休止地讨论下去。只是,我对香港电影的未来早已不抱有信心和期待,看看银幕上那帮老戏骨的抬头纹,他们以后未必有足够的精力和魄力去支撑场面。当现在这帮有资历摆烂、有能力撑场面的业界骨干们纷纷离场之后,香港电影恐怕只能彻底走向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