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解释一下这个故事的名字。
木勺是一个地名,木勺镇。
伏仙捉鬼,看上去是两件事,其实只是一件事。
木勺镇的人无法判断那东西的性质。
是仙?
是鬼?
1、洪水制造
那地方叫木勺镇,山高皇帝远,民风闭塞,与世无争。
一场大雨过后,木勺镇成了一片海。
七天之后,水退了。
姜不了背着一个化肥袋子,往家走。袋子里装的是方便面和火腿肠,还有一套铺盖,都是救灾物资。七天前,他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光着腚。
那几间屋子还站在原地,明显有被水泡过的痕迹。几只螃蟹蹲在屋顶上,警惕地打量着他,把他当成了一个闯入者。
屋子里一片狼藉,木床爬上了房梁,锅碗瓢盆到处都是。
姜不了愣了一阵子,开始收拾。
邻居们陆续都回来了,古老的木勺镇又慢腾腾地活了过来。
收拾完堂屋,姜不了朝西屋走去。
打开门,他顿时呆住了。
西屋的床上,盘腿坐着一个女人。她大约三十岁,长相还算端正,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光着腚。她的怀里抱着一尊泥像,一尺多高,不是菩萨,不是财神,不是关公。
姜不了怔怔地看着那尊泥像。确切地说,是看着她的胸。
原谅他吧,他是个光棍。
她一动不动,警惕地打量着姜不了,那眼神和屋顶上的螃蟹一模一样。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姜不了看够了,惊呼一声,跑了出去。
邻居们听见动静,都跑了过来。
姜不了堵在大门口,只让女人进门。
女人们进了西屋,半天没出来。
男人们在大门外等着,听姜不了描述那个女人的胸和屁股,还有那尊泥像。他们的表情异常生动,有人还流出了口水。他们中有一半人是光棍。
女人们终于出来了。她们告诉姜不了,那个女人是个傻子,还是个哑巴,不管问什么,她都一声不吭。她们还告诉姜不了,那个女人的胸和屁股都很大,很结实,可能还是个未婚女青年。
大胸大屁股未婚女青年,这些诱人的字眼让姜不了立刻忘记了那个女人又傻又哑。
其他光棍同样如此。
有人出价三千,求姜不了转让那个女人的所有权。
姜不了犹豫了一阵子,还是关上了大门,把那些居心叵测的男人关在了门外。
这一夜没有电,木勺镇漆黑一片。
幸存下来的狗有一搭没一搭地叫起来。外面,有手电筒的亮光晃来晃去,还有人在呼喊一个名字,那声音十分凄惨,肯定不是丢了孩子那么简单。
姜不了点上了蜡烛。
那个女人已经穿上了衣服,是邻居女人送给她的。那是一身黑布衣服,款式很老,大褂上至少有二十个扣子,裤子用布带系在腰上,系的是死扣。
邻居女人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姜不了:别硬上。
姜不了煮了方便面,让那个女人吃。她吃了六碗,才吃饱。放下筷子,她抱着那尊泥像去了西屋。
姜不了离开家,锁上门,去找姜鱼。姜鱼是他的表叔,也是族长。
姜鱼住在木勺镇郊外,大约一公里。
姜不了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他进了门,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开门见山地说:“我家里多了一个女人。”
姜鱼吃着方便面,头也不抬地说:“我听说了。”
他五十几岁,头发全白了,看上去十分苍老。
姜不了说:“我想和她结婚。”
姜鱼没说话。
“你觉得行不行?”
姜鱼没说话。
姜不了干坐了一阵子,起身要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姜鱼忽然在背后说:“你知道那个女人的来历吗?”
姜不了回过头,姜鱼正认真地盯着他,等他回答。他觉得姜鱼的表情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有点古怪。
“什么意思?”姜不了一怔。
姜鱼盯着他,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你知道那个女人的来历吗?”
姜不了想了想,说:“可能是洪水冲来的。”
姜鱼一边吃方便面一边说:“下午,我去买蜡烛,在路上遇见一个男人。他身高超过一米九,二百多斤,头发乱蓬蓬的,满脸横肉。他不理男人,只盯着女人看,眼神很凶,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姜不了耐心地等他说完,有些莫名其妙:“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姜鱼又不说话了。
姜不了转身走了。
天很黑,两边是密密匝匝的玉米。它们是大地的头发。
走着走着,姜不了忽然觉得背后有人。他猛地转过身,泥泞的土路上空无一人。他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加快了脚步。
西屋的蜡烛灭了,那个女人可能已经睡着了。
姜不了过去推了推,发现她没给他留门。他有些失落,回到堂屋,摸黑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他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觉得有点巧:木勺镇有几百户人家,那个女人为什么偏偏到了他家?往年木勺镇十年九旱,很少下大雨,今年竟然出现了洪灾,太反常了。洪水似乎是为了掩护那个女人才出现的。
还有,姜鱼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仿佛中邪了。
姜不了觉得姜鱼说的那些话不太吉利。
外面,那些狗都不叫了,那个人也不再喊了,木勺镇静谧无声。也许,除了姜不了,木勺镇的所有活物都睡着了。
他觉得有些孤单。
他觉得有些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