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躲船上干啥呢,爬上爬下的?”一个女人的明亮声音传来,像把小剪刀,剪开了黑暗,“下来,司令要见你。”
蓝宣从船上跳下来,见是个身型娇小风骚的鹅蛋脸女人提着灯站在门口,穿着件灰紫色的缎子旗袍,眼睛生得弯弯的,好像在笑。
“过来。饿了吧?”她多打量了道士几眼,“走,司令叫我带你去吃饭。”
蓝宣说:“我不饿。”
女人不和他多话,伸手就拽住了他的衣袖往外拽。她的背影很丰满,是那种让男人喜欢的屁股。
“这事儿吧,你也别怕。找了半天,这附近就你一个道士,近水楼台嘛,就把你请来了。你好好按司令说的做,别怕,会给你口饭吃的。”她晃着灯,带这个穷酸道士走过了夜色下的渔村,走向另一头朱漆大户的董家宅,“哎哟,这鬼地方……”
出了不祥之事,戈村就没了夜里的渔火。她显然害怕走这山村里僻静黑暗的野路,步子歪歪扭扭的,一步三回头,恨不得躲在蓝宣后面。
“这晚上连路灯都没,干嘛不去旁边上海滩,要窝在这个小村子呢,真是糟心。”女人尖尖的高跟鞋踢开了脚前硌着的一个小贝壳,嘴里啐了一声,“你说……哎!”
还没说完,她鞋跟一扭,人就冲蓝宣倒了下去。他急忙扶住,被撞得靠在了树上:“你当心些!”
“灯,灯!”她手里的玻璃瓦顶灯也跟着乱晃,光影凌乱,烛火一下子微弱下去,“帮我护住灯呀!你笨死了!”
蓝宣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局促地去扶住玻璃灯笼,哪只手都不敢用力。女人柔软的皮肉在缎面下陷进了他清心寡欲的手里,暖,烧灼了。
那灯火眨眼便灭了。玻璃灯笼从他们的手上滑落,哗啦碎了满地。
她浑身一颤,拽紧了道袍袖角:“我就说我不想来的!”
“没事,董家在哪一头?我带你走。”
“我哪分得清呀?好像在……在东边?”
他看了眼晦暗的月色,扶着她慢慢向前走,小心不去踩到碎玻璃。就在这时,女人突然尖叫了起来,惊恐地瞪着身侧原本应该是黑暗的所在。
“鬼!有鬼!”
黑暗中,一簇幽暗的浮火缓缓从地上腾上半空,泛着冰冷蓝光。她死死抱住他,失声大喊。蓝宣被她喊得耳朵嗡嗡作响,就像白天那个男人的笑声。浮火一簇接着一簇腾起,在风里转眼消散。
村里的狗此起彼伏叫了起来,可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鬼船的事闹得人心惶惶,无人敢在半夜里出来看个究竟。蓝宣只好将吓得几近虚脱的女人拉起来,半拖半扶,向东边走去。大概走了有两刻,才见到前面有处悬着灯笼的大门。门口站着两个扛着枪的士兵,见到他们狼狈不堪地走过来时,立刻拔出枪对准了蓝宣。
“干什么的?!”
话音刚落,从蓝宣怀里伸出来一只雪白细腻的手,握住了面前的枪管,狠狠挡向旁边。那张哭得脂融粉化的脸看上去有些凄厉,不过在灯火下,烫卷整齐的短发被冷汗打得一缕一缕贴在脸上,眼神明亮好看得让人心动。
“干你老娘的!快给你奶奶开门!”她抬脚踹中了小兵的裤裆,高跟鞋只剩下一只了,还有一只在刚才不知落在了哪,“再去把我的鞋找回来!我最喜欢的青花缎面!”
那小兵急急忙忙捂着裤裆,转身跳去开门。蓝宣听见他喊,三姨太带那个道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