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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村鬼船

梧桐山客
发表于 2022-06-06 11:22

    九
    深夜码头上,他们登上了那条小船。金陵春望着蓝宣,在摇曳的海波下,他的面容柔和而清淡。
    “其实,我和蓝宣道长得像。”
    “我现在不是道士了。”
    “哎,你傻呀你!”婉儿瞪了他一眼。
    “哈哈,没事。”他摇头,“你还不通事故,如同白纸……这样也好。”
    “为什么说我们很像?”
    “我一开始是个孤儿,被老会长在冰天雪地里救回去抱养的。你呢?你去当道士,为什么?”
    “我也是被扔了,由师父抱养的。”
    “是啊。我们都以为自己算是幸运的,不用被饿死在这乱世里,可以登上一条足够稳当的船,一辈子都能安安稳稳地渡过。你师父待你好吗?”
    蓝宣点头。老道士慈悲宽和,从无苛待弟子。
    “我的养父待我也很好,他是个好人。哪怕我的兄长们待我不那么好,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出了金家曾经不那么美丽的一面,“我很少和外人说这些事。毕竟,父亲希望家族美名远扬,家中子弟苛待养子这种事情,声张出去,也会让父亲的声名蒙尘。”
    金家的孩子,其实对这个外来者并不好。长久的富养和文化的冲击,让这些纨绔子弟忘却了最初的门风家训。
    但金陵春无所谓。
    日本人来找过金家,和老会长谈生意。大批大批的军火要进南方,这需要巨贾协助。老会长一口回绝,闭门不见。
    接着,老人突然暴毙身亡。
    金陵春的天塌了。
    “直到我无意间在他们的房门外听见了一些话,才知道,父亲的死不是意外。”船缓缓靠了岸,他带着他们下船。这孤岛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上面有稀稀拉拉的植被,满地都是发臭的海藻。“他们为了让救世会协助日本人运输军火,毒害了父亲。”
    “这没凭没据的……”婉儿忍不住捂住嘴,不敢再说。
    金陵春笑道:“是啊,没凭没据的。我夺了权,也是没凭没据的。乱世就是这样,你不要想关起门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断地会有新的事情,将你卷进漩涡里。”
    他走向了岛中央,然后就在一片空地上跪下,接过了手下递来的香。
    婉儿开始忐忑了起来,挽着蓝宣的手紧了:“您这是……”
    “祭奠我造的业罢。”他说,“现在在这片土下、在你们的脚下,就是那些出了国,再也没机会回来的金家子弟。”
    她尖叫一声,跳到了蓝宣身上,紧紧抱住。
    “你信了?”他转过头,微微笑道,“你信我为养父复仇而杀了他们?”
    “我……我……”
    “这也是没凭没据的。”上了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说起这个岛,蓝宣道长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我?”
    “对,关于二月映三山的卦象。”


    “记得。巽兑,巽巽,这是四个方位,一对经纬,只要有一个范围,就可以确定一个地方。”
    “范围……其实是有的。”他说,“而且,从前,也有一个风水先生和你说了一样的话。养父依照他说的,在这里找寻到了这个岛,这个地方,平时只有月圆之夜才能显露出水面,十分神奇。然而,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海上,只有海浪声拍打礁石的声音。
    就在金陵春的话语被风吹散的刹那,伴随着一阵枪响,两名侍卫血溅沙地。众人惊愕转身,见董波臣和一队士兵举着枪向他们逼近,显然来者不善。
    这个人得罪了救世会后仓皇逃离,竟然没有逃远,而是回戈村收拾军队,潜伏在附近的山野里。每个月金老大去海上的时间是固定的,董波臣知道他不会带太多人,一路坐船跟着,也跟到了这个岛上。
    “你还敢回来……想杀我?”他抬起头,眼神轻蔑,“我让人放了个口子,给你活路,你却要回来报复?”
    男人双眼血红,如饿极的狼:“金家的宝藏你一定知道埋在哪。老子就算跑路,也要带上一笔遣散费!”
    “我不知道。”金陵春摇头,“这里就是二月映三山之处,就如你所见……”
    “放你娘狗屁!”
    他对空放了两枪,巨大的枪响震得人耳膜发痛。金陵春还想说什么,他的枪口已经转了过来。眼看就要见血,后面的蓝宣突然护在了他的身前:“我知道它在哪!”
    “你给老子闭——”
    “如你所说,二月映三山,天上一个月,水里一个月!”他望着金陵春讶异的眼神,“如果在月圆之夜,那么水中月就是正的月,这也就是为何会找到这个岛,可如果是弦月呢?”他蹲下身,在沙地上画了一个倒置的月,“除了月盈和月朔两天,弦月时,水中的月都是和天上的月反过来的!满月时,经纬为巽兑、巽巽,而弦月时,则是巽兑、巽兑。”
    航海时,古法用八景生死之位记录航船,生门与死门中,两组卦象可以连出一条线,这样的两条线,才可以确定一个点。
    “只要金老大肯说出金家先祖传下的范围……就可以找到那个地方,找到你要的宝藏。但是你要答应,找到后就放了我们。”
    “蓝宣,没用的。”
    董波臣冷冷盯着他。婉儿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把他们都带上船。至于这个女人,丢到海里喂鱼!”
    “你敢动她,我就跳海!”
    “一个道士,一个婊子,给老子演什么郎情妾意?”他嘿嘿笑着,一把将婉儿拽了过去,“给我乖乖听话,否则就让这小娘们脑袋开花!”
    三个人被押上船。金陵春面色如常,毫不在意这种处境。从他养父过世,他便也同个死人无异,只是死在这种人手里,多少有些不甘心罢了。
    口述了大致的范围后,董波臣手下有个老船工就跟着那两条线定一个位置。这个位置很远,等船开到那里,恐怕天都要亮了。
    “就在那,看到了!”忽然,前面的船工嚷嚷起来。在昏暗的熹光下,天水线间,有一处黑色的浮岛隐隐绰绰,“应该就是这,附近没其他海岛了!”
    董波臣大笑,催促着下船,这条船很大,他带了不少人同行。在这岛上落了地,众人都有点发愣——和刚才的白沙小岛不同,这座岛是黑色的,碎石密密麻麻堆砌满了不大不小的岛屿,在他们前方不远,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入口。
    他让其他人看住蓝宣和婉儿,自己押着金陵春,走进了那个洞口。
    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过了很久,只听见那里头传来一阵空空的怒吼声。
    “这是什么东西?!”
    外面的士兵听见了,都面面相觑,干脆带着两个人一起进了洞口。这里的路狭窄幽长,走了将近一刻钟,一路上不断能听见怒吼,越来越响。
    “再挖!再挖!”董波臣吼道,“一定就在下面!”
    他们也走出了狭窄的石道,眼前是一处还算空旷的石室,董波臣正逼金陵春跪在一块石碑前挖开下面的土。这里没有什么宝藏,只有这块石碑。
    而在石碑旁,还有几具已作白骨的骸骨。
    男人嫌他挖的太慢,将他一脚踹开,自己亲自来挖。后面还有几个士兵也跟上去帮忙。那块石碑上刻着一段话,婉儿不太识字,轻轻地催蓝宣说给她听。
    “这是说……”蓝宣皱着眉头,努力分辨石碑上的字,“这是金家先祖来过的岛。”
    “啊?那死人骨头都是……”
    “对。金家先祖在乱世中从军,满门将才,曾盛极一时,最终却却因战败,举族渡海逃离追杀。昔日荣光无限,渡海时却连口粮都供给不上。船靠在这个小岛上,再下去就有人要饿死,于是就将最老的老人和伤员遗留在这岛上。”那些骸骨,有些身穿战甲,至死未脱,“在等死的时候,这些人彻悟了一个道理,急流勇退谓之知机,劝子孙后代不可盲目追名逐利,若有朝一日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且有缘看到这块碑,务必‘诚心反省,保留此身之用’……”
    这就是金家先祖留给后人的宝藏?
    董波臣疯了一样在那里挖着,终于明白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闹剧,摸索着刚才扔到地上的枪——然而却抓不到,不知去了哪。
    “给我杀!”他颤抖着指向三个人,“杀了他们!”
    每个士兵手上都有枪,可是,没有一个人动作。
    “你们都聋了吗?!”他站起来,冲向了金陵春,“都聋了吗,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给我杀——”
    金陵春抬手,眉目间有些倦意。下一刻,所有的枪口都举了起来,朝向了董波臣。
    “事不过三。”他说着,合上双眼,“送他上路吧。”
    董波臣呆住了。
    他现在的话,就像是从牙缝里咬碎了嚼烂了,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碎落出来。
    “狗娘养的,你们什么时候反的水?!”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凌乱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