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守株待兔了。
胡山奎请了三天病假,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他时间都躲在门后,透过猫眼观察外面。他想:就算不能当场抓住那个人,也要看清楚他(她)到底是谁。
一连两天,毫无收获。
第三天下午,下雨了,很急,很大。雨点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地响。天上电闪雷鸣,动静挺大,吓得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窗帘拉上了,没开灯,屋子里很暗。
有那么一刻,胡山奎觉得家里还有一个人。他回过头,扫视着客厅。客厅里只有沙发和电视机。电视机关着,屏幕黒糊糊的,里面有一个人影。他动了动胳膊,那个人影也跟着动了动胳膊。
他松了一口气,想起了一个成语:杯弓蛇影。
外面似乎有脚步声,很轻,不那么理直气壮,不那么光明正大,略显鬼祟。
胡山奎赶紧把一只眼睛贴到猫眼上,往外看,什么都看不见。他有些奇怪,外面虽然光线不好,但也不至于漆黑一片,怎么回事儿?
外面始终没有动静。
胡山奎坚持不住了,后退一步,揉了揉眼睛。
一股微弱的亮光透过猫眼钻了进来。
胡山奎一怔,又凑过去看,楼道里空无一人。奇怪了,刚才为什么看不见任何东西。仔细一想,他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刚才有东西堵住了猫眼,可能是一根手指,也可能是一个眼珠子。
什么人在门外装神弄鬼?
胡山奎想出去看看,又不敢。过了半天,一个小伙子拎着一个西瓜上楼了,路过胡山奎家门口,他没多看一眼,说明门口没有异常。
胡山奎开了门。
一个男人蹲在门口,脑袋夹在裤裆里,一声不吭。
“谁?”胡山奎吓了一跳。
那个人抬起头,是老白。他拘谨地笑了笑,露出又黄又黑的牙齿。
“你干什么?”胡山奎忿忿地说。
“听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他站起身,从兜里摸出一块黑色的可疑物体,递了过来。
“什么东西?”胡山奎没接。
“阿胶。我儿子给买的,我没舍得吃。”
胡山奎接过来,闻了闻,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怀疑那是风干的猪血,或者鸡血。他请老白进屋。开了灯,打开电视机,他又去泡茶。老白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的眼睛很小,里面有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
“我的病好了,明天就去上班。”胡山奎给他倒上茶。
“那就好。”他小心翼翼地喝着茶。
胡山奎无话可说了。他和老白并不熟悉,甚至都没正眼看过他。老白突然登门造访,他觉得有些意外。还有,他觉得老白刚才在门外的举动十分可疑,肯定是不怀好意。他甚至怀疑那盆金边虎皮兰和那件毛衣都是老白送来的。
老白也不说话,一直盯着电视看,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是哪里人?”胡山奎突然问。
老白说了一个地名。
胡山奎是个司机,走南闯北,见识颇广,却从没听说过那个地方。他又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老白沉默了一阵子才说:“没有了。”
“你在这儿上班多久了?”
“没多久。”他瞥了一眼胡山奎,“我只比你早来一天。”
这么巧?胡山奎的心里结了一个疙瘩。
“你是哪里人?”老白问
胡山奎撒了个谎,随口说出了一个地名。两年前,他去那地方送过货,多少了解一些那里的风土人情。
老白又瞥了他一眼,疑惑地说:“你的口音不对。”
“我离家好多年了。”胡山奎反感地说。
老白笑了笑,说:“不管离家多久,最后还是要回去,落叶归根嘛。”
这句话饱含深意。
胡山奎感觉他的笑容很假,是硬挤出来的。风更大了,雨也更大了。阳台的窗户没关,雨点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胡山奎起身去阳台关窗户。
老白跟了过来。
“你养的?”他指着那盆金边虎皮兰问。
“不知道。”
“哪儿来的?”
“不知道。”胡山奎盯着他的眼睛,“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老白迎着他的目光,突然笑了。
胡山奎觉得他的笑容有些熟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吓了一跳:在老白的脸上,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脸,是葛先生。他越看越觉得老白和葛先生长得有些像,尤其是牙齿,都是又黄又黑,还有笑容几乎是一模一样。
难道这一切都是葛先生搞的鬼?胡山奎怀疑葛先生已经知晓了他的秘密,来找他麻烦了。如果真是这样,事情会变得很棘手。
老白蹲下来,仔细观察那盆金边虎皮兰,慢吞吞地说:“这是用叶子扦插的。”
“你怎么知道?”胡山奎问。
“用叶子扦插的金边虎皮兰,金边会慢慢消失,时间长了就变成了普通的虎皮兰。要想保留金边,只能用分株的方法繁殖。”
“你还懂养花?”
老白笑了笑,没说话。
“端走吧,送你了。”
“你不要了?”
“我喜欢有金边的虎皮兰。”
老白端起了那盆没有金边的金边虎皮兰,说:“那我就把这盆端走了,改天我送你一盆有金边的虎皮兰。”
“你慢走。”胡山奎下了逐客令。
老白却不走,盯着他,一言不发。
“你还有事儿?”胡山奎有些不耐烦了。
老白的眼里闪出一种异样的光,摸着下巴,怪腔怪调地说:“你印堂发黑,今年犯小人。”他的动作和语气,都像极了葛先生,说的话也一模一样。
胡山奎的脸色一点点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