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屋子里的人一齐在睡梦中产生幻觉,一齐感觉到床铺摇动。这就奇了怪了!难道真的有鬼?我知道不及时解开这个迷,全排的精神状态肯定都会受到影响。
刚开始,我怀疑是一班几个战士,合起伙来恐吓一班长。大家在他刚刚进入浅睡眠状态的时候,偷偷摇动他的床铺,然后假装入睡,假意议论。昨晚发现一班长装睡之后,又故意合伙演了一出双簧。这就把一班长吓得屁滚尿流三魂失了二魄。那么,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一班长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小子。我探身看了看,跟一班长住在一个屋子的几个骨干,还站在那里没走,显然是在等这边的消息。我走过去,跟他们东拉西扯打听摇床的事,察言观色抓他们表演的破绽。但这伙人掩饰能力都挺强,没有一个露马脚。我决定突出重点从最大的疑点入手,便把昨晚坐起惊叫的大个子拉到一边。这小子是个五大三粗的农村兵,文化不高老实巴交但技能挺过硬,手榴弹随便一抡能飞出去六七十米。这几天正在入党和学驾驶的关键时刻,想来不敢跟我这个操着他生杀大权的排长耍花枪。“说,谁的主意?”我双眼逼视着大个子。
“什,什么……主意?”他满脸迷惑不解。
“摇床!合伙吓人。说,谁带头!”
“哈,我知道了!”大个子脸色霍然开朗,“他们合伙吓我,哈哈,怪不得!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大个子跳起来,朝一班长那一群人冲去,几个人你推我打闹得挺欢。但他们很快消除了误会,一齐停止打闹,一齐转过头眼巴巴地望着我。
这些年轻的坦诚的实在的战士,我不相信他们会表演得这么出色。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真的,没有玩笑,没有恶作剧。也就是说,那间屋,真的不干净!这不是活见鬼吗?也许,我这个新排长太急于新官上任三把火,太急于得到大家的认可甚至仰慕。我觉得自我展示的提升形象的机会来了,大步走到一班长那一群战士面前,高声说:“世界上哪里存在什么鬼?唯心主义、封建迷信。疑心生暗鬼!这样,我们的房间对调,你们住到我的房间去,我住你们的房间。我倒要看看,那个床,怎么个摇法!”其实,这话一说出口,我心里就后悔了。好汉是怎么死的,好汉就是硬充好汉自己找上门撞死的。但军中无戏言,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一天白天很快过去,山里的太阳落得早,天渐渐地黑下来,时间毫不容情跑得飞快,准备熄灯的哨子吹过。该我接受考验了。我潇洒地进屋,小心地插好门销,匆匆钻进蚊帐里,把开电灯开关的拉线拴在床头随手就能够得着的位置,右手凑手的地方,还放了一支充足电能的高能手电。另外,我还悄悄把配发的小手枪塞到枕头底下。这东西阳气旺,避邪!有了这么多重防护,我心里踏实了一些,打开床头的台灯,拿一本破烂的《解放军文艺》打发时间。
笃笃笃,门被轻轻叩了三下。谁解救我来了?这时候,如果有人来劝我离开这里,我肯定跑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拉开门,是一班长,手里横着一把老长的工兵开山砍刀。
“干什么?”我本来就绷得挺紧的心弦,这时候眼看就要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