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漏很脏,造型古怪,锈迹斑驳,繁复古怪的花纹残缺不全,还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
“沙沙沙……”
深夜,迟达又被客厅里那只古旧沙漏的声音吵醒了,他烦躁地用被子蒙住头,那声音却似穿透进了他的脑海,不可阻绝,令他几近抓狂。
而燕小琅却睡得沉静香甜。
燕小琅是迟达的新婚妻子,那只沙漏正是燕小琅去云南旅游带回来的。初见到沙漏时,迟达就很不喜欢。沙漏很脏,造型古怪,锈迹斑驳,繁复古怪的花纹残缺不全,还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迟达不理解一向喜欢干净的燕小琅怎么会带回来这样一个东西,他曾劝燕小琅扔掉它,但燕小琅当时的反应异常而激烈,竟然和他吵了起来,严令他再不许有那样的想法。迟达猜想那沙漏的来历也许有什么故事,但他问,燕小琅却从来不说。
如果只是这样,迟达还不至于对那沙漏特别反感,但他发现那沙漏仿佛觉察到了他的不友善,竟好像有意识一样,专门和他做起对来。素常,迟达凑近它旁边刻意去听,它都寂静无声,但一旦到了夜晚,它就会针对迟达发出巨大的流沙声,一次次让迟达从梦中惊醒。而之所以说它是针对迟达,是因为它从不曾惊扰燕小琅,所以燕小琅坚决地站到了它一边,不但做证它根本没有发出过声音,甚至指责迟达故意找茬儿,说因为它里面根本没有流沙。
没有流沙怎么可能发出沙子流动的声音?迟达当然不信,但他检查之后,发现燕小琅说的竟然是真的。瞬间,恐惧像被浸湿的草纸一样裹住了迟达的心,他更加排斥那只沙漏了。而燕小琅却因为他的态度,更把那只沙漏像孩子一样保护了起来。
于是迟达只能忍,但这样的日子久了,迟达几乎有些神经衰弱了。他试着宽慰自己一切只是自己心理作祟,试着睡前饮酒,试着吃安定药物,但都无济于事,沙漏夜夜高歌,他便夜夜辗转反侧。
迟达终于受不了。
他已经开始有了一些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减退的现象,他觉得长此下去,自己可能会疯。
他爱燕小琅,特别爱,所以这么久了,都不敢真正打沙漏的主意,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必须有所行动了。
迟达想到的第一个自我解救的方法,就是扔掉那个沙漏,并仿制一个替代品。
趁燕小琅上班,迟达带着那只沙漏跑到了城南的古玩市场。他知道那里有很多做赝品的高手,他希望他们能帮到自己。
小心地在市场转了很久,迟达选定了一家店,那店面里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唐装的瘦老头,看起来似乎有些本事。
听了迟达的意图,看了那只沙漏,老头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对迟达说,那只沙漏可不是什么好货,虽然有些年头了,但真的可说是一文不值,给它制作赝品实在有些多余。
迟达当然不能说出自己之所以提出这样要求的真实原因,只谎称沙漏有些纪念意义。好说歹说,说动了并不对他这种生意感兴趣的老头。
让老头拍了很多照片留下,迟达便匆匆离开,三天后,他拿到了沙漏的复制品。
不得不说,那个老头真的非常有本事,经他手制作出来的复制品,看不出和那只沙漏有任何不同,甚至连锈迹和残缺的花纹都复制得一模一样。
迟达满意了,立刻拿着复制品回了家,然后立刻找了个地方埋掉了原本的那只沙漏。
之后,迟达并没有放下心来。他惴惴地想,会不会燕小琅已经对这那诡异的沙漏有了某种感应?万一被她发现,她会有怎样激动的反应?
一切都要燕小琅回家之后才知道答案。迟达忐忑地等着,傍晚,燕小琅回来了。
迟达早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他要用各种手段消弭燕小琅对假沙漏的注意,这只是手段其中之一。
拉着燕小琅慢慢悠悠地吃完了饭,迟达多少安心了,因为看起来燕小琅完全没有发现沙漏不对了。
现在,迟达相对比较担心的只剩最后一关了——现在还没到深夜,他不知道按照原样复制的假沙漏,会不会在继承了原物的样子之后也继承了它的功能。
时间在沙漏之外流逝着,夜沉沉而降,燕小琅风平浪静地睡着了,迟达带着和以往不同的心情失眠着。
“沙沙沙……”
突然,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听到沙漏发出声音的一瞬,迟达差一点从床上蹦起来。
他的人没有蹦起来,心却开始狂跳。他小心地下了床,小心地走到卧室门口侧耳倾听。没错,客厅里真真切切地在响着流沙的声音。
真的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