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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刚开始的时候,和我关系最好的表姐到这个城市里来进修住在我家,我搬到事务所暂住。谁知不久之后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它暴露出了事务所潜在的危险,于是我决定在夏天雨季来临之前赶紧把房子修缮一下,为了不影响表姐又可以随时监督装修进度,我打算在附近找个房子租住一段时间,恰好一个开社区门诊的朋友介绍说他所在的小区里有简易房出租,我很快接洽房主谈好合同搬了进去。
这幢楼有些年头了,像过去那种筒子楼,大多数住户都在朝阳的那一面,每户只有一个大间,门口带个微型小厨房,公共卫生间和水房在楼梯的两侧。房主把它形容得像个热闹温馨的四合院,等我带着简单行李搬进去时才发现这幢楼里已经不剩几户人家了,而且家家房门紧闭,偶尔在楼梯上相遇,接触到的也是一双双警惕防范的眼睛。好在我住的时间不会太久,这样凑合些日子也就过去了。
为了不影响与客户的约期,我把手头正在办理的一些事件卷宗带了回来,试图按照长期以来的习惯利用晚上安静的时间更投入地工作几个小时。然而这个习惯却在入住的第一天晚上就被打破了。
我房间的左边是一条正对着楼梯的窄廊,阳光经常充满着这个空间,不少邻居都利用它晾晒衣物,住在我右边的貌似是一对情侣,晚上十点左右他们有意压低的争吵声透过毫无隔音效果的墙壁传进了我的耳朵。
男人时而烦躁地抱怨,时而好言好语地劝解,那个女人一直在抑制着抽泣声,间中夹杂着一些语速非常快的对话,似乎是江南一带的方言,我无法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寂静中这种声音尤其令人警醒,它总是似有若无地在耳边徘徊,想听却听不清,不听又绝不可能,我只得放弃工作,开着电脑看美剧,直看到天色大亮起身去水房洗漱时,隔壁的小木门吱吱呀呀地被人懒洋洋地拉开,走出一位年轻女子。
她梳着一条高高的马尾辫,穿着长袖和短裙,脚上是双可爱的毛毛熊拖鞋,看不出具体年龄,但肯定比我昨晚想象中的怨妇要年轻很多。她一手举着牙刷和口杯,用另一只胳膊夹着脸盆,一条绣着小熊图案的白毛巾和一支洗面奶躺在脸盆里。
看到我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惊讶地一愣,随即展露出一个颇为羞涩的笑容:“呀,新搬来的吧?”她的语调如同我猜测的那样带着南方口音。
我“嗯”了一声,对她笑笑:“你好。”不知是昨晚争吵给我留下的印象还是事实如此,我觉得她的眼睛有点红肿,甚至脸颊上还带着些自然风干的泪痕。
我们相继走进水房,各自洗漱,不再说话,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洗面奶,散发着沁人肺腑的清香。
我先那女孩一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进屋后便听见那个男人趿着拖鞋出门的声音,不久又拖拖拉拉地走回来,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皮鞋的脚步声经过我的门前沿着楼梯逐渐消失下去。我听见隔壁传来拉窗帘开窗的声音,电视用轻柔的音量在放着早间新闻,接着那女孩开始打电话,在新闻播音声中隐约传来她幽怨的语声和低低的啜泣,我猜想她开电视的目的应该是为了不让邻居听到她的哭泣声。
下午的阳光穿过窗玻璃在墙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我从告一段落的卷宗上抬起头听着自己的肚子咕咕响,然后走到门外的小厨房烧水给自己煮方便面。
面饼在锅里沸腾的时候隔壁的门被拉开了,女孩隔着她家的小橱柜看着我笑笑:“真香!”
“方便面还不都是一个味儿。”我自嘲地笑着回应她。她自己在家也许很寂寞吧,对新搬来的陌生邻居也这么毫无防备地搭讪。
她走过来看了看我的锅突然很兴奋地问我:“你喜欢吃辣椒吗?我有一大瓶妈妈寄来的腌辣椒。”
我不忍心扫了她的兴,“好,谢谢!”
她趟着那两只毛绒拖鞋进屋去捧着一只大玻璃瓶走出来,我借她橱柜里一双筷子往自己碗里夹了几只辣椒,一边问:“听你的口音像江南那边的人,怎么会喜欢吃辣的?”
她接过我递回的瓶子沉吟了一下:“嗯……妈妈是湖南人。”我听出话里有些令人不舒服的味道,便不再多问。
她抱着瓶子往回走,站在门口回头说:“我叫叶宁,你呢?”
“林宿。”
她点点头,轻笑一下,走进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