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我正破天荒地享受着回笼觉,突然从隔壁传来一阵摔打声,许多易碎品被摔到地上发出破裂的声响,几样简单的木质家具发出移动或倾倒的砰砰声,间中隐约夹杂着低低的呻吟。我坐起身仔细聆听着这一连串的动静,早晨起床时我在楼道上遇见了出门上班的张子健,他当时阴沉着脸从屋里走出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发现我的存在才忽然展露出一个机械性的笑容。不知道在我睡着的这段过程中他有没有再回来,但不管他是否在家,隔壁传来的声响都不像是两个人在争吵时发出的动静,我迟疑了一下,起身走出去来到叶宁的门外。
声音停止了,不知是真实存在还是我过于关心而出现了幻听,总觉得在这片寂静中有着些微不寻常的低吟呼救声。“叶宁?”我在门上敲了敲,喊着她的名字,但是里面毫无声息,没有任何回应。
她肯定在里面,刚才屋里发出的声响是她在发脾气吗?如果她不愿意被我打扰只需要现在隔着门告诉我她没事就可以把我打发掉了,但是现在没有任何声音回答我,更没有任何声息告诉我她仍然在这间屋子里。
要么是她一个字都不想回答,要么就是她根本回答不了。
“叶宁!我知道你在里面,出什么事了?如果你不回答我就把门撞开了!”我在门上用力地拍打着,这一层楼的住户在白天大都外出工作,平时只有我和叶宁在家,我这么大声地叫嚷砸门也没有一户人家开门出来看。
叶宁的屋里仍是没有回答,我后退一步用力踹向门锁,随着大门的洞开先露出了叶宁的毛毛熊拖鞋,然后是她白皙娇俏的小脚,她的小腿上压着椅子,上半身几乎爬进了桌子下面,我冲过去抱起她,在她胸前和地上有一片红色的呕吐物,显然上一次令她呕吐的症状并没有彻底好转,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她的病情,这次已经严重到让她吐血并且昏迷不醒的地步。
我给苏铮打了电话,正巧他今天又是一个人在诊所里发呆,我告诉他叶宁再次病发,而且情况更加严重,是不是应该叫急救车把她送到医院去抢救,苏铮毫不迟疑地否定了我,坚持让我把叶宁送到他的诊所去。我背起叶宁就往楼下跑,在将叶宁托起来的瞬间我发现一个更令我惊慌的事情,她已经在昏迷中失禁了。
半路上遇到来迎我的苏铮,他脸上凝重认真的神色让我觉得他似乎正在想着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不免有点打扰他的歉意。
把叶宁放倒在病床上后,我想起应该给张子健打个电话通知他回来,想起叶宁的手机还在家里,便向苏铮交代一声打算回去打电话,苏铮不咸不淡地说:“去把手机拿来,电话先别打。赶紧回来帮忙。”
我匆忙应着往外跑,心底泛起一点点意外。
苏铮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兄弟,尽管从大学到现在我们长时间分开过很多次,却一直保持着不变的默契和习惯,他是个惜字如金的懒人,能用一个字说明白的事情他绝不再说第二个字,更不会像刚才这样干涉别人的言行。
“为什么?”我把叶宁的手机拍在旁边的床上,定定地看着苏铮。
此时他已经给叶宁挂上了输液瓶,并清理过她呕吐的污物,化验台上摆放着几支试管,其中几支正被他放进储藏箱里。听到我的问话他不紧不慢地递过来几只袋子:“上一次你送她来我当时就有些疑心,所以你们走后我又做了些其他检验,结果和我猜测的一样,她不是急性肠炎,而是氟乙酰胺中毒,这是一种无臭无味的剧毒药品,它能阻断人体能量代谢过程,刺激中枢神经,损害心肌和呼吸功能。上次她只是轻微的症状,头痛头晕、呕吐口渴,上腹部有烧灼痛感,视力模糊。这次她的情况更加严重,刚才已呈现短时间视力丧失的情况,小便失禁,心率不齐,有阵发性抽搐。虽然还没有完全的检验结果,但我可以肯定仍然是氟乙酰胺中毒,含量绝对超过了误服的量,完全可以要了她的命,如果不是她自杀就是有人在给她下毒。你拿这些袋子去把她家里正在食用的所有东西都收集一些回来,我一起拿去检验,如果我猜测得不错的话,你要有得忙了。”话音才落,叶宁急剧地抽搐起来。
“她……应该不会有自杀这种念头的吧?”我轻轻按住双目紧闭的叶宁,看着苏铮从容地处理着眼前这一切,我相信他的判断。这个女孩正被我暗自关注着,然而不论怎样我都不希望在她身上发生任何会成为我工作一部分的事情,所以正如苏铮所说,我有得忙了。
叶宁家早晨吃的东西很简单,剩在桌上的还有面包、咖啡、面条和酸奶,叶宁妈妈寄来的那瓶腌辣椒被打翻在地上,我拨开玻璃碎片取了些辣椒放进袋子里,其他食物也分别拿了一些。
我拎着那些袋子一边往回走一边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一个号码,那是秦阳的电话,他也是我的同学,目前在公安局刑侦部门工作,我涉及过的所有刑案都与他有关,要不要找他聊聊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