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终于结束了今天的治疗,由我和苏铮陪着到小区外的粥铺吃了中午饭,她另外点了些打包带回去给张子健,然而当我们拎着温热的外卖走回他们的小屋时,等着我们的是张子健已然冰冷微僵的尸体。
事情已经明显不再需要我和秦阳讨论,张子健试图第三次给叶宁下毒时却不小心自己误服了给叶宁准备好的毒药。无法相信事实的叶宁在看到张子健面前那只画着个小女孩的杯子时终于崩溃地大哭起来,她把另一只画着个小男孩的杯子紧紧抱在怀里,随即恨恨地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一直处于一个朋友的位置,在整个事件的处理过程中陪伴着呵护着叶宁,希望她可以在这种打击下振作起来,苏铮每天坚持给她检查一次,确保她不会留下任何机能损伤。
当我的事务所终于焕然一新时,叶宁的事情也告一段落,在我搬出筒子楼的前一天,她来向我道别,在经历了这一番事情后,她家人为她办了退学手续,下周将远赴海外到她父亲身边去生活。我收敛起内心那点可怜的失落感,由衷地希望她能快乐无忧地继续生活。
我和苏铮继续着坚固但疏离的友情,虽然每次我去找他时他都像个先知一样在等着我,但除非有什么要紧事他从来不主动找我。秦阳并没有接手叶宁的案子,仅仅是作为知情的警方证人出现了一下便又投入到令他头大如斗的案子里去了。我坐在舒适的办公桌前享受着崭新的开始,终于在叶宁离开一个星期后,第一个客人上门了。
“我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她自我介绍叫霍欣,“我是张子健的同学。”
一时间我有点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显然她对张子健抱有一些特殊的好感,但对于一个已经死去的凶手,我们又能说什么呢?
“子健这段时间一直很苦恼,有许多话他总是来找我说。”她低垂着姣好的头,和叶宁相比,她成熟沉稳而谨慎。
“我稍微了解一些,叶宁很担心他有外遇会离开她,所以总是猜忌他的言行,每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这种监视,当他想要脱离她的束缚时他认为这种谋杀方式是他逼不得已的行为。”
霍欣惊异地抬起头:“不是这样的!”
从霍欣的话中我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张子健。一直以来令张子健困惑的并不是叶宁的纠缠而是叶宁的冷淡。自从休学在家后,叶宁的家人便开始计划把她办出国的事,而张子健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尽管叶宁和张子健有着非常牢固的爱情基础,却并不足以完全挡住叶宁离开子健的脚步,她一天天矛盾着,一面是她渴望的新生活,一面是她难以割舍的爱人。这也使得张子健痛苦万分,他希望叶宁一切都好,哪怕离开他去过她想要的生活,一方面又不愿意与她从此天涯海角成为路人。
“他们为这件事吵过哭过挣扎过,最后一次子健和我见面时,他说叶宁已经决定出国了,虽然她仍然很痛苦但显然不会再改变主意,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甚至流露出为了留住叶宁不惜一切代价的意思,我劝他不要做傻事,为了叶宁也为他自己认真考虑一下何去何从,如果值得坚持就坚持下去,如果留不住她那么不论他做什么哪怕是伤害他自己都是无济于事的。”霍欣轻叹了一声:“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我不记得霍欣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记得自己在座位上想了些什么想了多久,当我真正清醒过来时,苏铮和秦阳正站在我面前担心地看着我,他们说是我打电话把他们叫来的。
现在回想起来,我对叶宁与张子健之间所有事情的了解都出自叶宁的口中,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他们的对话,张子健的移情,包括她为了留住张子健对他撒的怀孕的谎,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证实它们真的发生过,我的存在给了她全部证明,而我对事实却全然不知真相!假如张子健真的想要用伤害自己的行为来挽留叶宁的话,那么是谁在前两次给叶宁服下了毒药?又是谁最终让张子健死在同样的毒药上呢?而且从张子健的角度来说,如果想要用伤害的方式留住一个人就绝不可能置对方或自己于死地,断然没有再三加重药量直至死亡的道理。
也许是他在害她,也许是她在害他,也许是她在两次受害之后感受到他的杀机在第三次让他反受其害,又或许他终于识破了她的心机,心甘情愿而又绝望地举起了那只致命的杯子来成全她的远离。
“究竟是谁在下毒?”我求助地望着两个朋友,希望他们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然而他们只是那么站在面前看着我,毫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