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南古镇深宅大院里的戏台上,伶人们唱得凄切幽怨,声音仿佛都能滴下泪来,整个园子都好像氤氲起丝丝缕缕的水汽一般。吴祥觉得眼前模糊了,他揉揉眼睛,竟瞥见身旁的老爷在偷偷拭泪!还从没有见过老爷这般模样,今儿这是怎么了?吴祥正兀自琢磨,吴老爷却突然转过头来小声问道:“这戏班子——是从哪儿请来的?”
“是少爷的朋友从县上请的。听说是苏北一代逃荒过来的,不是本地的戏班子。”吴祥答道。
“苏北?”吴老爷一惊,眼里居然带着惊恐之色,吴祥赶忙补充道:“老爷……这外地戏班在省城也是唱出名了的。省城的那些官爷们做寿,也都是请他们这个班子。”
“哦?很出名……他们唱了很久了?”吴老爷问完,看到吴祥点了点头,这才略略放松了下来,不自然地笑了笑,掏出一块手帕——不过不是擦眼泪,而是擦汗。
台上的伶人仍在悲悲切切地唱着。唱到动情处,吴祥都忍不住抬袖拭了拭眼角,心下感叹这谢家班果然是名不虚传,竟有这等出色的旦角撑台面。吴祥跟着吴老爷听了这么些年的戏,还从没听过这等九转回肠的唱腔,这等风流婀娜的身段,实在是——实在是勾魂摄魄……
“不见梁兄见坟台,呼天号地哭哀哀。英台立志难更改,我岂能嫁与马文才?”
戏台上狂风大作,灯也一下子黑了,梁山伯的坟墓裂开,祝英台纵身跃入。墓里飞出两只蝴蝶,灯光复亮,台下掌声雷动。
这时,全乌桐镇的人几乎都拥进了吴家大院。吴老爷素来乐善好施,这一天自然是广开门户的。偏巧今日戏台上的女旦唱得九转回肠,不爱听戏的人也跑来凑热闹了。吴祥一面拼命拍着巴掌,一面侧过头去,却惊讶地发现——吴老爷不见了!
“奇怪了,刚才还在呢。”吴祥纳闷着,问了问身边的人,也都说没注意。吴祥摸了摸吴老爷的茶盏,还是温热的。“可能是出恭去了吧。”吴祥嘀咕一句,等着看下面的戏。
此时,太阳已经落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