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来,此茶好难喝呀,如果喝过而无效,又如何?”
“简单,叉鬼入河”。
“这么说来,你到今天为止,还是投不了胎,做不了人”。
“是的”。
“想不到你做错一件事,却受苦无涯”。
“我其实也想通了,”漏下巴鬼平静地说,“开始几年,我很想做人,所以每年立夏被拎出水后,都马上排队上桥去喝奈何桥上的茶,但每一次喝多少就漏多少,我自然又被叉落河底,等待下一年的立夏,再被拎起来。十几年后,我的心冷了,那河里弱水又冷又不可游动,活生生呆一年,可真不好受。所以有一年我被打捞上岸后,我便再也不去奈何桥了。我在地府东混西混,每年的立夏,地府允许我们有三天时间去上一次生而为人时死亡之地凭吊自己,所以,我近来每年来到这里,既是凭吊自己,也是凭吊死在我手上的小姑娘,也就是你的上上一世”。
“难道你就这样年复一年?”
“不了,”漏下巴鬼认真地说,“这是我最后一年来这里了,也是倒数第二天在这里,明天的子时前,我便要回去。我要接受死亡。”
“死亡?”我疑惑地问,“你不是早成了鬼了吗?”
“是的,我说的死亡是指灵魂死亡,而你的说应该是肉体死亡”。
“这也有区别?”
“那是,第一层次是肉体之死,肉体死而腐烂,受虫兽草木之食而得重生;第二层次是灵魂之死,如果一个灵魂过不了奈何桥,它只能沉在河底,或呆在地府直到自己愿意放弃在地府的存在。这种放弃存在,便是灵魂之死。灵魂过了奈何桥,便是重生,而死了,那就是永远死去了”。
“那你决定永远死去了?”
“是的,我厌倦了。我不想再以这种方式存在了。”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呵呵,”漏下巴鬼不禁笑了起来,发出一种漏气的声音,“二十多年了,我只要过了奈何桥,便是又一段人生,可是……叹”。
“难道你喝茶时,不能头朝下,脚朝上吗?”我犹豫着,吞吞吞吐吐地说出了我的想法,心里感觉这种想法很不靠谱。
“什么?”漏下巴鬼眼睛里却放射出了光芒。
“就是。。。就是把你的身子倒过来,可能这个姿势喝茶也比较难,但只要慢慢地喝,总能把茶全喝进肚子里去的”。
漏下巴鬼低着头思考了好长时间。当他抬起头看我时,我看到了他眼睛中的喜悦。我知道这个办法一定能行,也不禁高兴起来,正要说话,却瞟见他的眼神中飞出一丝凶光,而这道凶光正是我听了他上面讲的故事后沟起牢印在心底的那个小伙子行凶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