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上楼的时候,我又碰到了杨老头,他已然看不见我。我习惯性地往回看了看,顿时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因为就在我身后的长椅上,正蜷缩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和我现在一样穿着卡其色的上衣和蓝色牛仔裤,我无法控制地冷笑出来,还有什么比一再遇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更令人崩溃的事情?
他醒了,朝我走过来,我退了两步靠在墙上。他冲我点了点头,然后就上楼去了。同样的,我认得他,他不认得我。我跟在他身后,听见他敲开了门。我站在两层楼梯相接的宽阔处,看着他表情僵硬地隔着铁门和我妈对话。门打开来,他进去了。我跑上前去伏在门口仔细听着,听见他和我妈说话,听见瓷碗落到地上打碎的声音还有爸妈的争吵。
此时外边已经开始下雨了,夏日的倾盆雷雨总让人不安。如果我没猜错,今天仍然是6月18号。现在重复着的人不再是我,而是另一个“我”。
我一直坐在楼梯上,过了几个小时,我看见了缓缓上楼的林琳。她穿着高中时候的校服,清纯极了。我对她微笑,她也对我笑,那一刻我好像回到了高中时候,她常常来我家叫我一起上学,我经常恶作剧地躲在楼梯的角落吓得她尖叫。
她对我说:“一凡,你在等我吗?”
我点点头,“是的,我知道你会来。”
她笑着走上来坐到我的身边,很显然她是我潜意识创造出来的,在我不断重复地过着6月18号的日子里,她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来到我的家里。
“我们都大学毕业了,为什么你总是穿着高中时候的校服?”我记忆中最美的林琳就是这样的装扮,所以答案就是我把她想象成了这个样子。因为我的思念和执拗她才会存在。
林琳犹疑了一下,然后皱起眉头冲我摇了摇头。我忽然觉得好笑,我正在和我自己的潜意识对话,而此时坐在我面前的林琳就是一个被设定了固定模式的机器人,无法回答超出程序设计的问题。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们都没有说话。现在是炎炎夏日,林琳却好像感觉不到燥热,她的脸上很干净。白皙透亮的皮肤、瘦削深刻的锁骨,还有裹在校服里扁平的身材,完全是我记忆中十八岁的她。我忽然不想打破这样的宁静,不管她是真是幻,我都想就这样让她陪我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