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六听明白了,原来是因为注射药物后伤及了神经,这在尘世之中,实不罕见,很多因为注射时伤到了坐骨神经,遗下终身残疾。虽非伤性命,但的确带来了一生遗憾。
那老妪又说:“这黑枫寨中,像余一样的经历还有很多,先生一看,自会明白。凡前生无大过,又因药毒所害者,聚在一起,也好有些照应。说起来还是阎君恩典。”
二人边走边说,这时候有一年轻少妇正向枫林走来。老妪指着她对王小六说:“她叫阿好,长的白白净净,漂漂亮亮,按说应该命好。遗憾的是那年腰闪了下,痛得不能起床,她的老娘,找了一位很有威望的老先生开了几贴药,药方中有川、草乌,有川、草乌其实也不打紧,药房把川、草乌单独包在一起,说是要分剂先煎,也不知是药房人没讲清楚还是那老人糊涂,回家后,老人看那两包药要少点,就心想先赶少的煎的喝,哪知阿好喝了那一剂药后,就恶心呕吐,人事不知了,后来虽然捡了一条性命,却把肾搞坏了。以后,哎,就没有好日子了。”那老妪说的头头是道,一脸的惋惜。
王小六问:“您怎么搞的那样清楚?”
“我们是一个村的邻居啊。”
王小六向那老妪点头示笑,那阿好一双眼睛也望着他,稍停一下,又擦过跟前向黑枫林继续走去。苍白的脸上还有一些浮肿。
那老妪又说:“我到这里来还听说一件奇事:有位在阳间很有财势的人,总是感觉身体很虚。那一天找一位很知名的江湖郎中,那江湖郎中说:‘无它,脾肾两虚,嘱以上好的人参、鹿茸泡酒,喝了两个星期后,就突然大出血,躺在手术床上就再也下了不来。按说人参、鹿茸都是好东西,我看都没看过,怎么也送了命?”
王小六说:“谚云‘砒霜治好病,甘草毒死人’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凡事需要才是好东西。那些富贵之人,每日吃的是膏粱厚味,饮的是美酒佳醇,饱暖淫欲,体内本来就有湿热,再加上一派甘温助阳的药,不出血才怪。”
“啊,当初那老种和我说起这档事时还以为是编的,现在看来真有可能。”又说:“说到砒霜,还有一个更奇的。有一位癞痢,苦于找不到媳妇,听人说砒霜能去顽癣,就找来砒霜和药涂敷,最后癞痢差不多好了,命却没了。”他每每讲到这时,就特别懊悔。
王小六说:“砒霜乃剧毒之品,日久天长自然蓄积中毒。这不奇怪。”
二人就这样细说慢侃,不知不觉来到一片开阔地。地上绿草如茵,牡丹、月季、杜鹃、栀子、狗尾草、牵牛花应有尽有,盛放在绿草之中,蜜蜂、蝴蝶、蜻蜓穿梭其上,真是一处美丽的花园。在这些百花丛中,有身着黑白两色的老翁老妪,也有穿戴靓丽的壮汉少妇,还有一些矮小的童儿稚女,这些魅影,或漫步花间,或垂荫草地,或欢跳石径,或修枝剪叶,或浇水施肥,看上去漫不经心,非常自在和恣意。
看到老妪领着王小六,那些魅影慢慢地移了过来。只听老妪说:“这是王先生,奉鬼医令之命特来黑枫寨,和大家一起娱乐娱乐。”
那些魅影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王小六连忙说:“打扰了。”说完施上一礼。
老妪指着其中的一位稚儿说:“这是阿仔,一岁多时因为一次腹泻,医生用了标准量的庆大霉素,结果导致了耳聋,家长也无可奈何。后来耳聋的阿仔,在路边玩啥时,因听不到车子的喇叭声而殒命。实在可惜!”
王小六说:“这些高敏质的,有些实在不可预料。一切都是天意。”
王小六正和这群特殊魅鬼说的热闹时,不想鬼医令从身边冒了出来。鬼医令对王小六说:“愚人以为草药是天然的产物,健康且不会有毒。服用起来不知止禁,其实特错大错。凡事有利必有害,就是看在厉害之间如何运用和选择。屁民不懂,作为医生还是应该心中有数。余还看尘世之中,一有病就大剂量、长时间点滴,美其言曰‘驱邪务尽’,防患死灰复燃,实则显微之处伤精败血,得不偿失。夫人生天地,风雷激荡,自当鼓舞正气。正气者,正风也。至大至刚,充塞于天地之间,于人,则浩然气概。昔文山有云:‘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故医之为病,必先抑浊扬清,扶正气始可御外邪。‘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千古至理。”
那鬼医令也许很久没有讲过医道,此刻滔滔不绝起来,说的王小六直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