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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六惊魂记

秋风醉我心
发表于 2022-06-13 19:01

    [十六]
    王小六有些自讨没趣地离开了桥头,恨河的流水声愈来愈远。眼前是一座荒山,草木萧索,褐石嶙峋。鬼医令说:“此去前方一百丈就是薄命坞。薄命坞是一片采石场,其山石号称阴间绝品,阎王殿、三殇堂牌坊所用石材即出于此。那里小鬼分为三等,一等小鬼为石头,统管开采、搬运、运输全部事项;二等小鬼为石差,专管开采具体事宜;三等小鬼为石伕,开山凿孔,放炮搬石,为最下等。以尘世计,石头多算良善之人,石差为混混,小偷小摸,石伕为大奸大恶之辈。当然他们都是经过十八层地狱浸洗折磨之后有望重生之辈。”
    王小六听的津津有味,他不知道,有朝一日他是否也会来此?
    还没有走进薄命坞,首先听到的是一阵山石轰鸣声,接着狼烟滚滚,尘土飞扬,向王小六扑面而来。王小六习惯性捏住鼻子,不小心咳出几口浓痰。这情景,他想起了尘世的白鸭山。来不及细想,只见一青色大汉高举白旗向他们频频招手示意停下。鬼医令并不理睬,继续往前。
    走近身前,那青衣大汉先是怒视了一眼,见是鬼医令,马上堆笑道:“不知令史驾到,有失远迎。见过,见过!”
    鬼医令冷冷地说:“本令奉阎君之命特来察看,石头好好接待。”又说:“随行本令的是王先生,虽是待罪之身,亦不可轻视。”
    王小六打量那石头,那石头同样打量王小六。只听石头说:“令史大可放心。王先生与在下有一面之缘。说是十年前,余身患中风,曾求医于王先生,虽病不见好,但王先生也竭尽全力,只是气数已尽,并无怪罪之意。不知王先生还记得在下否?”
    王小六摆了摆头,说:“余每日临证,不下数十,实在仿佛。”又问,“石头先生今在此专管开山凿石?”
    那石头“啊”了一声就带着进入薄命坞。
    这薄命坞本是一石头窠,经过不间断开采愈来愈空旷。抬眼望去,满山遍野鬼影憧憧,山腰、坡坎都传来钎子凿石声,高一响,低一响,还有搬运石块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王小六正看的兴起,那石头又说:“我找两个故客,来见见先生。”王小六未置可否,只听石头一声口哨,便来了一个小鬼。
    那小鬼毫无征兆地来到跟前。王小六这回看的分明。只见那小鬼枯发如草,脸上除了两个眼睛还在咕噜噜转外,其它的全被飞尘覆盖,一双油结疤般干削的枯手,像两根风干的树枝。王小六从目光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信息,他拼命记忆着。
    这些年王小六接触的人五湖四海,有高官,有富商,有老实巴交的屁民,有一文不名的乞丐,也有二流子、混混哥,实在是信息量大。还未等王小六开口,那小鬼说:“先生也许记不住在下,但一定记得住在下那女婿。”


    王小六说:“敢问老哥是谁?”
    那小鬼说:“说来话长。当日先生在亭洲医院还籍籍无名时,老朽与先生有过一些纠纷。老朽身患肝脏症瘕,全身发黄,食入即吐。先生一番诊视,认为老朽是黄疸病,服药以后,开始有些好转,后来又再加重。老朽的女婿仗着是黑道混混,硬是与先生不可。”
    “啊!”王小六记了起来。他那女婿烧成灰也不会忘记。
    那一年是丁卯年,王小六刚刚进修回来,安排在大内科,每周照例要上两天门诊。有一回看了一个病人,面如橙黄,看那病人一身穷困样,王小六也就没有特别检查,以为得的是普通黄疸肝炎,就开了几副中药,然后让他回家再打下点滴,心想慢慢就会好了起来。哪知过了半过多月,他那女婿找上门来,说他老丈检查得的是绝症,是因为王小六的误诊,病情发展并且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话没三句,王小六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众目睽睽之下就是两巴掌,左脸一巴掌,右脸还是一巴掌,打的王小六面颊发红,眼冒金星。后来又组织一干小手下,大闹医院,让王小六十分的下不了台,最后只好赔了一点钱才了结。
    想起这事,这老子的模样记不住,但那高高大大的女婿记忆犹新。自此以后,王小六就学乖了,再也不敢发悯人之心,来了一个病人先是全面检查,再下结论。
    王小六想起那情景,脸上至今一阵阵热烫。医本常怀救苦之心,奈何人心叵测,有时也不得不保护自己。虽然也有误诊的嫌疑,但那药方不是误治。
    “你那女婿现在安好?”王小六问了一句。
    “哎,”那石伕长叹了一口气,说:“也是恶有恶报。那混蛋两年前因为醉酒夜行,掉落在石桥之下,人事不醒。虽经开颅救治,还是还魂无术,最后身上长蛆,命丧于家。正是青春年华啊,丢下了女儿和两个混世外孙。现在还在第五层蒸笼地狱熬烤,也算报应。想起来就揪心。”


    说着,毫不掩饰地悲泣,身上一层层粉尘随着胸膈抽动落了下来。
    王小六五味陈杂,说不出感受。只好安慰道:“过去的,就一笔勾销吧。”
    那老者怏怏而去,又上了石头坡,继续开山凿石。
    鬼医令说:“医者如芒,于病者求光芒,于医者犹芒刺。病家看不到光明,自然也容易丧失了理智。但公道自在人心,不可过于耿怀了。”
    王小六点了点头。这时候石头又唤来了一小鬼。王小六一落眼就认了出来。
    那小鬼名唤朱厷,说起来是亭川人氏。那时王小六还在亭川,也正是得意之时。那一年八九月份,王小六下午钓完鱼后,正和同事津津有味地品尝战果。听到了病房一阵热闹声,身为病房主任的他,赶忙来到病房,见几名大汉用板车拖来一外伤病人。病人血敷满面,王小六开始以为是一般的外伤,就叫人抬到清创缝合室,到里面一检查,病人瞳孔已经散大,气息全无。王小六很有经验地注射心三联、呼三联,观察一会,然后说:“病人已经完了,伤势过重,实在没有办法,也可能早在路上就不行了。”
    哪知话音未落,那些同来者大发雷霆,说是刚来时还有呼吸,还说过话,又说:既然不行,为何施救?施救为何不放到急救室,导致耽误了救治时间?又找借口说,来时一个医生、护士没有,还是他们大声喊来的。
    王小六百口难辨,只听到一阵霹雳啪啦声,办公室桌子、椅子已经七零八碎。
    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要一口吃下他们。book.Guidaye.Com
    这以后又是一阵乌烟瘴气。一整晚上闹的不得安宁。后来刘三针院长好说歹说,赔了一个安葬费。最可气的是,第二天王小六到集市去,就听人说:那些人早就知道朱厷在石头窠时已经完了,就是要找医院讨些安葬钱。
    王小六后来之所要离开亭川,实在与此有些关联。他想:亭川乃是非之地,久待无益。哪知天下乌鸦其实是一般黑。这当然是后话。
    现在看到了朱厷,王小六还是有些愤怒。但他知道这些与朱厷其实无关。
    王小六调侃说:“朱先生又操起了老本行?”
    一句话,把朱厷逗笑了。说:“先生别来无恙?”
    “要无恙也不会到了这里。”王小六淡淡地说。
    朱厷说:“当日让先生有些受冤,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我那些计伙也是没有办法。先生知道,在那上一年,因为石头窠出事,害的一伙计瘫痪,花钱不少,最后搞的家家破产。所以那时他们想到了这心事。先生就不要计较了。”
    “早就忘了。今日不是再见到朱先生,也不会再提了。”
    一阵沉默。鬼医令道:
    “其实这薄命坞也都算伤心之鬼,大都不是真正寿终正寝。车祸猛于虎,一大片都是。即使是那些作恶之人,能来到此,一定有其缘故。凡大奸大恶者,没有一颗忏悔心灵,也不会放在此。世事如麻,其昏乱是一口说不清的。”
    王小六还是沉默,他不知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