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顾一切,扣下了众多医女试药。而素问,也在其中。
医女们在被逼着服用药物之后,纷纷呕血而亡。而素问,却安然无恙。
巫师看罢,便道:“将军请看,素问姑娘太阳穴旁生得如此月牙形状的胎记疤痕,乃是阴阳相冲。和曦月公主同为太阴之女。此人,必是最好的血药人。”
因此,素问每日被囚禁着,喝着辛辣极苦之药,天明时分被割腕取血。她熟读医书,早知这样无异于死亡,但看着自己日渐枯槁的身躯和血色尽失的面容,却无能为力。
于是,她想到了逃跑,想向仍在昏迷中的曦月求救,却又一次次被追回,拷打。但她却始终没有放弃挣扎。
终于,她惹怒了巽靳,他甚至不惜将她的脚筋挑断。
黄昏时,她对着铜盆里的水面梳妆。带着锁链的手只剩皮包骨,她只一眼,看到自己的面容,惊叫失声。花般容颜早已逝去,水波把她如行尸走肉般的狰狞面容勾勒得更加诡异。她的颧骨突出,面颊深深地凹陷下去,空洞的瞳仁凌厉得仿佛要掉出来。她透过枯竭的皮肤,竟已能看到自己骨头的青色。
素问在牢狱中逐渐变得疯狂。她咒骂曦月,沉睡的曦月成为了夺去她生命的刽子手。她诅咒巽靳,一个威震八方正义凛然的将军,竟为了一己之私,这样视人生命如草芥。
原来,她不过是只蝼蚁。而曦月,却是无价之宝。
“呵,”素问冷笑,“我不会死。知道吗?我们所有成为血药人的人,生生世世,都会缠着我们的宿主,让她永世不得安宁。”
巽靳站在她面前,身形颀长。他斜眼看她,说道:“最后三天,由得你胡说。正是隆冬,曦月若是醒来,便能见到她最爱的白雪红梅。”
巽靳目光转为柔和深远,素问淡笑道:“唯有她,才能触到你内心的柔软之处。我的一片深情,无视也罢。但又何必,置我于死地。”
“因为曦月要活着,你只能死。”
只能死。你只能死。
以我之命,换你之情吗?素问不甘。
她试着各种方法结束自己的生命,却都被挽救回来。气急败坏的他,不惜杀了她的唯一的姐妹。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断了自尽的念头。
她心如死灰。
不成疯,便成魔。
三日之后,素问停止了呼吸。
巽靳看着曦月缓缓睁开双眸,欣喜若狂。
然而,就在一瞬间,怀中柔弱无骨的曦月,拔出他插在腰间的嗜血剑,徒然插入他的胸膛。
巽靳跪坐在地,胸口中的剑柄折断,刀刃嵌入肌肤。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笑容诡谲的曦月。她温柔地抚摸着他失去血色的脸,道:“我说了,我不会死的。我,还有曦月,我们还是在一起。”
他是知道的,曦月和素问,只能活一个人。
可惜,他不知。心入魔道的血药人死后,丧失理智的灵魂便会注入宿主体内。疯魔难以克制,最终杀死最爱自己的人。
上古巫术,是亦可,非亦可。血之药人,天道往复,必有因果。
起死回生,就必然要以另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这,就是巽靳的代价。
而今世,却是曦月在受着素问前世的苦。
“前世,我浑身残废,亲人皆亡,被至爱之人伤害至此,求助无门,生不如死。而今世的我,害死了你的父亲,让你背负那么多痛苦,我固然罪不可恕。可你,是不是,本就该还我一点呢……曦月?”素问轻声问,一行清泪滑过伤痕累累的面容。
血药人因其怨念,来世便会变为施术者的挚爱。而他前世所爱,却会变为她今世的血药人。无限轮回。
素问和曦月的生生世世交换着彼此的血液,早已融为一体。
“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曦月,你说过的……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尾声
待我恢复意识知觉之时,身体炽热难耐。鲜血顺着剑柄滑向我的裙摆。
血色流光,在暗夜里光芒矍铄。
我冷笑着,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那个男人和周围闻风而来的顾氏一族,唯有杀戮之气溢满于心。回首坐在梳妆台前,竟发现自己巧笑倩兮,一双丹凤眼顾盼生姿,额角太阳穴上的月牙形疤痕在烛火中若隐若现。
夜已深。
又是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