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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桥墩上没有任何发现,阿诚垂头丧气地抱怨,说即使真有什么证据也早被警察收集走了,扭头又开始质问东子,草蒲团的消息到底从何而来,究竟靠不靠谱。
东子冷着脸:“不信的话你可以退出。”阿诚小声嘀咕了几句没敢再反驳,回桥面上时胖瓜最先爬上扶梯,纽扣紧随其后。
忽然,“哐啷”一声响,伴随着胖瓜的惊叫,把我们几个要向上爬的人都吓退了几步。
大约是胖瓜太重,这种极少有人下来的地方又年久失修,扶梯一边的铁栏杆在一处焊接点上断了开,此时胖瓜的身体半倚在那块断开的栏杆上,颤悠悠地晃动,脚仍搁在悬空的台阶上,却抖得完全使不上力。
其实,在没发生碎尸案之前,这座拦河大桥已经是小孩子们的禁地。
每年春汛和暑假期间,都会有人淹死在河里,大人们说,淹死的水鬼都住在桥洞下面。所以来这座桥上跳河自杀的人,成功率很高。因为即使淹不死,也会有一拥而上的水鬼们将人拼命地往下拽。
有天晚上我做了一场梦,梦里的我站在拦河大桥上,望着河面上一群群向东游去的大鱼,一阵惊喜,但刹那间我猛然醒悟,那并不是鱼。那是一具具面孔朝下的浮尸,他们直挺挺地顺流漂走,黑色的头发在水里漂着,像是摆动的鱼鳍……
我对这座桥的恐惧从那时已经种得很深,但在没有人要求的情况下,我还是跟着来了。
此刻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胖瓜,在他下方,是刚刚被他揭了短的纽扣,纽扣微微仰着头,一只手也抓在栏杆上,但他在往向内的方向使着力。
如果他松手呢?
我想象下一刻,胖瓜落进水里,挣扎、沉没、浮出水面,最后变成一条僵直肥硕的鱼,从我们的视线里漂走。
“胖瓜,你千万别乱动!”纽扣喊。然后他几乎是趴在台阶上,一只手臂慢慢将胖瓜的腿抱紧在怀里,胖瓜已经哭了,有液体顺着他的裤管一直淌下来,在台阶上洇湿了一摊,但纽扣还是将他的整个下半身抱住,一点点拖回了台阶上。
胖瓜抖得站不起来,匍匐在台阶上蹭着滑下来。他的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号啕大哭,在桥底下空荡荡地回响。
“这个呆瓜,怕死怕成这样……”刚才明明也惨白了脸的阿诚这时又不屑地嘲笑起来,但他的嘲笑很快夭折在嘴边,爬下来的胖瓜坐在桥墩中央慢慢对大家展开手掌,哽咽着说:“台阶下面、挂在一片、一片木条上的……”
所有人都吓得说不出话,连东子也瞪大了眼,像是这个发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胖乎乎的手掌心里,是一团深色的蒲草,这里的人喜欢用这种韧性极佳的植物编一种又圆又厚的草蒲团,夏天时,可以带出门坐着乘凉,既轻巧又透气。这团蒲草应该是从蒲团上散下来的,还隐约扭成麻花的样式,捆着编织蒲团用的灰麻线,只是草已经被血渍染成了暗红色。它应该是被斧子之类的利器斩断下来的,草茎的断痕整齐。灰麻线上挂着一小节指甲,指甲上贴了许多星星亮片,和指甲连在一起的,是一截模糊的指肚。
凶手应是在这处桥墩上碎尸的,因为某种原因,他选择在另外的地方抛尸和销毁作案工具,他拖着那饱浸了血而变得沉重的草蒲团,一级级爬上旋转的台阶,被斧头砍得松散的草蒲团挂在台阶下的一块木条上,留下了马晓海的一部分。若不是胖瓜以那种姿势爬下来,也实在难以发现。
纽扣忽然扭过头,冲着河水吐了起来。
东子眉头紧紧皱着,似有痛苦之色,他的痛苦,似乎并不比马大陆轻多少。
阿诚却飞快地凑过去:“胖瓜,给我看看。”
胖瓜一边哭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东西揣进了口袋里,天忽然黑下来,黄昏好像只是一刹那的事,光明说消失便不留余地地消失了,光线只剩下死命挣扎的那一丝灰惨惨,照在胖瓜脸上。
“我本来只是来凑热闹的,但既然这是我发现的,奖金也是我一个人的,谁也别想跟我抢。”他说着,像只既怯懦又贪婪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