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半开着,风涌进来,窗帘在风的推搡下,不时神经质地抖动一下,仿如濒死者的抽搐。
林照忽地瞪大了眼睛。刚才他坐在这里时,窗户明明关得严丝合缝,一丝风一滴雨都没有。
这扇窗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
谁打开的?
林照盯着窗口,脸上爬满了恐惧。
一张脸就像从水底升起似的,无声无息地浮现在窗外,这是张像落叶一样枯黄的脸,布满了叶脉似的皱纹以及泥水,衬托在黑暗的背景中显得异常阴森。一条水淋淋的辫子垂在这张脸的一侧,紧接着,这张脸动起来,呈现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她的声音像风一样飘进来,低得几乎听不见,她用呵气一样的音量说道:小心煤气。接着,她发出了一连串嘿嘿的低笑,像一只黑色的乌鸦发出叫声。
林照的手机掉到了地上,他认出了这张脸,正是傍晚时看到的那个女疯子。现在,她跪在外面的泥水里,把脸放在窗口,居高临下并且笑模笑样地盯着自己。
外面漆黑如墨,风雨肆虐,林照毛骨悚然。
原来刚才在门外说话的正是这个疯子,深更半夜的,她一直在网吧门口游荡。
“你、你要干什么?”林照不知道怎么,竟然问出这么一句来。
“关你什么事,我是来看我的儿子的。”疯子幽幽的说道。
疯子的话不着边际,但此时此刻,却产生着异常恐怖的效果。
女人忽然伸出一根沾满泥水的手指,朝着林照身后的黑暗勾了勾,柔声唤道:乖儿子,过来。
林照的头嗡的一声大了。他猛地回头,身后空空荡荡,除了一排电脑,什么都没有。
但疯女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仍然盯着林照身后的空气缓慢地移动,仿佛在追踪着什么,在这目光的诱导下,林照真的感觉到有一个人正从他的身后慢慢走近。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咯噔”地响了一声,接着眼前的一切都恍惚起来,像溪水里飘舞的水草那样左右摇摆起来,并且渐渐模糊,像笼罩上一层白纱。
他似乎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那声音,有些像风吹树叶响,但更像是纸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感觉那双纸鞋已经停在了他的身后,很近,近得几乎挨到了他的后脚跟,也许,空中还有一件白纸剪成的衣裳在呼啦啦地飞舞。
疯女人的脸忽然狰狞起来,厉声喊叫起来:煤气,我闻到了煤气味,煤气泄露了,赶紧关掉。
对,他立刻闻到了,是煤气的味道,很浓烈,无比刺鼻,充斥了整个房间。
他必须赶紧关掉阀门,厨房在哪里?
疯女人奋力把手从狭窄的窗户缝隙中塞进来,指着一个方向高声喊叫:厨房,儿子,还有你们,带他去关掉阀门。
林照转过身,恍惚间,他看到网吧深处洞开着一扇门,他转身蹒跚地朝那扇门走去,眼前一片乌漆摸黑,隐约间他看到一双纯白的纸鞋在黑暗中一前一后地跳跃,像两只白色的蚂蚱。
关掉煤气。
关掉煤气。
关掉煤气。
他坚定地走过去,疯女人的嘶喊声在他耳边渐渐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