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呀?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哪里是桩子啊?你现在好好地看看我,我像桩子吗?哪里像啊?我给你说实话,我姓杜,家住在前家庄上,以前我经常到三娃的厂里送柳筐,所以和你们村里的人大都很熟悉,只有你这个大孝子,我没有见过。还有就是,这间房子以前三娃经常让给我休息一会,这里的环境我并不陌生,你知道吗?”
不管大坤吃惊不吃惊,人家继续用他缓慢而沉闷的口气说道:“让我现在再躺倒到床上,你再仔细地看看我是谁,然后你再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
大坤几乎是没有看到他是怎么走过去的,反正自己再看他的时候他已经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双背双手很有规律地伸直,双脚的脚跟靠拢而只有脚尖散开成一个比直角稍小一些的锐角,脸部不是对着他,而是朝向天花板的方向,并且很快就闭上了眼睛。脸色开始变色,有一种朦胧的绿。
他在大坤的目光中真的已经不是桩子,绝对不是。
大坤的心几乎要跳出来。其实真正叫他无限惊恐的原因并不是这个刚才还是桩子的人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而最主要的是他的这种躺在床上的姿势。
这种姿势怎么了?这种姿势正是村里的死人们在没有被火化之前常常摆出的一种姿势。绝对当然啦,那些尸体的姿势是活着人费了好大的劲头才帮助逝者摆出来的,双手里扣着腰部以下的地方,双脚并拢脚跟而脚尖分开,戴着一顶蓝色帽子的头部枕着一卷乡下里上产的黄纸,那个样子有一种传统的威严,据说人在走到黄泉路上之后可以大模大样地走路做人,有一种乡绅的模样,甚至有的还可以带来在阴间做官的福分。多少年来,死亡者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的姿势。
对了,还有这个人的衣服,如果他是桩子的话,那么他刚才穿着的蓝色休闲服干吗在一个瞬间变成了花圈店经常挂在门头上经销的蓝色寿衣?那两个袖子很宽大,幽黑的袖筒里似乎藏着无数个惊恐。
大坤吐出的话语不可能再那么平稳镇静了:“你……你……你真的不是桩子?”
他“腾”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叫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大坤差一点摔倒。如果没有椅背做依靠的话,大坤必定要重重地摔倒在地,而且根本就别想在很短的时间内爬起来。
他嘿嘿地笑了起来:“你没有必要见了我就这样相当害怕,其实我和桩子都一样,都是很善良的人。在文明的内心根本不存在害人之心,可是好人往往不长寿的道理你是知道了,这是一个人的命,你改变不了,而且根本改变不了。唉,不说这些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你坐下好了,你不必回答我是谁了,因为你本来就知道我是谁。”
大坤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是谁?”
“哈哈大坤你真逗,我不是说了一半了吗?我是前家庄上的刘殿成啊,你难道真的没有听说过?”
“知道刘殿成,按理说和俺家还有老亲的关系,去年还送给俺娘500元钱,可是刘殿成……”。
“你是说刘殿成已经死了对吗?但是你说说我现在是死了的样子吗?”
大坤惊恐无言。
“大坤你不要害怕,也请你帮帮我,让我把心里的一些话说出来,不然我永远也死不了。”他说。
“那好,现在他先请你看一张照片。”不等大坤说话。他立刻跳下床,然后像影视作品中的鬼走路一样跳到小木橱那里,很自然地从橱子的上边摸到一把钥匙,然后很熟练地打开了一把旧锁,他的这一连串动作立刻叫他的心又提起来了。因为他刚刚来到这间屋子的时候,他看到橱子上分明没有上锁,甚至连一点锁鼻子都没有,但是他却分明看见他麻利地打开了一把锁,他怎么会打开一把旧锁?这把旧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的惊异并没有影响他探听他到底想讲出什么的一种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