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像恶魔一样,一次次把门掀开,梓僮用背顶在门后面,莞尔紧紧地抱着梓僮。这一刻,莞尔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抱紧梓僮,生,在一起!死,在一起!”突然,“轰隆”一声,门被掀开了,不!不是掀开,是被肆虐的台风给掀掉了!门砸在了梓僮的头上,他晃荡了一下还是没有站稳,倒了下去。抱着梓僮的莞尔也倒了下去,被梓僮压在下面。梓僮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估计他的头可能被门板碰出了血,他努力让自己清醒着,他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晕过去,他晕过去了莞尔怎么办?谁来照顾她!
“莞尔!莞尔!”梓僮叫着莞尔的名字。
“我在,梓僮……”莞尔的声音很微弱,似乎也受了伤。
“快!莞尔,爬到床下面去!”屋里已经一片漆黑,梓僮边叫着莞尔,边摸索着把莞尔推向床底。梓僮心里明白,这墙,这屋顶,随时有可能被台风推翻,也许只有床底,还暂时比较安全,至少倒下来的东西,铺板还可以顶一顶。梓潼凭着对这屋子的熟悉,把屋里所有能移动的东西,都摸黑移到了床边,把整架床都掩护了起来。
“莞尔!莞尔!……”梓僮生怕莞尔“睡”过去了,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梓僮……梓僮……”还好,他还听得到莞尔微弱的回应声。梓僮摸索着找到了莞尔的一只手,把一个东西塞在她的手上,并大声对床下的莞尔喊到:“莞尔,拿好!莞尔,坚持住……”
台风来得快,也去得快。第二天早上,风停雨住。昨夜被台风肆虐之处,一片狼藉。
人们早早地就来到了海边,开始清理被台风刮得七零八落的店面。
“美味轩”的工人从掩埋的床底下面发现莞尔的时候,这个美丽的女子已经离开了人世。昨夜所有倒下来的东西都被床板挡住了,她的身体完好,没有被砸伤的痕迹。她仰面睡在地上的,胸前抱着一口小皮箱,双手十指紧紧地交叉在一起,掌心里有一块系着红丝线的玉佩。他们把莞尔轻轻地移出了床底,这才发现她的后脑勺有粘粘的血迹,伤口不大,如果昨夜能得到及时救治,她是不会死亡的,她的死亡原因更多是由于受到了惊吓,以及伤口在水里长时间的浸泡导致的。
人们却没有看到梓僮,从床上那些堆积物来看,梓僮昨晚一定在场。不难看出,他是为了保护莞尔不被随时可能垮下来的物体砸伤,才把所有可以移动的物件,交叉着把床掩藏了起来。可是这个梓僮人呢?人们找遍了附近的大小角落,始终没有踪影。其实没有悬念,如果他活着的话,现在一定会守护在莞尔的身边,可以肯定的是,梓僮生还的希望几乎为零。让人困惑不解的是,如果死了,尸体去哪儿了?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被飓风和暴雨,“挟持”到海里去了。
一夜之间,两个活生生的年轻人突然就没了,老板和店员都十分伤心。虽然和这两个年轻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他们的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任劳任怨,还有浑身散发的那种青春气息,无不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一想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笑容,听不到莞尔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共事的那些女同事不禁掩面流泪,泣不成声。
他们翻遍了那口皮箱,也没有找到一丝关于他们籍贯的信息。哦,老板想起来了,他们应聘的时候就说过了,他们的身份证在汽车上就丢了。老板只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操的是北方口音,他们一定是北方人 。老板开始着急了,如果找不到他们的家长那该怎么办啊?
在南方迷信思想也是相当浓厚的。本地人是很忌讳外地人死在他们的村子里的,所以老板吩咐了店员要保密莞尔非命于餐厅的事情。他去请了阴阳先生,想听听阴阳的说法。阴阳到餐厅里看了一下现场,掐指算了一算,然后对一旁满脸焦急的老板说:“这女孩必须要在四十八小时内下葬,她年纪轻轻,死后尸体又见过光,我还须作些法,不然她日后魂魄定会出来作乱。”
看来想一时找到莞尔的亲人根本就不可能了。为怕节外生枝,老板最后和阴阳先生议定,就在当晚下葬莞尔。老板急忙去镇上给莞尔订棺木,幸好棺材铺有现成的。
为了不让本地人起疑心,他们决定在晚上的十一点开始送走莞尔。老板请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外地民工,还有“美味轩”的所有员工,租了一辆敞篷汽车,在晚上十一点准时出发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没有放鞭炮。“买路钱”一定是要有的,莞尔那些最好的同事,站在敞篷车斗里,一边流泪一边往下扔纸钱。
车悄然地开到了后山,后山是这个镇子人自古以来的墓葬地。一般死了的外地人是不允许葬在后山的,好心的老板为了让莞尔能有个安息之地,给阴阳先生说了不少好话,阴阳先生也见这女子着实可怜,才答应了下来。
车一停下来,几个请来的壮实男子就跳下了车,按照阴阳先生的指示,挖起了墓坑。老板见莞尔的墓地在一低洼处,有些不满地问阴阳先生:“这地方不太好吧,遇见大雨会有积雨和流水。”阴阳先生无奈地告诉老板:“只有这儿了,那些好一点的地方都是有主家的,就算葬那儿了,说不定人家会把它掀掉。”老板再无言语了。墓坑很快挖好了,在阴阳先生的指挥下,四个壮年男子把莞尔的棺木轻轻地抬下车,然后又轻轻地放到了墓坑里面。阴阳先生对着棺材念念有词,然后又在棺木上贴了一个封条,最后叫把莞尔生前所有的物品都放进墓坑里面。一切就绪,阴阳先生围着墓地撒了一圈白白的石灰,他看了看时间,然后郑重地宣布:“落土!”
于是,一铲铲的泥土落下,墓坑,渐渐地被填平。过了一会儿,一个餐厅女同事从车那边跑过来,把一本书递给阴阳先生说:“这本书落车上了,也是莞尔的。”阴阳先生看看已垒起的小土包,再看看这本书表面包着一层薄膜,就顺手把书放在了土包里,一起掩埋了。
一座无碑的土墓,在这片山林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垒起来了。一个从北方千里迢迢追随爱情而来的痴情的美丽女子,还没等到上帝来眷顾她,就殒命于狂风恶雨之中。终究,还是没能抱住心爱的人,说好了的,不能同生,一定同死,可是梓僮,他去了哪儿?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冰冷冷地躺在这个陌生的山林里。原来上帝是残忍的,残忍到两个人死都不能在一起。同途,殊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