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有似无意识到了什么。
“吓!”我猛地坐起,周遭是空无一物的黑暗。
“发生什么事了?”我认真地急切回想,终于,有那么短暂的片刻,我模糊地回想起当时。有几个高个子抬著我,静默无言地持续步行,那种永无止尽地“往下走”的感觉,让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我的灵魂彷佛因为昏厥而掉进地狱深渊,但是,与死亡的阴影又是那样地截然不同。我的眼前突然出现炭火,它在我眼前飘啊飘的,火光窜动的同时,映照出诡奇的、熟悉的无数脸庞。
我从黑暗中回过神来,对那些没看过却又赶到熟悉的脸庞感到困惑、若有所思。
那是稻草人的脸庞!
当我察觉到这一点时,便再次失去意识。醒来后,我感到恶心,很想呕吐,连续不断的恶心感快把我逼疯了。
我感到心脏正疯狂地跳动,有股刺痛感袭遍全身。
到目前为止,我都还没有睁开眼睛。我觉得自己是平躺著的,但若是如此,头部不可能会无力地下垂;我不敢睁眼,因为怕看到意想中的画面。可惜,丑媳妇终究还是得面对公婆,怀抱著绝望的心情张开眼睛,果然,我的两只手掌被绑在十字架上,双脚被固定在末端,整个人被立起来,竖在稻草人堆的正中央。
我轻轻叹气,没想到本大爷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应该让小羊先背著佳玲逃跑,不该让他们卿卿我我,瞧,这就叫作现世报,最终还是落入夏觞州的手里。
我被五花大绑在十字架上,能活动的只有脖子。由左至右扫了一便,发现胖子就被绑在我旁边,至于小羊和学姊则不见踪影。
“喂,胖子,醒醒!”我不敢叫太大声,怕夏觞州知道我已醒来,丧失逃脱的机会。可我早该想到,胖子是猪转世,就算天打雷劈也吵不醒它的,害我叫哑了喉咙,自己却垂著头打呼。
我只好自个儿奋力挣扎,剧烈地扭动手脚,怎奈绳子绑的死紧,竟然丝毫不动。
“可恶……”我有如待宰的高羊,等待著夏觞州的刀俎。福尔摩斯的作者柯南·道尔曾经说过,死刑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快速又人道的方式,它不会让你惊慌惶恐,往往在你无意识的时候行刑;另一种就是残酷的精神与肉体折磨,行刑者会用骇人听闻的方式抽筋剥皮,也许还会在伤口上洒点盐痛死你。
顾此而言,接下来我该面对的,正是行刑者夏觞州最得意、最顺手的杀人手法。
激动烦乱的情绪影响我的思考,任何逻辑都被打散,小羊又不在身边,太过焦急的下场就是── 一股浊气从胃部上涌,冲得我不停呕吐,由于脖子活动的范围有限,秽物便沾满全身,说不出得恶心。
我被自己的呕吐物冲的又想作呕,右手拇指突然一痛。我扭头看去,在拇指的上方,有一根凸起的钉子。
那根钉子离我的右手其实有段距离,可能是刚才呕吐的时候剧烈扭动手腕,不小心划出伤口,一滴鲜血就这样滴落到地上。
我的目光随著那滴鲜血而跃动,夏觞州只用一条长绳缚住我的手,而不是用很多小束带,这代表在数圈绑环中,只要有一环断裂,绳索也将松绑,如此我就能摆脱束缚了。
我立刻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但是说来容易做来难,任凭我再怎么使力,别说整只手了,就连拇指都构不到,莫非真的得再吐一次?
大概奋斗了十几分钟,汗水从毛细孔渗出,额头上斗大的汗珠不断滴下,我感到极度的焦虑,同时手腕的痛楚也一并传到大脑,最后,我终于受不了了,死就死吧,反正小辰会在黄泉路上等我,搞不好多待一会还能等到胖子和小羊,再多加一个佳玲学姊也不错。
我放弃挣扎,嘴角露出苦笑,想要仰天长叹,头却被十字架抵住后脑勺,怎么抬都抬不起来。我气愤地使劲往后一撞,“啪啦”一响,身体渐渐地往后躺,没想到无意间的撞击,竟然让十字桩的根部断裂了。
十字架大约隔了三秒钟才倒地,速度缓慢,让我安然无恙,而且局势改变了──腿部的绳索不知为何已经松脱,这让我大占优势。我背著十字架翻过身,让右手边的木头抵地,利用地心引力加强我的力道,使劲──还不行──再使劲──还是不行。我用力深呼吸,然后瞬间发劲,使出吃奶的力气,绳子“嚓”的一声穿过钉子,应声断裂。
我翻身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著满是血痕的右手,开心地喊道:“我做到了,哈哈,我真的做到了。”
胖子好梦正甜,突然被我吵醒,迷迷糊糊地道:“你很吵耶,小声点啦。”过了几秒,发现自己被绑在十字架上,惊叫:“我怎么不能动了?阿中,你躺在地上干嘛?快把我放下来啊!”
我赶紧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前,长“嘘”一声,道:“别大声嚷嚷,万一被夏觞州发现我们脱困就糟糕了。”我扯下左手的绳子,再拉开绊脚的绳索,然后走过去帮他松绑。
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睡觉,完全不知道我内心的挣扎,此刻居然大放厥词:“你很慢耶,动作要快点,你以为一直待在这种鬼地方很好玩喔?”
我直接往他肚子就是一拳,道:“你现在的生死可不能自己做主,最好给我安份点,否则……”
胖子身上每一处都很软,但脾气却比水牛还倔强,冷笑道:“否则怎样?你有什么招式能威胁到我不成?”
我同样报以冷笑:“你一定会怕的。”
“哦,说来听听。”胖子一脸不屑。
我捂著嘴奸笑道:“我会把你的点心通通吃光光!”
胖子的脸原本颇有古代名将的气魄,这时垮了下来:“阿中,别这样,我们不是来往多年的好友了吗?你就忍心葬送我的命根子?”
我道:“我上个月刚转来而已,谁跟你来往多年了?而且你这么肥,少吃点零食才会瘦啊。”
他哭丧著脸道:“陈大哥,你有看过猪死掉的样子吗?它们不是肥死、是瘦死的啊!你希望看到我这个大好青年魂归西天吗?”
我看他脸上晶莹剔透,连泪水鼻嚏都喷得到处都是,心想作弄够了,别弄巧成拙才好,于是便解开绳子,却忘记先松开脚部的绳索,胖子整个人迎面而倒,把我压在地上,并夺走我最重要的初吻。
上帝,我的初吻竟然献给了一只猪!
我抬脚将他踹开,胃部又开始翻腾,但是能吐的东西刚刚都吐光了,只能乾呕。
胖子柔软度好,自己解开绳子,然后回踹我,骂道:“好你个陈中,偷吃我点心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夺走我的初吻。今天不把你剁成肉馅包水饺,我就不姓李!”
风水轮流转,我捂著肚子,半爬著想远离他,嘴上道:“唉呀,胖子……哦不,是大原,刚刚只是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认真……”
胖子不领情,凶狠地道:“开玩笑?开玩笑会威胁一个人的命根子吗?”他抡起拳头就要挥下,却突然停止动作,道:“你有没有听见惨叫声?”
我赶紧道:“有、有,当然有,那是我的惨叫声啊,你拳头还没打到我,我就被拳劲伤到了,呜咳咳咳……”
胖子皱眉道:“不对,那声惨叫,好像是小羊的声音。”
我心中一紧,不再玩闹,道:“方向呢?”
胖子伸出手指,是裂口处!
“走!”胖子的脚不知怎地,也许是怕小羊受到伤害,居然健步如飞,一点也看不出受伤的样子,和我一起压低身形,向裂口处探去。
我们被绑的地方,就在踢断十字架的那里,用跑地赶到裂口处大约五分钟。到定点后,我俩各自找了个体型较胖的稻草人做掩护,然后偷偷望过去。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诗绪,但是她不像之前那样灵动可人。诗绪此时和一般玩偶没有差别,安静无声地躺在地上,既不哭也不闹,就像个──
死人。
“莫非……夏觞州的魔力消失了……?”我做出如是推断,这邪法就像摩托车,需要加点汽油才能持续运转。
那么,原料又是什么?
我想到小辰的惨况,顿时不寒而栗,难道下一个受害者是小羊?
我放眼望去,裂口前的空地上,摆放著一个大型油锅,锅内有滚滚热油,锅外有熊熊烈火,一股油骚味扑鼻而来,呛得我差点打喷嚏。
我用手捏住鼻子,拚命地忍住,心里祈祷:“兄弟,你可千万别在里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