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带突然闪过老师在社会科学里提到的原住民崇拜神祇,其中百步蛇在排湾、鲁凯、布农等族群经常出现,有时扮演的是守护神,有的时候是丈夫,有时甚至是复仇者!
我双眼一凝,那几条粗绳微微扭动,体侧有很多三角形的黑色斑纹,不是百步蛇是什么?
我同样在地上写道:“夏觞州是原住民吗?”胖子回道:“不知道,不过他五官轮廓很深,很有可能。”
本来还想在写,可夏觞州已经有下一步动作,他脱掉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和满身刺青,那刺青图案包含日月星晖,还有山猪野鹿,而中间正横著一条百步蛇。
“他果然是原住民,只不知到底是属于那一族的……”我心想。
但他接下来的行为让我俩咋舌。
夏觞州将百步蛇扔到地上后,随即在油锅里加入许多不知名的东西,令沸腾的热油更加汹涌,然后五爪一探,捏住一条百步蛇的七寸部位,然后扔进油锅。
胖子惊讶到忘记用写的,只用气声询问:“他怎么把蛇丢进油锅里?这不是违反信仰吗?”
我同样以气音回答:“或许是原住民的某种邪法也说不定。”
胖子道:“不可能,我就是鲁凯族的,从没听说过这种法术。”
我有点讶异皮肤白生生的胖子是鲁凯族的原住民,道:“你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夏觞州为了诗绪,可能从自己的长辈口中或翻阅书籍,找到可以让人偶『附灵』的办法。”
胖子仍要辩解,夏觞州却有了新把戏──他口中念念有词,突然间双膝跪地,向油锅磕头。我问:“他在做什么?”胖子沉吟片刻,道:“我没猜错的话,好像是在乞求神明的原谅……”
我恍然大悟:“对呀,百步蛇对原住民而言可是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夏觞州把它丢进锅里油炸,当然该道歉了!”
我和胖子看著夏觞州三跪九叩,接著他起身走向奄奄一息的小羊,让我的神经紧绷,所幸他只是在小羊身边捡起一样东西,并回到油锅前。
“他又在祷告了。”胖子低声对我说道。夏觞州仍是双膝抵地,将那件事物高举过顶。我俩藉著月光看的真切,那事物居然是人的脚底板!
“靠!”我低声骂道:“他想把小羊的脚割下来油炸!”
胖子一脸惊惧:“不会吧?真的要酥炸羊蹄?”
我瞪了他一眼,道:“朋友有难,你嘴里还离不开吃的?”
胖子一脸尴尬,道:“抱歉,习惯成自然。”他顿了一会儿,续道:“夏觞州是不是想用小羊的脚来修补诗绪?”
我轻轻点头:“很有可能,不过──”我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既然诗绪的脚能够修复,他为什么还需要佳玲学姊呢?她应该会跟我们一样,被绑在十字架上啊?”
胖子道:“可能是灵气和生机的关系吧,小羊的脚只能修脚,但是最重要的生命力还是得来自美女。”
我一愣,问道:“为什么是美女?”胖子一脸深沉:“你想啊,人家美女之所以会被称为美女,就是因为她们青春、活泼、美丽、可爱、性感、漂亮……,所以生机才充沛啊。”
我没好气地骂道:“猪就是猪,尽说些歪理。”胖子不服气,道:“那你说夏觞州为什么不选我们,反而把佳玲学姊摆在那儿?”
我张口结舌,被胖子的“大道理”驳的哑口无言,只好把焦点放回夏觞州身上,却发现周遭的景物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模糊。
“搞什么?”胖子骂道。
“快看,”我手指向夏觞州,道:“附近的光线都集中到他那儿了!”
胖子连忙望去,骇然道:“这怎么可能?”
我俩只见月光凝束成一条直线,从山坳顶直射儿下,聚成一个光点,映在夏觞州身上的月形刺青,他本人却仍不停的将额头叩碰在地,说也奇怪,不论他如和挪动身躯,光点始终不曾离开,彷佛那刺青有某种吸引力,能够引导月光。
“邪门、邪门……”胖子喃喃自语。
“看他的动作,应该还有后续。”我推测道。
胖子悄声问:“你又知道了?他现在顶多就是条叩头虫,我们还是从油锅那边绕过去,找机会把他们救出来。”
我略微犹豫,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胖子看我推三阻四,低声埋怨我不顾同学情义,一个劲儿的催促,如果不是情况危急,我老早把他丢进油锅里做炸猪排了。
就在这时,一道曙光破云而出,金黄色的光芒洒落整片山坳,稻草人们似有所感,竟然一个个慢慢地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眶凝视本该美好的蓝天。
我暗叫不好,这下子我们曝光的机率大幅增加,赶紧叫胖子往后挪,怎知曙光才出来不到几秒,也学它的月光兄弟汇成一束,映在夏觞州的太阳刺青。
我们两人目瞪口呆,眼前的黑大个竟能任意操纵大自然?
山坳再度回到凌晨时分的阴暗。夏觞州在两道光线凝聚后便停止磕头,双手移到日月刺青上头,有如采摘花朵般拧住光点,然后走向油锅,深吸一口气,猛地探入!
我看得满头大汗,这只黑熊已经被我列入“极度危险”和“极度变态”的名单中,现在又多了个“极度诡异”,要是他多来几下,我大概会被吓死。
夏觞州的手在油锅里不断搅拌,然后回身抓几条百步蛇丢进去,如此反覆数次,便从锅里捞出小羊的脚底板。
他把脚板拿到眼前仔细端详,看样子似乎很满意,拎著走向躺在油锅旁、毫无活力的诗绪。夏觞州走动的期间,靠近脚踝的接口处跟我对到眼,天啊,这哪是人的脚?里面的骨头肌腱全部被一扫而空,表皮有一层油脂覆盖,就像──该怎么解释──就像刚制做好的人偶皮脂,差别在于一般人偶用的是植物脂,但这只脚……
夏觞州在诗绪旁边跪下,表情温和而充满情愫。他把脚板靠在诗绪脚部的断口处,嘴唇轻动,可惜我听不到。
当他停止念咒,便举起诗绪的脚左右审查,我注意到原本空无一物的左脚底,已经被小羊的器官取代了。
难道诗绪其它的部位,也是用别人的器官吗?
那头部呢?
在夏觞州的竹林小居时听他说过,诗绪的脸和王晓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