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前准备?”
“没错。”他稍微伸展发酸的双腿,“我一开始的目的,只想复活小白。”
“小白?”我看向长的白白嫩嫩的胖子,夏觞州赶紧澄清:“此白非彼白,我是说我家的狗。”这话把胖子说的比狗还不如,不过深得我心。
夏觞州道:“我当兵前两年、发现那书后不久,家里养的狗过马路时被车撞死,肇事者驾车逃逸──哦,不用愤慨,他已经在那堆稻草人里面了──它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是我们夏家的一份子,就这样到天国投胎,全家人都不忍心,便为小白举行葬礼。”
“小白的葬礼按人的仪式举行,当然也包含『做七』,本来是打算做满七七四十九天,可惜那时候穷,法师只愿意做满第一个『头七』,也就在那个午夜,原本摆放灵堂的内室突然狂风大作,把守夜的我吓得亡魂大冒──不准笑,再笑我翻脸哦!”他的神经有点不太正常,因为我们根本没有笑,也许夏觞州早就疯了,要不弄死几百个人的手段,一般人可没这个胆。
我只好安慰道:“好好好,我们不笑,夏哥你继续讲。”
夏觞州清清嗓子:“那时我还没改信基督,对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深信不疑,跪在地上祈祷小白不要做怪,这招很有效,片刻过后,一切风平浪静,我缓缓站起身子,赫然发现灵堂的前台上摆著一本书──”
我惊叫:“莫非就是那本天书?”
夏觞州一拍大腿,喊道:“正是那本天书!”
我和胖子倒抽一口冷气,先撇开真假性质不谈,光听“头七”两个字就会冒冷汗,何况是这么戏剧化的一幕?
倒是小羊没有任何感觉,只问道:“那你成功复活小白没有?”
“当然!”夏觞州道:“事后我把这件事告诉爸妈,让他们先别下葬,找几个翻译了解内容,计画就开始了。”
小羊冷笑道:“我总觉得奇怪,为什么最近的野狗『越来越多』?原来刚好相反,是野狗的数量正在『逐渐恢复』啊。”
夏觞州得意地笑:“没错。我偷偷告诉你,过程非常完美,小白是只土狗,肢体器官只要找同种类的就好处理,不像人类这么麻烦,不到三个月,它就活生生地在我们眼前活蹦乱跳。”
胖子突然插嘴:“慢著,你刚刚说让你爸妈停止下葬,那你有让你爸妈参与过程吗?”
夏觞州道:“小白是我们的家人,不只我爸妈,我的姊姊,还有两个弟弟都参与了。”
我们一致沉默,这是什么样的家庭啊──野狗屠戮之家?
静默让气氛更加尴尬紧张,我正没做理会,小羊问道:“那你的小白……复活后有像复活前一样,需要进食吗?”
夏觞州道:“这就是天书神奇的地方了。”他满脸兴奋,好似刚得到新玩具的小朋友,但我们知道绝对不是这么一回事。只听他道:“你们刚刚也看到了,做出来的四肢脏腑,就像人偶一样,我在图书馆找过数据,这叫陶瓷化现象,动物的肉上有油脂,放到油锅里炸,便能让表皮凸起、变得金黄酥脆,吃过鸡腿吧?原理其实就这么简单,只要在油里加点料,就能达到制作人偶的效果。”
小羊双眼放光,道:“所以小白以『带有生命的陶瓷娃娃』这个角色复活,而陶瓷娃娃只是娃娃,不需要进食补充养分──了不起,真是太了不起了!”
夏觞州突然一脸害羞,那副德性就跟我们初次见面时一模一样:“没有啦──就算你称赞我,我也不会高兴的──”敢情这是他的本性啊。
眼看这个问题解决了,小羊低头思考,看不出在想什么。我赶紧对胖子打眼色让他发问,否则夏觞州杀心又起,这可不是闹著玩的。那厮抓头搔耳,刚才灵光的脑袋血管堵塞,一张脸胀得通红,就是想不出问题。夏觞州眼里寒光闪烁,我急中生智,叫道:“那浴室里坏掉的浴缸呢?它为什么会破碎?”
胖子偷偷竖起大拇指,对我比了个“赞”。夏觞州道:“那要先从我买下竹林小屋的原因说起。”
小羊插嘴道:“根本不用你说。竹林小屋是王晓兰死后才购置的,你第一次为她施展法术,必定是在那里,而且器具肯定不齐全,没有这么大的油锅,只得将就著用浴缸顶替,想当然尔,浴缸耐不住热油的高温,实验遂以失败收场,没错吧?”
我暗骂小羊聪明反被聪明误,看不出我在拖延时间吗?
夏觞州道:“不错,以前替小白施术,体积小,用普通的锅子就行;可是对象一旦换成人,光半条胳膊就挤满整个锅底,容易卡住,施力过大又会破坏刚制成的手足──没办法,陶瓷就是这么脆弱,只得换大一点的容器罗。”
“所以你就去订制了这口油锅?”小羊问。
夏觞州点点头。胖子突然喊道:“我想起来了,几年前廖阿伯接到一张订单,就是要打造一口这样大的铁锅,当时还找我老爸购办材料呢。”
我怒瞪他一眼,骂道:“你小子要是当时就瞧出端倪,我们今天也不用在这里『哈啦』了。”
夏觞州生平最不喜吵闹,居然劝解道:“这不能怪他,我用上山敬神的理由瞒混廖老儿,他本身也是崇敬鬼神的,自然不会给我打马虎眼。”
“好吧,我这次就原谅你,咦……?”这番话搞得肥仔才是罪犯,我和夏觞州反倒仗义执言,立场全颠倒了。
“我还想问你个问题,”小羊道:“你刚刚用我的脚,取代诗绪碎裂的左脚,有成功吗?”
夏觞州的脸顿时变成铁青色。小羊因为长期练跑,脚底板不如他的脸俊俏,粗糙的可以,直接被夏觞州嫌恶的打碎。虽然该死的不是小羊,可现在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中,我只好使出“模棱两可”战术:“说失败嘛──脚的确是接上去了;说成功嘛──最后又功亏一篑,你就别问太多了。”
小羊笑道:“阿中,你的模糊战术对我不管用的。在问这个问题前,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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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觞州哼哼笑道:“羊博士,你们四人组当中,我最重视的就是你无所不知的脑袋,相信你提出这个问题,必有目的。”
小羊脸色已接近死白,还硬撑著客套:“哪里哪里,夏哥过奖了。”然后看向诗绪:“根据夏哥的叙述,想要复活某种活物,必须以相近的物种为材料,如果对象是人,肢体躯干的选择更加严苛,我说的可对吗?”
看到夏觞州点头,小羊提出我不敢问的问题:“在竹林小屋时你说过,诗绪的长相和王晓兰完全相同,我大胆地假设──你要嘛就是把王晓兰的脸皮剥下来贴在别人的头上,要嘛就是割下她的头颅,直接接在其他人的脖子,对吧?”
夏觞州黑黝黝的脸浮现一抹暗红。我暗自奇怪小羊为什么要激怒他,不过这几天在学校和他相处,发现这家伙属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类型,说的每句话都有涵义,本想由著他,胖子却摸不清底细,拚命打手势让小羊闭嘴,也幸亏夏觞州正全神贯注地听小羊胡扯,否则看到那猥亵的手势,估计会把胖子的咸猪手剁下来油炸。
夏觞州刚要张口,胖子不甘寂寞,喊问:“夏哥可以连著身体下锅酥炸呀,为啥一定得换主人?”
“我是从诗绪的身高看出端倪的。”小羊道:“阿中的身板是我们四个人中最矮小的,正确的说法,他根本没有成长,完全停在小学三、四年级左右的状态,”他吞了口口水润润喉,续道:“诗绪的身高跟他没差多少,头却跟成年人没两样,就算王晓兰生前再怎么娇小,身体也不可能小到那种程度。”
夏觞州没办法保持沉默了:“我这是不得已──想要完整的复活兰兰,就得将她的头移花接木。”
小羊一脸不屑,嘴角微翘,笑道:“结果恐怕不如你所预想吧?”
夏觞州眉头一皱,发觉笑容并不单纯,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应该亲眼看到诗绪活过来的模样吧?”
小羊突然露出致胜的笑容:“面对现实吧,夏觞州,你早知道复活的诗绪没有王晓兰的任何记忆,不过是披著她的皮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