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小伙子,还满意吧?这栋楼已经差不多搬空了,就剩下你楼上那家。是位上了年纪的婆婆,也不会吵到你的。
“真的不会?”
“这个……就是睡觉前喜欢听点戏曲……”
“听多久?”
“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一个?”
“最多一个半。”
房东颇具厚度的双唇似乎裹着菜油,一副谄媚的嘴脸让人觉得说不出来的恶心:
“楼上那位张婆是个孤寡老人嘛,平时听点小曲子解解闷,我一看就知道你不会在意的,是吧?小伙子,你看,这楼上住了户人家,平时也有个照应嘛……”
“别说了,去房子看看吧。”
“哎,好好。就在前面,你看,就那个。”
“房子在几楼?”
“就在2楼,2楼好啊,方便。你看那6楼7楼的多麻烦,我和你说,楼上的房子可租不得,好些都漏水……”
他一面掏出钥匙,口中还兀自不休。
“小伙子,我和你说,房子你绝对满意……好了,进来看吧。你看着水泥,多结实,嘿。这蜘蛛网什么的弄弄就好了,要不我帮你整整?”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你的意思是……租?”
“行李我下午带过来,到了打你电话。一手交租金,一手交钥匙。日子从从今天开始算就行了。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好嘞,小伙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你不知道,前面几个房客个个都不是东西,他们……”
快速地甩开了房东,上午的阳光已经把眼睛刺得生疼。
终于离开那所谓的父母了。
一、
傍晚,闷雷,妖风。即使是已无人烟的郊区废房,外面的空气和植物纠缠起来,造成的声响依旧不饶人。
久置的房间特有霉味,空气中的灰尘,以及身下沙发破旧皮革的味道,连同夏日暴雨前的那份闷热,一起折磨着人的胸腔和后脑。
房内昏暗的白炽灯兀自亮着,两只蛾子被吸引过去绕着打转,投射出来的黑影在房间里四处晃动。
接连不断的雷鸣总让人不安。
停电了
“轰”的一声巨响,玻璃窗也被震得不住颤动。同时,闪电划了下来,房间一瞬间被照亮,随即又陷入黑暗。
外面的风依然狂暴。
找来蜡烛和有些霉味的火柴,扔在一边,又躺回到沙发上。
雨,差不多该下了。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只为你霓裳羽衣窈窕影……”
预言般的,婆婆听京剧的声音从楼上不绝如缕地传来。
高亢、激越的曲调,即使窗外雷声隆隆,也能像一根红线般从那厚重的积雨云层中穿过,钻入人的耳朵,每多进入一寸,头痛就加重一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红线在脑中越积越多,慢慢地勾勒出一双尖锐的眼睛,接着是鼻梁,粉面,一直到满头的朱钗和全身流光溢彩的戏服。
很快戏服便舞动起来,衣袂飘然,目光如电,手指轻盈,朱唇微启。
“我分明见你飘飘欲仙展彩屏……切莫道云海迢迢星河远……”
她越转越快,不知何时,一张张脸谱浮在她的身周绕着她的舞姿打转。红脸的关羽、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紫脸的常遇春、金脸的二郎神……脸谱色彩鲜艳,或笑或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