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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

锅仔码头
发表于 2022-06-13 19:53

    四、
    我现在该去哪里呢?
    从传杰家出来,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找了一个公园,独自在烈日下晒到日暮,才惊觉自己的抗热能力这样强大。以前开空调简直是浪费电呢。
    只到蝉鸣都渐渐歇止了,饥饿感也凑热闹般地将讯号传递到大脑,这才站起身。脑袋一阵眩晕,慌乱中扶着公园的椅背,好久才缓和过来。
    罢了罢了,去吃饭吧。
    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屏幕在阳光下看得不那么清晰,勉强看见数字时钟显示下午六点半以及一条短信提醒。用手遮挡一下,短信是那个亲妈发过来的:
    “除夕,传杰说你出院了。回来好吗?这次在家里吃饭吧。妈妈以前真的是十分对不起你,妈妈错了。能原谅妈妈吗?”
    不知道该如何整理心中复杂的情绪。是不是我做的太过分了?毕竟她是我的亲生母亲。然而她也知道自己是我的亲生母亲,又为何从来不管我?十多年来,她总是和她所谓的姐妹一起,对我永远都是给钱自己解决了事。从我记事起就没在家做过一次饭,没带我出去玩过一次。父亲是物理学教授,课题忙无暇顾及我可以理解,然而她的工作如此轻松,每逢双休长假却是自顾自地在外面玩,回到家也不曾和我多说几句话。总是和父亲闹别扭,吵架。
    父亲很少说话,对母亲总是容忍的,保持沉默的,总是在书房里完成自己的工作。他是我从小的偶像,我努力的学习,想像他一样在物理上有所成就,让他能对我刮目相看。但是在我读研究生的这一年,母亲和父亲却吵得不可开交——我敬重崇拜的父亲,一直和另一名女性保持着关系。
    母亲愤怒之至,要求离婚,父亲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看不出情绪上有任何波动。只是用最简单的肢体语言表示自己同意了。母亲更愤怒了,对父亲冷嘲热讽,同时提出一系列的苛刻要求。房产归她,车归她,从此父亲工资所得的八成归她。父亲仍然是平淡如水的答应了。然而两人在我的问题上却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各不罢休。


    我很不理解,从小就看不出他们夫妻两人有任何的感情,甚至对他们两个究竟是怎样组成家庭这一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让我出生在这世上,让我从小感受不到任何父爱母爱;更让我唯一奋斗努力的动力——我父亲在我心目中的无上形象——在今天溃成散沙。
    那么现在,母亲又为何千方百计地让我回去?父亲为何又答应了母亲的所有条件而唯独不让我跟她?究竟是他们悔改了,还是单纯认为我是最大的财产?我现在又该怎么做?
    在一家小馆子里吃着面,看着外面马路上的车水马龙。莫名感到难受,喉头似被什么东西哽咽着,面在口中始终难以吞下去。
    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好好地哭一次?男人可以为这种事情哭吗?算了,就算可以,想必也是哭不出来的。每当望着周边的孩子在父母怀中哭泣让父母安抚的时候,我都会多看两眼,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呢?这孩子哭的时候觉得幸福吗?十多年来,无论感动也好,悲伤也好,自己总没流过一次眼泪,或者说从来没有想哭的冲动。而此刻真正想痛哭一场时,却不知道该怎么流泪了。
    尽管肚子饿,但面条还是没能吃完。结过账,便在街上游走,能去的地方只有租的房子了。尽管传杰仍然要我去他家,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去了,更何况,我昨晚还掐上了他的脖子。
    信步在街上走着,大街也过,小巷子也穿,累了就回去吧。


    “小兄弟你眉间有黑气啊。”
    小巷子里,路边算命的把我拦了下了。我这才看见这巷子里尽是一些算命测字之人,有的面前放着铁八卦,有的旁边用铁笼关着一直绿色的鹦鹉,更有甚者搭了简易的木桌卖符。
    眉间有黑气?我望着拦我的那个人,他正一脸严肃的盯着我。而我望向四周时,却发现每个到这巷子里来的,要么会主动找一个摊主,要么会像我一样以类似理由被拦下来。所以说,这怎么看都只是故弄玄虚的老头骗钱罢了。
    我转身离开。那老头冷笑一声:
    “嘿嘿,杀生之祸啊。”
    我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想到了今天上午医生说的话:
    “死了……尸体头部里面有一把铁锁……”
    我再次转身望向那老头,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望向旁边。
    我在他前面的盒子里放了十元钱:
    “怎么说,老先生?”
    他斜着瞥了一眼十元,并不搭理。
    我又扔了一张十元,他仍旧不理不睬。
    “别扔了,小伙子。那人根本就没本事。”
    在我正准备豁出去扔第三张的时候,不远处的一个老头说话了,他背靠着墙,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不像是算命的,反而像是一个普通的乞丐。
    这边的老头马上就生气了,大声骂道:
    “你这老东西懂什么?”
    然后神色凛然地问我:
    “小兄弟,你是不是和你女朋友吵架了,还差点打了起来?我告诉你,这事还没结束,你可得小心。”
    听完,我转身就走,再也不顾他后面的喊叫。
    我走向那个乞丐似的老头旁边,像他到了谢。把刚才准备扔的那十元放在他前面的空碗里。
    “凶宅才对吧?”
    我怔怔地望着他,他眼睛微闭着没再说话。我再次拿出钱包。
    “别掏了,我是讨饭的,不算命。你赏了我十元够我吃一顿了。”
    他说。
    “但是……”
    我不知该如何请他多说两句,离开却又不甘心,最后只是尴尬地在原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