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不信,这事你到樟州码头一打听就知道了,当时船上加脚夫也有十一人,个个亲身经历!”——贾一慈夹了一口菜送进口中。
“这真是东家诚心礼佛之福啊,” 王掌柜伸手抹了一下额头的细汗,他刚也被贾一慈形容的凶险之情吓出了汗来。此时回过了神便道:“也该东家平日行善积德,感动大士,便得此报。善终归有善报啊!”
王掌柜本想说“善人怎能总得恶报呢?”但他还是忍住了没说出口。
“更奇的事还在后头呢,”——贾一慈接着又道来——“今日匆忙赶回家,是因心里记着菩萨救了我断桥之厄,急着回来焚香拜谢!不想上完香念完一遍《观音经》后,本欲起身,梁上悬挂的长明灯却断绳落下,里边的油倾得我淋漓尽致!我猛然记起偈语中的第二句《逢油即抹头》,便毫不迟疑地把灯油抹了个满头光亮,虽如女人般有碍观瞻,心想菩萨说的总归不会错吧!所以,便是现在你见的这般模样了,哈哈!”
“此事端是稀奇,只是后两句不知作何解释?”——王掌柜道。
“嗯,我也纳闷得紧。但就象这头两句,事先你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临头了,你就明白了,也许这就是天机吧!天机总是让凡人费解的。”
“说得也是,只是知道这些都是对东家有益就行了,既是天机,我等凡辈也就不必去空劳费神了!想冥冥之中,果真有神眼如炬,凡辈龌龊之事,瞒已瞒人却是不能瞒天的,一切善恶之缘皆有报应啊!”——王掌柜在月色与酒精的双重作用下,忽作无限感慨!
贾一慈端坐在佛堂的蒲团上,睡意全无,便拿起木鱼槌,翻开一卷《华严经》,半闭着眼,喃喃诵来。在这样的宁静空寂的夜色里,飘出来的诵经声就显得分外苍凉。
王掌柜姿意放浪的身影在月光下拖得很长,四野空无一人,王掌柜也许是真醉了,嘴里翻来倒去地念着贾一慈说的那四句偈语:“逢桥莫停舟——逢油即抹头——斗谷三升米——黑蚁遮冤头——”每一声落下都引来声声回音荡开去。
四更敲响,贾府墙外一黑影在走动,似想翻墙,又在犹豫不决,借着月光,可清楚看到此人正是当地著名的花花太岁——康七。
不多久,一个黑影从里边翻墙而出,吓得康七缩在一角不敢声张。
那黑影并未发现康七,径自匆匆赶路而去。
康七望了一眼远去的背影,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咬牙切齿迸出一句:“婊子,敢骗我!”
康七跺了一下脚,翻身进墙去了。
这康七何许人?
康七原名康正,名曰“正”,却从头到脚无一可正,油腔滑调油头粉脸,父母早亡无牵无挂,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平日里勾聚一班狐朋狗友,敲诈勒索欺行霸市,弄了钱便逛窑聚赌,因在狐朋狗友中排行第七,便唤以“康七”名。想必他也有自知,不想辱没了苍撷所造之“正”字!
这半年来,他勾搭上了这贾府里的贾白氏,从此经常趁贾一慈外出宿在贾府!
说说这勾搭过程也可算一椿拍案惊奇了,半年前的晚上,月黑风高,康七乘着酒意摸到贾府前,想进去顺手牵羊搞点小钱用用。没想到可能喝了太多,竟在房内拌了一跤,扑一声倒在地上,半晌动弹不得。这时烛火亮起,康七心想完了,这下少不了让人送官府了。想到此,他反而心里不怕了,张开了眼,可这一看过去却让康七的眼睛再也挪不动了。
贾白氏披着薄若轻纱的睡袍,玲珑曲线一览无遗,半眯着睡意朦胧的眼睛,一手举着烛火,一手挡着火光,惊讶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俊美少年,一时恍若梦境,张着嘴竟说不出话来。
这康七机敏非常,见此阵势,已知无有风险了。马上一跃而起,一口吹灭了烛火,一把抱住了贾白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