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从未闻到过这么诡异的臭味。
它不算刺鼻,没有把人直接熏晕的威力,但反倒更令我难受。那感觉好似骤然冲进一间密封了成百上千年的屋子,发现地上有具早已朽化成白骨的尸体。
变异的尸臭与腐化的空气混合,绝对是催吐的极佳配方。
我弯下腰吐了个昏天黑地畅快淋漓,缓过力气睁开眼时,心中一惊:眼前漆黑一片,难道自己失明了?
定睛再看,原来我站在一条圆形的管道内,脚底湿滑异常,头顶几乎可以抵到管道的顶端。冰冷的水滴落到脖子上,我下意识地用手一擦,黏黏腻腻的,胃部不由得又开始紧缩。
这里好像是一条下水道……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还没来得及深思,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黑暗中出现了一团绿光,向我靠近。我吓得转身要跑,没跑两步就摔了个大马趴,紧接着被一只脚踩住了后背。
“这人是谁?”沙哑低沉的嗓音透着杀气,“误闯进来的?要不要……”
“看清楚脸再说。”衰弱苍老的声音阻止道。
我被拎着衣领揪了起来,我吓得耸肩闭眼,透过眼缝看去,左边的那个是膀大腰圆的大汉,而右边是个枯干瘦弱的老人。
“原来是提灯的。”老人有气无力地问,“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刀把子,提灯的不是来不了吗?”拎着我的大汉疑惑地皱起眉毛,“这人真是提灯的?你没认错?”
纵然我吓得有些迷糊,但从这番对话里也领悟出了利害关系,连忙接上了被称为刀把子那个人的话:“对不起,有了点事耽误了。”
这话果然有效。大汉把我慢慢放下,重新打量了我一番:“这么年轻,靠得住么?”
“我找的人怎么会有错,不相信我的眼光?”
“怎么会。”大汉干笑了几声,把拎在手里的刷了层绿粉的牛眼灯递过来,“拿着,该干活了。”
说完话他转身就走,刀把子盯着我,露出暧昧的笑容,忽然凑到我耳边,声若蚊鸣地说:“不想死就别乱说,不知道怎么回答时就闭嘴。”
我被彻底弄糊涂了。看起来他是在帮我,但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却一无所知。我愣在原地,直到大汉回头厉声催促才迈动脚步,机械般地跟了过去。
拐了两个弯,下水道被黄土堵住,四个头缠白巾的人蹲在土墙前,微型手电斜插在右耳边,奋力用折叠锹向前挖掘。听到我们三个的脚步声,扭头看了看,旋即继续干活。
在我到来时,土墙已经被挖了将近三尺深,过了大约半小时,只听轰隆一声,墙上露出了个漆黑的洞口,一股阴风随之扑面而来。
“通了!”大汉惊喜地说,“你,进去看看!”
“马鞭,会不会有危险?”被指着的人胆怯地问,“要不先放条狗进去?”
被称为马鞭的大汉爆发出一阵怒骂,连推带搡地逼那人钻了进去。
我打了个冷战,难道这些人是盗墓的?要是这样可就糟了,事毕后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
注意到他们都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洞口,我悄悄向后挪动脚步,打算寻机逃跑。没想到马鞭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我,我吓得顿时全身僵硬。
洞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食指,你怎么了?”马鞭顾不得盘问我,向洞口吼叫起来,“里边有什么?”
“死……死人!”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马鞭面红耳赤,“你第一次见吗?”
“不是白骨!是……尸体!”
马鞭还要再骂,被刀把子拦住。刀把子面色凝重:“里边有具还没化为白骨的尸体?”
拇指没有回答,片刻后他屁滚尿流般地从洞里钻了出来,坐在地上喘了半天气才开了口:“穿……穿了件棉衣,牛……牛仔裤。”
听到这句话,除了我,每个人都变得面无血色。
马鞭是最先回过神的,他看着刀把子:“里边应该有一千三百多年没人进了吧?”
刀把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您的眼光,可为什么里边会有个现代人的尸体呢?”
“我不知道。”刀把子声若游丝,“劳烦你,把那尸体弄出来。”
马鞭脸上的皱纹再次挤成一团,他咬咬牙,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