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色的西装、浆洗过的白衬衫、夜幕下微微反光的雪白手套……一切都经过了精心打理,简直就像是马上进棺材的尸体,也或许,是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亡魂。他是谁?竟和死去的刘宁打扮得一模一样!
真该死!浓重的阴影始终大大地倾斜在他脸上,虽然不一会儿,他又转进路灯的光晕里,却是背对了我!“人影”忽然拉直手巾的领带,扑到李晨背后,紧紧勒住了对方的喉。李晨毫无预知,挣扎起来。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刺激着我的耳膜,我看见那条长椅跟着他挣扎的动作剧烈地抖动。黑色的凶手逆着光,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投下一大片浓重的影子,影子托拽、拉伸着,做出各种足以使人致命的可怖动作。要不是杨凡紧紧扯住我的袖肘,不让我轻举妄动,我早在凶手扑向长椅的瞬间也跟着扑过去了。
“……听、听我说!”不知是凶手放松了力道,还是李晨挣出一口气,只听李晨喘息,“我知道你是……而且……”话语掐断在倏然勒紧的力道里。
再坐视不管,李晨会死!我甩开拼命阻止我的杨凡,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凶手扑翻到长椅上,又双双滚打在地,连惊疑未定的李晨也一并被我扑倒。
我与凶手纠缠到一起,四只手互相抓握,彼此都想制服对方。李晨摸着公文包慌乱地爬起。我没精力理他,只能对他人喊:“快跑!快!”他没有逃,抓起碎了镜片的眼镜挂到耳朵上,无措地后退了几步,眼看着我同凶手厮打着翻滚,一个压一个地滚到路灯底下。
视野中猛然白亮一片,我和凶手在看清彼此面孔的一刻,双双惊呆。他大概是被我这张泥糊糊的脸唬住,动作略略迟疑,继而把冷汗森森的我撞翻在地。我没能还手,确也是给他的脸吓住。刺眼的光线照耀下,他的脸苍白异常,死亡独有的寂寞,尽显扭曲的五官——是刘宁!是刘宁的脸!
黑色的、走出地狱的亡魂,缓缓站起,从袖中拿出个明晃晃的东西。当我看着他把手中的东西举过头顶时,他的身影在一片反光中模糊起来;当我意识到他手中的是把刀时,他已将我扑倒,刀锋抵住了我的脸颊。
我盯着那把刀,明白只要动一动,左眼就会马上报废。我忍耐着左脸伤口的疼痛,尽量不看那冰冷的凶器,把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凶手脸上,盯住了他的眼。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脸很不自然,有些僵,却不是死人的那种僵;眼眶与眼珠明显脱离。我立刻意识到,眼前的家伙,不过是戴了一张劣质的纸制面具!
杨凡无声地溜到凶手背后,用他那张泥糊糊的脸与瑟瑟发抖的李晨对视。他用冷峻的日光逼走了李晨,转向我,对我做个不要声张的手势,冷不丁地从背后环抱住凶手。
我趁机脱身,同时去揭凶手的面具。就在这时,头顶的路灯突然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兹啦啦地跳了几个火花,灭了。半块碎砖飞落到脚边,吓得我跳得老高。
凶手狂暴地扭动身体,用刀子划伤杨凡的手背,把他远远地甩出,掉头逃进了茂盛的草丛。回头看看刚才砖头飞来的方向,只见一抹玻璃的反光转瞬即逝。
“那是……”
“是李晨老师。”杨凡捂住手背的伤口,“是他打坏了路灯。”
脸上的泥混着汗渗入伤口,伤处刺痛难耐。我边用衣袖擦脸上的血渍,边问:“李晨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还放走要加害他的凶手?接下来怎么办?”我接过杨凡递来的书包。
“还有什么接下来?”杨凡用校服外套抹着脸,叹了口气,“本来不需要咱们露面就能摆平的事,全让你搞砸了!”
“你的意思是,见死不救?”
“李晨不会死。”杨凡肯定地说,“相反,他还会说服凶手放弃行凶的念头。”
“这、这么说,你早知道凶手是谁了?”
“大概吧。”杨凡狡猾地一笑,“我在他身上留下了记号。”
“要不要报警?”我又跃跃欲试。
杨凡想了想,摇摇头:“没必要。咱们今晚打听一下刘宁家的地址。明天是周末,去他家问问情况。我们电话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