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闭上了眼,喃喃低语道,郎君,轻点,奴家好久没有承受过风狂雨骤了……
接下来的几天,桑晓读不进去圣贤书了。睁眼闭眼,全部是那女子的浅笑媚态,和晶莹玉体。
隔三差五夜深人静时,那女子就会来,说是丈夫睡熟以后,自己偷跑出来的。可不等鸡叫破晓,就会在桑晓的紧紧拢抱中毅然离去。桑晓理解女子的做法,她是怕被醒来的丈夫发现,她可能还担忧影响桑晓的清誉甚至日后的功名。
后来,女子交给了桑晓一只绣花鞋,青缎鞋面,上面绣着两三朵不知名的小黄花,娇娇弱弱的,但惹人怜爱和心疼。女子对桑晓说,如果郎君实在想我了,就拿出这鞋子,凝视摆弄一会,我就会到的。
果然,在思念最浓时刻,桑晓拿出绣鞋抚弄一番后,那女子,就会飘然而至。然后,帐卧交颈鸳鸯,莲开并蒂双花,你贪我痴,浓情蜜意。鸡叫头遍时,女子依然决绝离去。
慢慢的,桑晓觉得自己越来越羸弱,越来越力倦神疲心不在焉。他渴望再见到那女子,又怕再见那女子。
那女子已经三两月未至了,而桑晓却思念愈甚,手里一直把握揣玩着那只绣花鞋。但女子仿佛从人世间蒸发了一样,丝毫不见踪影。
一天晚上,那女子突然又来了。但面有戚戚,愁云紧锁双眉。
桑晓欲求欢,女子淡淡的慵懒,不抗拒也不配合。桑晓的动作停了下来,那女子轻推着桑晓的双肩,让他坐到了床头。女子揉捏着桑晓肩头的衣皱,不紧不慢的说出了一段故事。
女子说,他姓聂,名小倩。而她以前告诉桑晓的境况,都是杜撰和谎言。女子说,自己不是人,是鬼。十七岁上病死,被家人在胸前腰后压上了镇凶纸符,怕的是她阴魂不散作祟寻衅,搅得活人不安不宁。于是这样一来,那符镇压住了她的魂魄,她只能游荡于离恨天外,无法凝聚人形,永世不得托生转世……近来,阴司来了一恶鬼,有权有势也有钱,吃得很开。想收小倩做二房,条件是,将来帮她运作活动,完成她投胎做人的夙愿。(鬼大爷:www.guidaye.com/转载请保留!)
小倩说,我是来告别的,我已经答应他了。我已经厌倦了随风飘荡的孤鬼日子,我想做人,好好活着,生儿育女,慢慢变老,直至最后死在温暖的床上……
小倩还说,人鬼殊途,我不是故意勾引你害你,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我还是做了错事,人鬼交合,会大伤元气,损耗精血的。可是,我总是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无法说服我自己……忘了我吧,如果来世重逢,我会穿着那双绣花鞋,在红尘中找你。遇到你,我会对着你笑的,你一定要认出我哦……
听着小倩的诉说,桑晓心中全无惧怕,反而涌上了无尽的柔情和爱意,还有感伤。
那一晚,小倩枕着桑晓的臂弯,睡的沉静如婴儿。
桑晓一夜未眠,看着怀抱中酣睡的小倩,蓦然,他的头脑中如闪电划过茫茫夜空一般,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看到过的一册笔记志怪文献中的记载。说,有惨死女子孤魂,若能得到精壮男子血液滴入起肚脐,就会以阳化阴,幽魂辗转复苏,就会获得重新投胎转世的资格与机会。只不过,滴血那男子,就会大病一场,身体从此衰败下来,永不能恢复如初。于是,桑晓揭起小倩的小衣,用牙齿咬破手肘,静静看着自己殷红的血,一滴一滴,缓缓汇入小倩浑圆的肚脐,氤氲着缕缕热气,就像一杯殷红的酒,散发着让人心醉神迷的芬芳……
桑晓一直昏睡到第二天黄昏。
睁开眼,小倩不见了。只看见,一缕黯淡的夕阳,斜斜的照在身边的床铺上。于是,桑晓复又沉沉睡去。
晚上,桑晓做了一个梦,梦见小倩衣袂飘飘,眉眼楚楚浅笑盈盈,来和自己告别,说全靠桑晓精血的滋润,她已经摆脱了恶鬼的纠缠,即将赶往转世投胎的路上……
梦醒时,已是东方泛白。
桑晓硬撑着游丝般的气力坐了起来,从枕边摸出那只绣鞋,放在榻上凝视。心里五味杂陈,有忧伤,有依恋,有欣慰。忽然,端放床上的那双绣鞋,竟窜起了蓝莹莹的火苗,一眨眼,变成青烟,在屋顶缭绕盘旋后,钻出窗缝,消失在空中。床榻上,却不见丝毫灰烬。
在残阳如血的黄昏时分,桑晓拄着拐杖,去了村东头的乱葬岗,果然看见一棵钻天白杨树下,有一小小孤坟,低矮破败,荒草萋萋。
伫立片刻,桑晓回身踽踽独行,迎面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拽得好长好长。
那株白杨树上,有一个硕大的鸟窝。此刻,寒鸦一声紧递一声的,嘁号了起来,声声凄厉,声声悲切,时断时续,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