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滋味自是难受至极,可谁都不敢喊叫、躲闪。因为随时有人会召唤来那只怪兽,一口咬断不老实者的喉咙。那血喷一地的场景往往吓得他们夜夜做噩梦。
逐渐有孩子忍受不住,异常痛苦地死掉了,尸体马上就被那些人处理了。豆子咬牙忍受,总算在恍惚死过好几回之后挺了过来。可马上就被逼着每天服下一种药丸子。服药之后的感觉还不如置换毛皮,身体感觉就像无时不刻有双巨手在反复往其手心里抟攥。于是,豆子他们几个不多的幸存者又走了趟鬼门关。
这以后,豆子几个开始接受耍猴戏的训练。为了使他们看上去更像猴子,那些人每天揉捏、扭掰他们的四肢手脚,又让他们痛不欲生……
这还不算完,这些人还牵来一群真猴子,逼着他们每天混迹其间,和它们一起作息。并且被逼着揣摩、演示真猴子的动作举止,以期以假乱真。
一段时间以后,活下来的几个孩子便开始了无限凄惨的充猴卖艺的生活。
军官问豆子为何没有及时依地址去找自己的朋友寻助,豆子表示一来自己惦念弟弟,怕他突然会找回来;二来奇怪的是,出了“孩儿店”原本很熟的路径,看在眼里竟生疏得很,恍恍惚惚间每次都会不自觉又转回来。这一耽搁,后来就被掳走了。
军官黯然。接着看豆子比划卖艺时的种种磨难:每天饿饭是必须的;挨打和饿饭比重相当;还得不断吃那些恶心的药丸子,可能那是一种阻止生长的药,自己和几个伙伴这些年来非但没长个儿,身子倒都佝偻成一团了……真猴子表演的是些翻跟头什么的,自己和伙伴表演的则是偏重智力这方面的把戏……
军官心里燃起了怒火,他难以相信阎浮世上竟有这样的罪恶。于是厉声命令手下把几个耍猴人拖过来,他要问问这些王八蛋死之前还有啥可说的!
手下答言,说这事已经通报本地警务部门了,他们的人已经过来了。那几个耍猴的侉子早被他们扒了赤膊,挑了脚大筋,用铅丝捅穿了锁巴骨,串成一溜拧在车屁股后头了。单等您照一照面,交割一下,就开车遛走呢。您还是劳点力气走过去问问吧。
军官走到几个人跟前。这几个家伙只剩下甩大鼻涕痛哭哀嚎的份儿了,起先的威风早掖到各自的裤裆里了,头也不敢抬地哀告饶命。
军官厌恶地捂住鼻子,觉得多和他们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侮辱。这几个人好像猜得出他的心思,抢着交代起他们做过的恶来。
他们说,当年自己一帮人在天津混码头时是拜了那位青云道长为师父的。他们说是师徒,其实不过是互相利用。那老道的确有些神通,除了一般本事,还会障眼法和牧猴术。这障眼法多数人都听说过,可牧猴术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了。这种本事其实和真猴子没有关系,主要是用来害人的。据老道自述,这个手段是他早年在岭南山中跟一个异人学的,自学成以来,走遍大江南北,受用无尽。他们这些人只从老道那学了点皮毛,大多时候是受着他的差遣做些个下手活儿。可就这么点皮毛已经让他们觉得学着不易——老道每每责骂他们不思进步,浪费了太多“胚子”。感叹自己是老了使唤不开手脚,想当年光往食猴脑(一种残忍活吃猴子脑髓的吃食方式)的店里送的“生材”,就比如今逮的“胚子”还要多哩。
那怪兽其实是老道自小训练来采“胚子”的,本身是一种猿。由于它行动敏捷,要比人好用得多,所以大多时候,先由他们“踩”好“点”,老道随后施法,着那猿行动。往往一做即成。只是后来一次行动出了偏颇,那猿受了伤,只好让它修养了一段时间。等它伤好利落,又做了几票。没想到一次意外,他们暴露了行藏,老道被打死,自己人中有两个也成了枪下鬼,剩下的伙伴堪堪带了几个“成品”和那猿逃了出来,从此流浪江湖。
自从老道死后,他们像船失去了灯塔,再也没能力去做那些伤天理的事情,例如他们再没有取过“胚子”,再也没有给“成品”续喂哑药、缩骨丹。
憧憬中的培育大量“生材”售卖已无可能,他们后来只好守着在天津时在老道指导下做成的几件“成品”耍把式卖艺糊口了……
军官不想再听下去,摆了摆手,车子呼啸而去,车后拴着的几个人被拖拽着,发出一连声的哀嚎……
这时有兵凑过来问怎样处置那只猿,它还拴在笼子边上呢。军官咬牙切齿:“关进笼子里,架上柴禾,烧死它!”
……
至于豆子和几个伙伴最后怎样了,流落到了何方,恢复到了何种健康程度,由于当事人没有再细细叙述,也就不得而知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