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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窥

江湖人
发表于 2022-06-13 20:33

    【十五】
    十三年前城西旅馆血案发生的那一晚,警察匆忙赶到,带走了瘦徐,现场人去楼空,只剩下好心的妇人上楼收拾遗物。
    这时她奇怪地看见对面那个常常和徐文川一块玩的女孩在疯狂地向她招手,然后朝隔壁房间指指点点。
    她走到202房,走到那个女孩指着的沙发前,把沙发板一拉开,这时她看见了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幕。
    比女人的摔死更令她永生难忘。
    她连尖叫也叫不出声。
    沙发里蜷缩着一具小小的身体,已然冰冷僵硬,这具身体的头部卡在沙发后的支柱处。
    当他们拆开沙发,用力拽出这具尸体时,他们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的面部紫胀,突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处,一眨不眨地……就像在看着什么,又像在等待着什么……
    “你不知道,那可怜的孩子,他没了娘,我比他亲娘还疼他……”老妪那只干枯的眼睛中仿佛也泛着泪花, “我留着他所有的玩具,但我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是我对不起瘦徐,那孩子太野,他说要拜我做孩子干爹,我这个干爹却没能留意到那个孩子的动静,”驼背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们找你,找了十三年。我们只知道,是一个‘大哥哥’把他塞进了沙发。”
    “不用和他多说了,”唯有许文川冷静地打断,“别忘了瘦徐给我们的交代。他在监狱里的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打听着当年曾经住在‘202房’的那个男人,他走了,却给我们留下一个难题。”
    “一个名单,”老妪俯下身,瞎掉的眼睛中那颗惨白的眼珠似乎转了一转, “上面是他所记得的,调查到的所有客人的名字。和你一样,有许多都是化名。不过,我们有的是耐心。”
    她最后那句话压得特别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难以想象,这三个处于社会底层而毫无缚鸡之力的人,居然能够将名单上的人一个一个地排查,最终锁定到了我身上。
    “现在我只想问你,”驼背恢复了最初那种固执冰冷的语调, “这么多年,你的心里有没有一丁点愧疚?”
    我的意识已经在渐渐模糊,视野里无数人影在晃动。
    那个孩子死了吗?


    我一点也不记得,也一点不曾关心过。
    我并非选择刻意遗忘,然而那一日他躲在沙发后的去留,就如同公车上被随意踩了一脚的陌生人的去留,我未曾放在心上。
    那个混乱的年代里,人们粗糙地活,又粗糙地死,时代的洪流卷得太快,谁又记挂着一个旅馆里野孩子的生命?
    “看来他不行了。”有个声音断定。
    我要死了吗?
    之前城西旅馆失踪的住客是不是都在他们的名单上,是不是都死在了他们的手中?可是如此拙劣的杀人手法,为什么警察竟然查不出来?
    我用最后的力气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三个出奇地镇定,看着我的目光,就像看着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脑袋归我。”老妪不由分说。
    “这次四肢切整齐些,塞进背袋才不容易被看出来。”驼背跟许文川商量。
    许文川拔出的刀,又一次高高扬起。我突地心中明亮,身躯大震。
    看到消防员举起假的木偶脑袋,驼背会紧张,是因为老妪收藏了多年的人偶盒子,是为了在几十个假人头中,藏一个真的。
    油漆工在瘦徐病死后,会背着厚厚的假体回到城西旅馆,并且一背就背了三年,是为了在最后的这一天,将我的尸体背在他的背上,若无其事地装作“驼背”运出。
    这是酝酿了十三年的复仇,从我进入旅馆的第一刻开始,他们都在演戏。
    骗得我好苦。
    我败了,一塌糊涂,心服口服。
    世间上的敌意与仇恨是如此微妙,防不胜防,但从来不曾是无缘无故的。
    我的身体飘了起来,一个孩子的视线,在默默地注视着我,如芒刺在背。
    既像是那个常常写错我名字的儿子在等我回家,也像是那个徐文川在等我回到城西旅馆……


    【尾声】
    民警A在城西旅馆前焦灼地徘徊着。他的好友已经和他失去连续好几天了。
    准确地说,他的好友,和传说中的其他人一样,从城西旅馆失踪了。打电话联系嫂子,嫂子却比他更焦急,因为他的好友在走之前没有留下任何消息。
    城西旅馆此刻风平浪静,它的寿命还剩下一分钟。
    再过一分钟,胖老板就会一声令下,全部拆除。
    就像以往的调查一样,民警A没有在此找到任何线索。当晚老妪据说在搬她的假人偶,提起她的怪癖,人人都避之不及;门房据说也像往常一样在旅馆附近走动,驼着背,走得特别慢。
    民警A深深地怀疑曾经住在他好友隔壁201房的许文川先生,他悔恨自己没能在好友的最后一个电话里提醒他这一点。
    因为许文川,曾用名许少强,在三年前,曾经因为盗窃罪蹲过一年监。他所在的监狱和瘦徐是同一所。
    据说,瘦徐主动结交许少强,两人在监狱里成为了好朋友。
    三年前,将死的瘦徐亲自交给了他自己老家的一笔遗产和一封遗书,但没人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后来许少强出狱,改名许文川,打拼三年误打误撞创业成功。
    最可疑的是,在许文川的房间里找到了一把刀。
    可惜许文川出示了他有梦游症的证明,甚至还发了两个视频表示他梦游时有过持刀的暴力举动。
    就连对面楼上的一个有些疯癫的女生也出来作证,说她当晚正好在洗头,看见了对面201房的动静,确实只有许文川先生一人,再无别人。
    民警A也有他的苦衷。
    在1999年他好友离开X县的那一天,他和警队的许多老警察一样,亲眼目睹了那具蜷缩在沙发里的尸体。
    那是他们一生的噩梦。
    警察曾经先后来过城西旅馆两次,并且红腰带女子也曾经报警,却没有人能提前发现这个孩子。
    这次失职成为了警队永远没人提及的耻辱。
    而民警A有一个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不能告诉警队,更不能告诉他的好友。
    这个秘密隐藏了十三年。
    那就是,在尸体被发现的那一天,他知道,住过那个房间的男人,正是他的好友。
    哗啦!
    一声巨响,城西旅馆的拆迁开始了。
    飞舞的尘屑中,一张残留了一小片的纸飘到他的脸上。
    上面写着L.T.F.T.
    民警A读了一遍,笑了。
    老妪,驼背,疯女,天才。
    这倒挺像刚刚这四个人的简称缩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