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他是第二天放学回来,那时他躺在炕上裹着好几床被子,可身上冰凉冰凉的,脸上跟纸一样,眉毛和睫毛上白蒙蒙的一片,嘴唇都成了青紫色。我听见他迷迷糊糊的说:“哥,你等我啊,你怎么就走了,怎么就不等我。”
我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他在喊谁,喊哪个哥?
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把拎着我的衣服领子把我提了出去。
我从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就听她怒气冲冲的说:“你赶紧给我滚回去,不准再来。”
我扯着哭腔,抽抽搭搭的说:“我想看看他,他到底怎么了?”
老妈瞪了我一眼,见我哭的伤心,在我耳边轻声说:“他中邪了。”
“呃”我愣住了,我不知道中邪到底是什么,但看他的情况,一时半会是好不了,就哭着回去了。
他的病时好时坏,一会清醒一会昏迷,一直拖了三天,请了医生,医生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老妈和奶奶又请了村里的神婆帮忙看,那神婆在他身边捣鼓了好久,也不见起色,最后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他突然好了,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下炕,自己去厨房里找吃的,所有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也就任由他到处跑,只是时不时提醒他别走太远,毕竟身子刚好。
我以为他真的好了,然而,他清醒后的第三天出事了。那天天刚彻底黑,就听见他妹妹和妈妈的哭声。老妈赶紧奔了出去,我也跟着去了。他妈妈和妹妹朝他哥哥的坟地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他的名字。
我这才看清他穿着那身军装在前面,身子摇摇晃晃,可脚步很快。听他妹妹说,天黑的时候,他有些神志不清,痴痴呆呆的跑到放杂物的窑里取了一瓶农药,拿在手里就出了门,他们看情况不对,就追着出来。
前面就是坟地了,我脚下像灌了铅一样再也跑不动了。而他就站在他大哥的坟头,手里拿着那瓶农药正往喉咙里灌。我已无法形容当时的情景,整个都傻掉了。他妈妈和妹妹早都哭成了一团,我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害怕竟然晕了过去。
后来醒来,才想起当时的情景,那片坟地里有人影在晃动,但绝对不是正常人的。那些人影看不清面目,是飘着的。老妈说,她们追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趴在老妈怀里颤了很久。
其实说来,喝了农药只要及时抢救,应该会没事。可是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他死了,死在了他大哥的坟头,死的样子和他大哥一摸一样。
谁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更没人敢去深究,虽然除四害说这些是迷信,可在人们心里这些东西还是存在的,谁又愿意惹祸上身,从此不得安宁?
后来,听娟子姑姑说,那天夜里他们回来的时候,走到坟地的十字路口车子忽然拉不动了,她是在后面推车的,那一段又是下坡路,可车子就是动不了。她以为是她三哥停下了,就站起身子去看,结果就看见他三哥两边各有一个人,左边一个红头发的,右边一个穿着红衣服,像是个小孩子,看不清长相。
那时娟子的姑姑已经二十岁了,对这些事自然听过,当时吓个半死,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声喊着让他快走,也不知怎么的,车子动了。结果两人回到家门口,他搬了一袋面粉往下走的时候就倒了下去。
他死的那天,是他大哥三周年的前三天,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事情,我忽然想起那个玄心道人,可又该去哪儿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