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医院,夏小碎熟门熟路地径直走进了妇产科。一接近那个区域,我的脸就红了,腿也开始抖。人们看我们的眼神都怪怪的,让我浑身不自在,心想今天这助人为乐助得窝囊。来这里的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人,计划生育室挂着白布帘,女的进去狼哭鬼嚎一番出来,男的马上跑上去搂着好言安慰,我看得心惊肉跳又充满好奇。正在胡思乱想,轮到夏小碎了。她远远地看了我一眼,眼神迷离悲凄又带着几分感激。我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冲夏小碎摇了摇拳头给她鼓劲儿。我想夏小碎之所以叫我来,大概是怕自己无人陪太可怜吧?夏小碎挑起布帘,迟疑了片刻,神情渐渐变得大义颤然,她最后扫我一眼,进去了。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真诚地为夏小碎祈祷。夏小碎很瘦,好像还没有完全长成的样子,这种手术据说很痛,那些女孩的表现也证明了这一点,我担心夏小碎受不了。可是自打夏小碎进入手术室,里面始终悄无声息,只有手术器械偶尔的撞击声隐约可闻。我正坐立不安,夏小碎出来了,一张小脸白得像纸,虚弱得仿佛走不动路,我忙过去搀扶她。我们来到医院大门外,在花坛那里,夏小碎痛得坚持不下去了,她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我站在她身边等着她,想问问她那男的为什么不来,但看她一脸冰霜,没有敢问。这时,一个提着篮子卖美国红提的妇女从我们身边经过,夏小碎伸手拦住了她,开口要了三斤红提。当年美国红提二十几元一斤,看夏小碎这么大气魄,我惊得目瞪口呆。谁知夏小碎把那袋沉甸甸的提子全给了我,并说:“谢谢你陪我。”长这么大,我头一次吃到红提,感觉真是好极了。
夏小碎叫了一辆的士送我们回学校,离校门口还有几百米她就叫司机把车停住了。那司机一边收钱,一边不断用暧昧猥亵的目光打量我们。我心里虽说不是滋味,但也暗中吐了一口气,这事终于结束了。
没有想到第三天辅导员就把我和夏小碎叫到了办公室,让我们说明情况。我轻松地看着夏小碎,心想她会把一切说清楚的。没有想到夏小碎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咬紧牙关死不开口,后来被逼急了,还生硬地顶撞辅导员:“你管不着!”我急了,她这样,我如何脱得了干系?于是,我红头涨脸地恳求夏小碎:“夏小碎,你快告诉辅导员,从头到尾不关我的事!”夏小碎扫我一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就这三个字,真相她仍是只字不提。她这不是要害死我?我气急了,冲过去攥住她的胳膊,大声喊:“你说,不关我的事!”“不关你的事,难道关我的事?”一个胖子一边这么油腔滑调地说着一边慢吞吞地走进来。我一看是又肥又蠢的系主任,心里更是气恼,可是他是系主任,我一个学生又能怎么样他?所以只好再次冲夏小碎吼:“说呀,你哑巴了?”夏小碎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吭。我简直要疯了,我也真是疯了,因为我竟然失去了理智,狠狠地甩了夏小碎一巴掌。这一巴掌相当重,夏小碎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板上。我没有看她,愤怒的泪水把我的眼睛漠糊了。我一头冲出辅导员的办公室,冬冬地跑下了楼。我不知要到哪里去,只听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你完了!你完了!一星期后学校的处理决定就下来了,我和夏小碎双双被开除了学籍。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不敢告诉家里人,就漂在这个城市里。因为要吃饭,我到电脑城利用自己所学的知识给人装电脑,装一台机器五块钱,我一天装十台,挣五十块。后来,老板看我是可造之才,把我派到广州,出任那里的经理。这时,我才敢把我的事告诉家里。家里当然是气得不行,但事已至此,他们又能怎么样?”
刘明说到这里,把杯子里已经冰凉的咖啡一饮而尽,双眼瞪着刘维维:“这下,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是不是特满足啊?嘿,王子,张量志,你俩过来一下。”刘明突然起身招呼另一张桌子上的两个人。那两人走过来,刘明对他们说:“请你们告诉这位小姐,我这个月是不是一直活动在你们的眼皮底下没有离开过半分钟。”王子和张量志疑惑地望望刘维维,说:“是,这个月我们加班,都住在公司。”刘明夸张地和他们握握手,说:“你们忙吧,谢谢你们做我不在犯罪现场的证人。”他把脸转向刘维维,有些厌恶地说:“走吧,看来你这个蹩脚波罗还得继续追查下去,但愿你成功侦破此案!”
刘维维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理由坐下去,她尴尬地站起身,说,“对不起,我先走了。”
刘明手里转动着自己的空杯子,没有理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