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似乎同样生活在恐惧之中,这种恐惧渐渐扭曲了他的性格。他不再工作,冒充吕山让他苦不堪言,好在吕山在公司倒闭后一直就是一个失败者的落泊形象,所以他的不修边幅和性情古怪倒没有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天天窝在家里,像个幽灵一样在屋里晃来荡去。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行为也越来越古怪,最典型的就是他不再用水杯喝水,而是不嫌麻烦地把饮用水装进矿泉水瓶子里喝。每当看到他抱着矿泉水瓶子狂饮时,金翘都忍不住要连连冷笑。一天,吕梁在金翘又一次满脸讥诮地看着他喝水时,突然抱头痛哭起来,他像一只被困在陷阱里的狼一样绝望地冲她嗥叫:知道我为什么不敢用杯子喝水吗?是因为我总在水杯里看到吕山!只要有水就有吕山,知道吗,他无所不在,无所不在!
将近十点的时候,吕梁把饭做好了,他不声不响地把饭菜一样样地在饭桌上摆好,然后也不叫金翘,自己埋头吃起来。金翘早已习惯了这种就餐气氛,她不用他叫,自己坐到饭桌前,也像他一样埋头大嚼。这顿饭他们又是在各怀心事中结束的,金翘自觉地去刷碗,吕梁则照老规矩回卧室躺着。
金翘拧开水龙头,抓起一只碗刚要洗,突然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她一惊,把手中的碗往水池里一扔就冲进卧室。只见吕梁满脸惊恐地指着窗户,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下她也尖叫起来,因为今天早上还好好的窗户此刻竟被葡萄藤严严实实地封死了。金翘忙跑到客厅拉开通往院子的后门,门开了,然而门外同样张着一面葡萄藤织就的网。金翘又到跑到前门那里,还好,这里尚能畅通无阻。跑来跑去中,金翘已冷静下来,她攥着拳头,举过头顶,对着窗户嘶声大喊:“吕山,有种你就杀死我们,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仿佛那葡萄藤就是吕山。吕梁诧异地看着她,绝望加恐惧让他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板上。
两人已彻底丧失了与葡萄藤也即吕山斗下去的兴趣与信心。当暮色四合时,吕梁头也不抬、有气无力地对金翘说:“我们再去一趟房介所吧,看有没有人要这房子。”昏暗中,金翘的脸模糊不清,声音似乎也变得浑浊了:“不要做梦了,现在谁不知道咱们这房子的古怪。”吕梁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地问:“卖我那套小户型的钱还剩多少?”。金翘冷冷地看他一眼,怨毒地说:“坐吃山空,你说还有多少!”吕梁没有在乎她的口气,突然仿佛想起什么好主意,双眼放光地说:“我们……逃……吧。”金翘眼睛也亮了,是呀,被吕山的怨灵折磨多年,他们竟没有一次想到中国古老的三十六计,金翘兴奋地叫:“对,走为上,这房子咱们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