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涂总派你来的?”他一下子紧张起来,直勾勾地望着我,就像是在法庭上等待着宣判。
我摇摇头,“不是,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
他像遭受了一击,颓然坐下,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脸上先是煞白,接着通红,仿佛那等待已久的宣判结果竟然是死刑。接着这种失望渐渐转换成愤怒,他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喃喃自语着:“姓涂的,真是不给活路,不给活路啊!”
他一步步朝楼顶边缘走去,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跨上了半米高的围沿,直挺挺地站上去。我陡然意识到,他这是要跳楼。
我忙朝他的方向赶了几步,朝他叫道:“先别跳先别跳,你是不是也是二冬雇来的?说好了我是第一个呀,你你你……你先下来。”
他木然转回头:“没人雇我,我是自己来跳的。”
看来我误会了,这个人跟我还不是一个活儿,但我还是扯着脖子叫喊着:“先别跳,因为什么啊,有什么想不开的?”想想也真可笑,我竟然劝起他来了,就好像我根本不是来寻死的。
他闭上眼,眼角似有泪光:“姓涂的拖着我的工程款不给我,我拿不到钱,给下面的工人就发不出钱。我这一年来东躲西藏,老家的房子都被他们给扒了。”叹了口气,“活着没意思了。”从他的话中猜测,他应该是个小包工头。
“谁是涂总?”我问。
“涂孝义,就是这个宏达花园的开发商。”他无力地说。
这下我算明白了,难怪他要跑到这来跳楼呢。
我说:“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摇头:“我找过他无数回了,昨天我给他打电话,我说今天中午前再拿不到钱,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可他根本连理都不理……”
他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到对面云湾小区米黄色的高楼上,我想到自己本来是被雇来跳楼的,结果却遇到了一个被逼着跳楼的。也许这些地产老板盖起高楼,目的不仅是供人居住,也是建筑起一个供人跳楼的场所吧。
我低头看看时间,已经超过下午二时了,这令我为难起来,我是跳,还是不跳?难道我不管他了,就当着他的面跳下去?
可当我抬起头时,我蓦地发现那个人不见了。就一转眼的工夫,他能去哪?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的脑袋里响起了雷声,我冲过去伏在围沿上往下看,他渺小地趴在下面的水泥地上,就像个被人丢弃的玩具小人。
他……真的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