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想着这些问题,突然一惊。
因为我听到了人的脚步声。
我真是碰上鬼了,在如此夜深人静,如此深山幽谷之中,怎么会有人的脚步声,难道是村里人来找那个鬼?不会,过去村里人也不止一次见到鬼,但从来不和鬼较真,放着好觉不睡会跑到这深山幽谷中来找鬼。
找人?找谁?找我?不会,我和妈妈说是去镇上同学家里玩了,妈妈不会来找我。
我匍匐在草丛中,等着那个脚步的逼近。
那个脚步果然越来越近了,我几乎能看清人的影子,一个男人,手里拿一只手电,一边晃动一边往前走,他几乎是顺着我走过的路向我走来。
“是二叔。”
“二叔。”我忘记了这是在深夜深山的坟堆里,因兴奋而叫唤,我二叔“妈呀”一声瘫倒在地上。
我忙跑过去。
“二叔,不怕,是我,是小林啊。”
“是小林?”
“对,是小林啊。”
“你不是鬼?”
“我怎么是鬼呢?你摸一摸,我这手心是热火的呢。”
“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二叔,你要先回答我,这么晚了,你上这儿来干什么?”
“我……来……找……鬼。”
“二叔,你要给我讲实话,你的心里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真的是来找鬼的,你二婶就是让鬼吓死的,我已经得了夜游症了,夜夜都会来这坟堆里找鬼,我非要找到那鬼不可。”
“那鬼长得什么样?”
“那晚上我真的喝得太多了,迷迷糊糊什么都记不清了,可我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鬼。”
“你一定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点点头。
“比如人的脚步声。”
他点点头。
“还有说话声。”
他点点头。
“当时不止一个人在说话。”
他点点头。
“你后来一直在夜里找这些鬼,可你再没听到那种声音。”
他点点头。
“你能不能回忆起来,那声音象咱村里某一个人。”
他摇摇头。
我知道,是酒精让二叔完全处于麻醉状态,不过,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如果是那一夜发生了杀人案,那个案子发生在二叔的眼前,那么,他一定看到了听到了感觉到了,那么,通过回忆,经过现场重建,一定能还原出现场的一些信息。我们有时候能从一百万年前的头盖骨上找寻历史的遗音。头盖骨,多么神奇的东西,它现在正在被表情丰富地血肉包裹着,高高地悬挂在我二叔的脖子上,那上头有眼睛、鼻子、耳朵,牙齿,里面还有热乎乎的脑子。而我二叔现在为他拥有这一切而羞愧,因为这一切在他一生最关键的时刻失去了作用,但从我《骷髅分析学》理论出发,我认为那个头颅在那个时刻并没有完全失去作用,尽管是在迷醉状态,尽管那是头颅而不是骷髅。
“二叔,你坐下来,我们一起来回忆,你就把我当成一个鬼。”
“可你不是鬼,你是我的侄子,是破案子的刑警。”
“我要你现在就把我当成一个鬼。”
“那个鬼现在扑向你了。”我抽出一把刀子凶狠地对着他。
“你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不自觉的我将自己变成了左撇子,并模仿出谢贵的声音。
“鬼,鬼,我怕”二叔浑身发抖。
“二叔,我是你侄子,我是小林,我们是在破案子呢。”
“你就是那个鬼,你就是,你吓死了我老婆。”
二叔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也站不起身来。
“二叔,我知道了,你看到了谁我已经知道了。”
我坚定了谢贵杀死三个收药人,并吓死二婶的推断。
当然,那一夜的情形要复杂得多。第一,一个人不可能杀死三个人,谢贵可能还有帮手;第二,那三具尸体放到什么地方去了?那三具尸体可能先是打算放到骷髅树上,等烂成骨头再移致别处,可让二婶撞上了,当晚就移到别处了;第三,目前骷髅树上的那三个骷髅一定是谢贵放上去的,这些天他一定暗暗地盯着我,因为妈妈一千遍地吹嘘着我当上刑警的事情,每一次都可能会让谢贵心惊肉跳,他将三个骷髅放到骷髅树上,想麻痹我,让我陷入圈套,那棵树与三个收购药材人没有关系。
骷髅?我进入第四个大胆的推理。尸体被谢贵移入坟地,找一个残破的空坟埋了,正好一场大雨,销毁了所有的痕迹和物证。
坟,对,为什么二叔深夜会往坟地跑,他一定看见他们进入坟地了,那一切进入了他的潜意识里,可他不知道这些,他象被鬼牵引着,来到这里也是他的一种下意识。如果是这样,那么,问题就会好办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