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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吊人

爱悦
发表于 2022-06-13 21:01

    穿着格子外套的男人缓缓摘掉鸭舌帽,露出了林凯的脸,他的额头微微前倾,鼻子和嘴浸在暗影中,眼波说不出的阴鹜邪魅。我从来没有看过一张脸能扭曲得如此彻底。
    “看来有分裂症的不止是我一个人。”我叹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说话的调子还是很柔和,却透着一股寒气。
    我靠着铁门,竭力让牙关不要打战: “那天老太太送垃圾上来,我在里面发现了小黑的尸体。你说得对,我一直在这里,不可能杀死小黑,但是你可以。”
    那天我发现小黑之后,曾试图求救,这才发现网线与电话线全断了。我曾站在铁门边喊了半个小时,但这幢楼好像真的搬空了。
    他慢悠悠走到摇椅前坐下,晃了起来: “你知道吗?根本就没有什么绿藤心理诊所,那个诊所一年前就倒闭了,他们的电话转给了我,一个被医学院开除,又找不到工作的穷途末路的人。接到你的电话,我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才让你过来,为此我还刷了一个牌子。结果……我看到一个完美的女人。孤独,恐惧,厌世,同时患有分裂症和颞叶癫痫,还和一个虚构的人生活在一起。我到哪里去找比你更完美的人?”他转头看着我,挑起嘴角一笑。
    “颞叶癫痫?”
    “没错。”他合起手掌, “又叫作精神运动性癫痫。发作时会产生幻觉,幻像、幻听、幻触、幻嗅,分不清人的脸,也区分不了时间的界限。”在静夜中他的声音清脆比无,重音都落在第二个字上,就像厨房的滴水声。我想起朴允浩的笑脸和他捧着的鱼汤。
    “你明明知道,还骗我说我没有病?”我努力多说些话出来。
    “我怎么可能把你让给别人?”他的脸忽然转向我,我向后退了一步,靠在铁门上,右手在背后握紧了刀柄, “每次看见你躺在这张椅子上,我都克制着自己不去碰你的黑头发,你的臂弯,你的脸,你的睫毛,我最喜欢你的脖子了……可是你一直在说那个朴允浩,我真是嫉妒。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我是他就好了,就可以永远和你生活在一起。”我看见月光下他的侧脸,他的眼里真的有孩童一样的憧憬,语气却是沙哑的梦呓。
    “所以那天在我家想要掐死我的是你。你调查了我所有的事……我早该想到了,真的朴允浩不会找不到他的厨房。”
    他缓缓摇头: “你家不好,你一叫,你的邻居就会冲进来。”他皱着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回忆。
    “我去开门时你躲在哪儿?床底下?”一个追求完美的病态者怕是很难忍受。
    “也只有那个地方了。唉,真是丢脸。”他手一摊,面颊微微抽搐。
    “在地铁站把我推下去的也是你。”
    “我不想要你的命。”
    “你只想要我害怕。”我黯然说道, “我有多少机会识破真相。当时我躺在铁轨上,听见有人喊自杀。现在想起来,那是你的声音。你让别人以为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可是你没有识破,而是怕得跟我回到了家。我当时高兴得要发颤了,怕你疑心,只能竭力掩饰。这里多安静多好,昨天最后一家人也搬走了,这幢楼里就只有你和我,没有任何人会打扰到我们。”他眼巴巴望着我,又是那种憧憬的眼神。
    铁门关上的那一刹起,我就落入了他的陷阱。看着他一个人扮演朴允浩和林凯两个角色。我望向铁门外,这个破败阴森发臭的大楼,像一座活死人墓,我却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和一个疯子在一起。起因居然是我害怕。


    “可惜,那个老太太偏偏把小黑送了回来。不然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可以和我永远活在这里。不过这样也好,你死了,我再把你遗忘,你就会永远躲在我记忆的一个角落里,永远也不会再属于别人。”他喃喃自语,柔缓的语调里先是充满惋惜,再是惘然,最后转为释然。他站起来,慢慢向我走来。
    我头发一阵发麻,又向后退了半步,撞在铁门上哐当作响。
    “等一等!”我叫道, “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那天夜里你扔小黑吓我,然后怎么会突然变消失的?”
    他走到我身前一步,我惊叫一声,举起刀对着他。他恍若未见,脸色很是兴奋: “你知道颞叶癫痫最有趣的一点是什么吗?只要有光的诱发——”他伸手去墙上连按两次开关,灯开了又灭。倏地,他出现在办公桌后。“发作的人就看不到移动中的物体。”他按了几下桌上台灯钮,光斑乱闪,他又站在了我身前。只要他在移动,我就看不见。怪不得他认为我完美,因为我可以让他完美地扮演一个幻觉。 他身子微微前倾,带着魅笑,在我头发边耳语一般轻轻说道: “告诉你,这些天我给你吃的药可不是帮助你恢复的,而是加大剂量诱发癫痫的。”
    当——刀从我手中滑到地上,余音滑落很远。然后我也倒在地上,从头到脚不住抽搐。
    他蹲在我身旁,快乐地说: “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情景,这一秒站在希望的顶峰,下一秒就掉进冰冷的地狱。你刚才开门转动锁眼时,是不是就是这个心情?”说完,他把那枚冰冷的钥匙放在我的手心里。趴在我耳边说, “钥匙现在就在你手里,有什么用?”
    我五个指节微微屈伸,不住颤抖,也没握住掌心的钥匙。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按我给你的药量再加上刚才的刺激,至少要隔上一夜你才能恢复一点力气,不过到那时也无所谓了吧。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像他们三个一样肮脏。”
    他们三个……他才是小指杀手……
    “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朴允浩说你是个吊在半空中的悬吊人。当时听你描述那个画面,我甚至激动得夜不能眠。我就让你吊死在空中,一点不沾染土地的污秽。你喜欢吗?”他的小指轻轻抚过我的脸。
    操!——我想要吼出来。
    “除了那个在水里泡了几个月的人,其余的人都是我杀的。我一个做法医的同学提到过那具腐尸没有右手小指。我就觉得很有趣,可以如法炮制。你知道我在哪里杀了他们?就在这里。在你天天睡觉的那个房间,我一个一个勒死了他们。”
    他坐在地上,微笑着,说故事一样好整以暇, “知道我为什么选那个房间吗?因为那儿有镜子,不然我怎么能看清楚他们临死前的表情?我真是怀念那些时刻……你干吗这个样子?我还以为我们之间什么都能谈呢。对了,我有礼物给你,猜猜是什么?哦,你说不出话来。”他俯在我耳边说, “就是那三个人的手指。你死之后,我会把它们都放在你身边。等等,我这就去拿给你看。”


    他捡起我丢在地上的刀,站起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我听见了地砖撬动的声音。
    我使劲眨了眨眼,蜷了蜷双手,抓起钥匙飞快爬起来,钥匙在锁眼里“叭嗒”一转,我吐出一口气来。
    看见小黑以后,我就再没有吃他给我的药。
    林凯在里屋哼了一声,我慌忙推开铁门跑出去,又回身将门撞上,顺手在外面反锁了门,抬头就看见铁栅里林凯阴黑的脸色。我向后踉呛退了两步,挥手将钥匙远远扔出去,大骂了一声: “操!你就烂在里面吧!”
    他没有说话,只望着我,嘴角牵出一丝阴笑,就转身回房去了。
    我愣了半秒,就想到他是回去拿备用钥匙了,转身拔腿就跑。
    仓皇奔到电梯前,我砸一样地拍亮了两边电梯按键,它们偏偏停在一层。被幽黑和死寂包围,就只能盯着那个三角键一直按,盼它奇迹般亮起来。待到左边的单层电梯轰隆越过这一层,去了楼上,我的紧张已达到了极点。正在此时右边电梯“叮”地一响,如同天籁,两扇门缓缓开启,释放出一团光亮。
    我冲进去按了一楼。闭门的瞬间,我看到了楼道转角处林凯的脸。
    我靠在电梯壁上喘气,瘫软在了角落,闭上了眼睛。好像在我意识深处响起悠长的“叮”的一声,等我反应过来,猛地睁开双目。
    这不是从我脑子里发出的声音,是隔层的另一架电梯。这幢楼里现在没有别人。
    林凯没有抓到我,一定是立刻跑上了十九楼,从那里乘单层电梯下来追我。还好我比他快一点——这时该死的电梯猛地一震,又是一阵轧轧乱响,在半空停了一会,也许不到一分钟,才恢复正常,继续向下滑行。右边的电梯会跳,我又忘了。
    这下林凯会赶在我前面。(鬼大爷:http://www.guidaye.com/转载请保留!)
    天堂瞬间变成了地狱的铁盒,我在磨到发白的黑色金属板所形成的每一处诡异图案上,都看到了林凯诡笑惨白的脸,慌乱中伸手按亮了所有楼层灯,本能地想拖延一点时间。电梯在十二楼第一次开启,我就想冲出去,但是随即想到了二楼。
    我不用到一楼,二楼也是一个出口,公共窗口下就是堆积如山的垃圾,我可以从那儿逃出去,直接越过围墙。但是我已经按了所有楼层。于是我度过了此生最漫长的电梯之旅,它让我发誓如果能活下来这辈子再也不要碰电梯。
    日光灯若明若暗,嘶嘶作响,这座阴森的大楼每隔十几秒就要向我开放一次,输送它的黑冷死寂。每次我的电梯开启不久,仿佛重音,另一架电梯在下方不远处也发出拖长的叮铃尾音。林凯也按了所有楼层键。这是他的性格,他在提醒我他时刻在我身边,而且他会在终点等我。最后的一段路,他要尽情折磨我。
    二楼亮灯了,门开了,外面一片漆黑,我正要踏出,却停住了。
    以林凯对我的把握和他完全自信的性格,他一定认定我不敢到一楼,他也会想到二楼的垃圾山。那么现在他可能正在二层的楼梯上奔跑,赶去窗口等我。
    也有可能他正等在一楼,确认我不在电梯里,再去二楼追赶。
    我想起他的话,这一秒是希望,下一秒是地狱,他不会错过猎物最精彩的表情。去垃圾堆里找人,什么惊悚效果都要大打折扣。
    但是如果我赌输了,早上我的尸体一定会被吊在哪棵树上。
    我没有出去。
    一楼的灯亮了,两扇门缓缓启开一条黑缝,我背贴着金属板,接近崩溃。门完全开了,外面一片黑洞洞,没有人。
    我愣了半秒,发疯似的往楼门外冲。没过一会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追出来了。
    我跑出小区大门,狂喊救命,外面却是无人的林荫道。山坡拐弯的地方一串雪亮的车灯飞快掠过,我一阵头晕目弦,抱头侧身躲在花岗岩壁下,然后就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响,紧接着是急刹车的声音,我站起来,回过头,看见一辆卡车停在路上,林凯躺在不远处马路中央,一动不动,梧桐树下路灯昏黄的光圈打在他身上。
    我慢慢走过去,他四肢扭曲,看起来软软的,像一条被拧过的布。血不停从他嘴里冒出来,他死死盯着我,好像在问,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