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来了,是的,我确实可以感觉的到他在我的身旁,栖息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隐隐地透着月光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夜晚,他再次来到我的身边,比约会中的人儿都要准时,可我却宁愿他不到来。
我蜷缩在床上,宽大的双人床因为我的瑟瑟发抖变得寂寞空聊,我该怎么办?往哪里走?放弃我的居所吗?或者是找个法师来做场法?好吧,我承认我的想法很无聊很空洞很荒唐,可是他已经逼得我无处可逃。纵然是在光天化日下,我也感受的到他盯着我的那种寒冷,直刺刺穿进心里,让我几近窒息再抽身离去,难道我就是这样的让他着迷吗?
楼下的猫儿一声声唤着,似是婴儿的哭泣,似是灵魂的尖啸,似是风儿透着窗缝硬挤着进来。知道什么是人的本能吗?就是那种危险逼近时身体所产生的压迫感,此时此刻我正在这种压迫感中露出我的眼睛环视四周,希望以此来发现他的所在。
视线在简单的房间布置中浏览,眼睛转移方向的一刹那,我似乎看见一个黑影,在我转过头的时候闪进了桌子下。但这只是似乎,并不是确定,虽然我知道他在,可刚刚那偶然一瞥所见并非就是他。那么,我所见的是谁?
我紧咬着嘴唇,盯着那桌子下,希望能透着黑暗隐约看见些什么,正当我聚精会神时,楼下那只呻吟不断的猫儿突然“喵——呜——”一声尖叫,划破了这静谧的天空,惊得我一身冷汗,不由随着它的叫声发泄出我的惊恐“啊——”。
尖叫过后,那恐惧似乎随着声音从我的身体抽离出去,也似乎是让我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我竟然翻身下床去寻找墙壁上那冷冰冰的开关。“啪——”灯亮了,这小小灯儿所带来的温暖让我感慨这份温暖的来之不易,同时,那份紧迫感也消失殆尽。
我依然不放心的慢慢靠近那桌子,即便如此我仍然鼓不出十足的勇气,只得小心翼翼地前进。桌布似乎是被不知从哪而来的风儿所鼓动,断断续续飘着,也似乎是个淘气的小鬼躲在那长长及地的桌布内,为了让别人发现自己而不停逗弄着桌布。
蹲在桌子附近,我可以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着,那是一种类似绝望的颤抖,我伸出的手离桌布只有几步距离,心里的呼喊却超过了这些距离。是,是的,我害怕,我多么害怕一撑开桌布,里面窜出一个龇牙咧嘴面目全非的画面,或是血淋淋或是阴森森,都是我的心理无法接受的画面。
一、二、三——屏住呼吸使出全身的力气,颤抖的手猛地掀开桌布,空的?!我全身的力气像是被什么给抽空一样,瘫软在地,望着那空空的桌底,嘿嘿,真好。我那悬起的心顿时安放下来,幸好,幸好什么都没有。我长呼一口气,感谢上帝保佑我,谢谢观音菩萨保护我。
坐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那份本能不在缠绕着我,直到我身体重新充满力量,我才缓缓站起想要回到床上继续休息。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血淋淋的?不,那脸上除了血液还在流着黄白色的液体,发出一阵阵恶臭。阴森森的?不,那脸上除了触目的白骨还有蠕动的蛆虫,随着它们身体的蠕动一点一点从那张脸上剥落。令人作呕的?不,那张脸已经不只让人作呕了,天哪,让我昏厥过去吧!可这不知道该说争气还是不争气的身体居然动弹不得,别说昏厥了,连想昏都昏不过去。
那张脸,在向我逼近?!哦,不!那股恶臭,那堆腐肉,那不断剥落的蛆虫,那森森裸露的白骨……前路被挡,后路只剩下窗户,可,可这是十楼啊!
我慢慢后退,那张脸慢慢逼近,随着我的步伐而动。转眼间我已经被逼到窗边,我扭头望着外面的夜景,好美,只是这份美丽在此时已经变得慌乱狂啸。
本着就算跳楼而死也比被鬼吓死或是被鬼吃了要好的精神,我迅速打开窗户跳了下去,可那鬼却不肯放过我,直直的身体随着我的跳下一起跳下,我甚至可以看见他的笑容,诡异、冰冷,眼神里的倔强,直逼我的身体,冷冷的风声从我耳边呼啸过去。
那么,为什么有这么顽强眼神的人会死呢?这是我在坠落之前,脑子里一直徘徊的问题……
【二】
“哇——医生,那个坠楼女记者醒了耶!”费力睁开眼时,小护士惊叫着从我眼前掠过,速度之快让我来不及看清她的长相。
随后,一群穿白大褂的人蜂拥而至,是的,是一群,对着我指手画脚一番又匆匆离去。我无奈地摇摇头,挣扎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受了点轻伤。十楼,十楼耶!不死也残废吧?怎么只是受了点轻伤?!
“嘀嘀——嘀嘀——”手机短信的铃声响起。哦,我的手机,作为一名记者随时保持手机在身并且24小时开机是念书时一名学姐千叮万嘱的,只是,从十楼坠落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呢?
来不及多想,匆匆翻开手机,原来是条彩信。没有心情翻看,点击“退出”时,那彩信竟然鬼使神差自动打开。屏幕上赫然跳出一张图片,是个男人,有点面熟,冲我微笑,好看的嘴巴弯了起来,慢慢,慢慢,那男人开始腐烂,那血肉开始剥落,蛆虫啃噬着他的脸庞,一点一点……
胃部的翻滚,让我使劲甩出手机,我再也不想看到那个画面。只是,那个男人是谁?!
【三】
匆匆出院,顾不得领导和医生得阻拦,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是的,更重要的事情,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
醒来后的第一晚,医院的走廊上,那个男子孤单的站在中央,不再是面目全非,而是照片中起初的模样,看我的眼神像是垂死前的求救,就那样盯着我,然后如同烟雾一般慢慢消失,而我僵硬在原地,直到记忆倒回几个月前。
三个月前,报社里分配的采访任务,我负责去采访一宗“老尸案”。一栋小区内,由于业主连续七年未交物业费,小区物业管理连续几次敲门无人应,无奈下只好破门而入,却发现空无一人。后打算打扫一下出租,却不料得在打扫洗手间的时候发现一具白骨。警察介入调查,法医已经证实了白骨属于一位中年女子,而屋主却是一位华侨男人,至今下落不明,凶手和作案动机更是无从所知。
由于一连几天此案都无进展,媒体与大众在时间的推澜下渐渐对此淡忘了。至于我为什么还记得这件事,只能说,我所见到的那个“他”就是失踪的屋主。
第一次见屋主的照片,那个男人笑得一脸春风,嘴角是蜜样的笑容,让我无法与在我家中与我双双坠楼的那个“他”相联系。第二次见到屋主的照片是在医院,那个无名氏发来的照片,从屋主完好的模样渐渐腐烂成在我家中的那个“他”,只是令我觉得那男子有些面善,并未察觉。后来走廊中他微笑的模样唤醒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