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有鬼这一说法苟妹半信半疑。
她记得,十岁那年盘王节④,她和妈妈去外家亲戚那里吃糍粑⑤,晚上和表兄弟表姐妹们到村后背的岭凹草坪去抓萤火虫,她贪玩,一个人到丈余远的屋坍⑥抓虫子,火柴盒里约莫装满虫子时,她看到木皮厂⑦屋顶上有个约莫十三四岁,穿白衣白裤白鞋没有头的人,起初她以为是贼,就缩进墙角不敢出来,他很纳闷:贼怎么会跑到那些地方去偷东西?老表们找到她后,她用手指指着树皮厂悄悄地告诉说:
“刚才那屋顶上有个无头人走来走去的,吓得我热毛子⑧都层层起,心头鬼怦怦地跳个不停。”
“我们也看到了,怕你被拎走才来找你的。”
回家后,他们把见到的事跟大人们说了一遍就洗澡上床睡觉了,苟妹只朦朦胧胧地听到一句:“嗨,都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又突然现身,这是个不好的兆头哦。”
后来大人们讲的话他们压根儿没有听到。
那是四十年前的事,密林山水库建设正处在大坝高程二五零攻坚阶段,全县所有的公社都以民兵团作为建制单位参加会战,龙湾公社民兵团各连队的厂房就搭建在这个村的后山腰,也是同一天晚上,副团长带着武装民兵到各连队绕厂巡逻,突然发现: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穿白衣白裤白鞋没有头的人,一个劲地在龙湾连队女民兵厂房屋顶上来回奔跑,由于事发突然,副团长命令随身的武装民兵加强警戒,自己便掏出老“五四”朝天鸣枪示警,因此,后来副团长被密林山水库武装部缴了械,不久,女民兵厂房被野火吞噬并殃及附近草棚,死伤现场惨不忍睹,一女民兵被烧成极度伤残,后虽经多方抢救,又施植皮术,然而,终因治疗无效含痛辞世,年仅过了十九个春秋……
刚上初一头天早晨,苟妹搭乘工作队的便车到学校缴费注册,就在距闹市约莫千把米下坡处,她看到一少年骑着单车从右边小路摇摇晃晃地窜到小车正前方,司机也发现了险情,下死力双手紧握方向盘大幅打右,前轮驶离车道冲向路边,说时迟那时快,同时的一个急刹车,车子滚下了大水坑,人们紧急从驾驶室钻出来搜寻施救,然而,除了自己人外,视野内却找不到任何的人或畜,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呼救声或呻吟声,更没有血迹之类的任何痕迹,大家都愤愤地发起牢骚:
“嗨,真他妈的简直是大白天活见鬼了!”
倒是司机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气,暗自庆幸有惊无险……
福利中大奖那阵,苟妹爸妈连续三天在大队部宴请县乡驻点工作组的干部和村里各个生产队的骨干,理由是:飞来的横财不独吞,都得放点血意思意思一下,更何况那年正好是她爸爸抓阄当上了生产队长这一虚职。这里的大队干部很滑头,酒过三巡就发起酒战役,几个回合就撤回家。工作组的干部大多是年轻的,他们的酣战热情高涨,仗一直打到深夜,打扫战场后便陆续和衣而睡。第二天早上,苟妹上学搭值班的村委主任车尾早早来到大队部帮忙捡拾碗筷。睡在办公室西边第一厢房的一拨人中,早起的见人就抱怨说:“我们都挨鬼卡了,你看,他们还没醒呢,满嘴的口水泡沫。”
“怎么会呢?你们抓一个来让我看看”村主任揶揄地半笑半吓唬地说。其实村主任心知肚明,以往和鬼交过手的干部大多不愿在大队部住,再远再夜也得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