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家里等他,等啊等,望穿秋水,望眼欲穿,只盼他能回来看我一眼。可是他要么两年不回一次家,一回家,就带个女人来,孩子都这么大了,我是一下子掉进冰窟里啊。”奶奶说。“我当时心里就恨,我恨恨地望着那个女人,她确实是漂林亮啊,脸儿白得象雪一样,又有一股城里女人的味道。她还年轻,三十岁都不到吧,穿着一身白色的旗袍。我的心里就想,‘难怪他从来不想家,难怪他两年也不回一次家,原来他在城里有了女人啊。我的心里象刀割一样,他却懒洋洋地坐在那儿抽洋烟,看也不看我一眼。看见她娘俩安置好,他就马上又走了,他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只是对那个女人说,‘嫣,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我的心里恨啊,他这一走,又是音讯杳无。我恨那个女人,可是在人前人后,我却不得不做出一付贤良主母的模样。那个小孩很可爱,白模白样,又很懂事,只是一想到是那个女人生的,我的心里就象有把剪刀在绞。
有一天,那个女人出去做礼拜。我在家里一个人静静地想,他这一去,又有半年了吧,为何还不回来?我看着他从城里带回的那座洋钟滴滴答答答地摆,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那小孩的呼救声,我走到窗前,看见井檐上挂着一双手,那小孩大半个身子都在井里,只露出一个头,喊着救命。我当时拼命地往外冲,被房间的门坎绊倒了,就在倒地的那一霎那,我突然想到,这是在做什么?那是人家的孩子,救他做什么。于是我慢慢地爬起身来,茫然地听着小孩的声音在院子里渐渐小去。等我走到院子里时,孩子早已沉到井底了。“我这是做孽啊!”奶奶说完这句话,就背过气去了。推拿,抢救,奶奶悠悠转醒:“孩子走的那一天,穿的是一身红袄。”那个女人回来后看到小孩的尸体,一句话不说,当天晚上,在墙上写下这行血书后,她抱着小孩再次跳入井里……
一个月后,我收到他的信,才知道,他是在狱中给我写的信,那时他已经不在人间了。
信中说,那个女人是他一个战友的妻子,战友为了保护他而牺牲了,临终前将自己的妻儿托付给他。因为身份已经暴露,城里不能住了,他只好将她们带回乡下暂时躲避。但是平白无故带回一个女人和孩子,别人一定会起疑心,所以才要找那样的借口。““我,我……”奶奶的眼中渐渐流放出异样的光彩,而呼吸已经停止了。
不久后,旧宅被拆,家中盖起了新楼,那口井也被填平了,小新再也无缘得见井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