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取名叫子木,颇有点诗意,其实子是排行,木是缺木,这是学名,小名唤作三儿,因为前面已夭折了两个孩子了,五大人叫他三儿,是为了养大他。五大人总喜欢看三儿的眼睛,看啊,那双眼睛啊,虽未满月,却闪着狡黠的光。为此五大人常常说:看,跟我多一样。玉梅却说:不和你一样。五大人道:不和我一样和谁一样呢!可是他又去看三儿的眼睛时,总觉得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可以穿透他,他暗道:这家伙,能摄魂!
三儿三天了,可是病了,病得还不轻,请了许多郎中竟束手无策,五大人慌了。无奈之下,赶到了平城,找了一家美国传教士的医院就诊。大胡子医生说要入院观察,五大人只好这样了。两个月来,三儿的病时好时坏,一直没敢出院,大把大把的银子已经花出去了,到出院的那一天,精明的五大人一合计,好家伙,花了足足二万两。这时他想起了王孔明的话来,不由得暗自佩服。他突然有种想法,王孔明说很能花钱,我就悄悄地开始记下来,看看他究竟能花多少钱。同时他又骂自己,儿子花自己的钱,又有什么呢?但一种好奇心驱使他决定就这样干。
“掌上明珠”三儿在父母的呵护中慢慢成长。可正如王孔明所言,三儿的成长道路上铺满了金钱。隔三岔五,他就要生病,一生病,非得到平城去治疗,这样就要花很多的钱。三岁时,三儿的怪癖显示出来了。他喜欢打瓷器,扯字画,这里的瓷器不同普通瓷器,字画非平庸字画。那些架上的形态各异的瓷器,几乎都是宋代的五大名窑的作品,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但都被三儿打了个粉碎;那些珍藏在书房里的名人字画却被三儿撕了个粉碎。以五大人的脾气早就暴跳如雷了,可是五大人却听之任之。不是他不管,而是没法管,一管他,他就要气得晕过去,半天也醒不来,还得去平城去救治。看到他休克后苍白的脸,五大人的泪就下来了,既然这样,就随他去吧。就这样,五大人的账本上已记到了300万白银。他一看到这些数目,就揪心的疼痛,他又想到了王孔明的话,这何时是个尽头?
三儿长到了五岁。伙计们私下议论,这肯定不是老爷的骨肉,哪有一点也不像父亲的孩子呢?议论多了,刚好被五大人听到了,他刚要发作,又强忍下来,他决定好好看一看,究竟像不像自己。于是他走到书房,去看在读书的三儿。三儿又在撕他收藏的古书,正得意的大笑。五大人皱着眉,咳嗽了一声。三儿吓了一跳,他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父亲。这眼神太熟悉了,是谁呀?五大人踱着方步,突然他打了一个寒噤,他想到了一个人,是他就是他!三儿太像那个人了,无论面目上,走路上,神情上,说话上,无一不像,就像一块模拓出来的。他的心彻底凉了,走路也抬不起脚来了。从此,五大人像是变了一个人,郁郁寡欢,若有所思,说的彻底点就是行尸走肉。偌大的一个家又恢复了五六年前的气氛,只有三儿偶尔大笑一声。大家都面面相觑,都暗自嘀咕,这又是怎么了?
三儿长到十岁了,又添了一个癖好,喜欢扯丝绸,更喜欢听扯裂丝绸的声音。如果不让他扯,他就要哭得昏过去。五大人置之不理,玉梅没有办法,只好买来丝绸让他扯,大把大把的钱随之东流了。五大人的下人越来越少了,房产、田产越来越少了。玉梅哭着让五大人管管孩子,五大人默默无语,玉梅终日哭泣:日子怎么过呀?
三儿长到十五岁了,又添了四大癖好:吃喝嫖赌。他身边常常跟着一些狐朋狗友,危害乡里。五大人的钱越来越少了,房产只有一处了,田产也寥寥无几了。他的母亲玉梅终日以泪洗面,父亲五大人还是那样,不置一言,大家记得他已经十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