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他杀了?”
男人默然不应,不远处老三的车还停在那儿,答案似乎不言自明,这条河是流进海里的,想处理掉一具尸体太容易了。
男人数出两百捆钱,放进一个黑布袋,把箱子一扣:“这两百万我拿去捐掉,剩下的,你还给那个姓张的。”
“为什么!?”陈斌大喊。
“那是他命里本该有的,任何人都无权拿走。”
“我差点把命搭进去,现在你要我还回去?你是疯子吗?”
“我有让你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吗?”男人冷冰冰地顶回来。
屈辱、压抑、愤怒,各种情绪化成胸膛里翻涌的血气,陈斌吼了起来:“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是怎么活过来的吗?为什么我就活该受穷,他们就该有钱!你想替天行道那是你的事情,我不陪你这个疯子玩了,我恨穷日子,我也恨你!”
男人的视线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听话,把钱送回去。”
陈斌拼命摇头,三年来他从未看透过这个男人。他没有一个人该有的欲望,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像一个人类。
“你到底是谁?”
那个男人沉吟许久,终于开口了:“曾经的我和你一样,后来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该怎么说呢……人们总说,冥冥之中自有公道,可是公道又由谁来执行,总有一些人会被赋予这样的使命,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不在乎你履行的是什么狗屁使命,求你饶了我吧!”
那个男人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他的眼神看上去很哀伤,像是一种积淀太久的无人可懂的哀伤,“下一次做完,我就放你走,但是你必须把这些钱送回去。”
话题又回到这笔钱上,五百万,让陈斌送回去,对他而言比割肉剜心还要难耐,夜色已经暗下来,身旁是奔流的大河,地上还有一把锋利的小刀,一股邪念蹿进陈斌的内心,他突然对老三的想法无比认同,当风险极小,回报无限大的时候,任何人都可能沦为野兽。
“好,我明天就送回去。”
嘴上敷衍着,他将小刀握在手里,紧紧攥住,男人转身去系袋口,露出毫无防备的后背,陈斌咽了口唾沫,悄悄从背后接近。
也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的杀意,男人突然转身,这个动作成为催化杀意的试剂,陈斌狠狠地将刀子捅进他的心口,也许是刀子太锋利,或者是他的力气很大,刺进肉里就像刺进一根朽木。
男人瞪大眼睛,想要抓住他的胳膊:“别,你会后悔的!”
“老子受够你了!”
陈斌抽出刀,疯狂地刺着,男人终于倒在地上,他的身体里居然没有一滴血流出来,木然的表情凝在脸上,像戴了一张面具,嘴角微微上翘,竟好像有一丝笑意,一种从漫长苦役中解脱的笑。
陈斌怕了,撇下刀,不停后退,一阵怪异的阴风在身边扬起,装钱的口袋莫明其妙地被吹开,新崭崭的钞票像落叶一样在半空中卷动,他伸手去捉,却感觉到大脑深处传来一阵异动,就好像一只冻僵在果核里的虫子苏醒过来,大口噬咬着,强烈的痛楚弥漫开来,仿佛脑浆都要被煮沸。
“啊!”他捂着头惨叫起来,最后在地上打滚,把脑袋朝石头上撞,直撞到血流满面,那种痛楚也无法缓解分毫。
怪风把男人的帽子吹到陈斌脚边,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他,陈斌颤抖着伸出手,拾起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痛楚渐渐消失,怪风也止息下来,当他朝男人的尸体看去时,只见地上留下一个人形的灰烬,缓缓被风吹散。
“曾经的我和你一样,后来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
“总有一些人会被赋予这样的使命,我就是其中之一。”
一阵胆战心惊的战栗,陈斌突然间明白了。只是,已经太晚了。
五、新身份
有一天,你背弃了同伴,或者出卖了良心,挣到一笔昧心钱,为此你彻夜难眠,寝食不安。
你揣着这笔钱,坐在离开城市的长途巴士上,或者蜷缩在简陋的小宾馆里,数着嘀嗒的钟声渡过漫漫长夜。
无论你躲到哪里,总有一天,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旧帽子的人都会找上门。
他会轻轻一推帽沿,彬彬有礼地着向你打招呼,用他的方式从你手上取走那笔不属于你的钱。
“命里不该有的,早晚会被拿走!”
而执行这个公道的人正是他,他叫陈斌,或者,你可以叫他——“掠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