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明了来意,许下了一笔钱,希望她能够帮我在冥冥中联系到玲的音信。当时你母亲没有拒绝,要了玲的生辰八字,两只手放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我满怀希望地看着她,感觉她就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片刻后,桌子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像是有人在桌子上不停地跳动,你母亲用一种奇怪的音调喃喃自语着我听不懂的话,眼睛渐渐上翻。忽然一下,她停止了抽动,喘息着坐在椅子上。我连忙扶住了你母亲,激动地问:阿娘,怎么样?有玲的消息没有?
你母亲困惑地摇摇头:奇怪,你要找的人,不在那个世界。
我失望地松开手,准备离去,但你母亲的下一句话让我霍然转身。她说:更奇怪的是,她也不在我们的这个世界。我能感觉到她急着想逃出一个地方,但是,不知道是哪里。
我疯了一样地扑过去,跪在你母亲面前,失声痛哭:是的,是的,阿娘您说得一点没错,玲就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求求您,无论如何想想办法,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什么事我都能帮您办到。
你母亲手忙脚乱地摸索着扶我,我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她让我详细地说说玲失踪的经过,而奇怪的事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我才说出玲失踪的宾馆的名字,你母亲就忽然站了起来,惊恐地用发白的眼珠瞪着我。我一时还没有明白过来,正要接着讲下去,你母亲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对我嚎叫起来:闭嘴,你闭嘴。不准再提这个名字。给我滚,滚出去。
我惊慌失措,眼看你母亲摸起地上的柴火,对着我站的地方没头没脑地抽来,嘴里怪叫着我听不懂的方言。我想那一定是非常恶毒的咒骂。但她将我赶出门前的话,我还是听懂了。
她说的是:回不来了,你要找的女人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你那天晚上在我耳边说的一样。
但更奇怪的是一一
睿松开了我的手,看着我不停地喘息,掠了一下我垂下来的刘海,静静地说:更奇怪的是,你母亲哭了,哭着喊着:谁也别想带走她,谁也别想。她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谁的也不是。
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睿低声说:你从来没想过你的父亲是谁,对吗?你母亲也没有告诉过你吧?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父亲,不是一个人呢?
睿的话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我的心脏。小时候,我羡慕别人的孩子有父亲疼爱,也曾追问过母亲我的父亲是谁。但母亲在这个时候总是开始哭泣,不然就是抱着我,告诉我有母亲就行了,她会永远疼爱我,陪着我,求我不要问父亲是谁。
睿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再次提起我未知父亲的人。我看着睿的眼睛,睿没有避开目光,依然低声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父亲不是一个人,而是……
而是什么?!我颤抖了一下,感觉睿的表情忽然变得那么诡异。睿看着我,目光却像从我的身体里穿了过去,看向我身后某种不知名的生物,低低地说:而是游移于这座房子里的什么东西。
我忽然跳起来推开睿,想逃出门外,但睿死死地抱住了我,我一口咬在他的肩头,牙齿透过衣服留F深深的牙印,但睿动也没动,他急切地在我耳边说:相信我,我没疯。难道你没感觉到有东西在这间房子里悄悄地跟着你?你想不想知道,你母亲,最后和我说了些什么?
我僵住了,睿轻轻地说:你的母亲,虽然将我赶了出去,但也让我明白了,她一定知道在这座宾馆里发生了什么。于是我在你家门外苦苦地哀求,终于,你母亲再次让我进了屋子。
但奇怪的是,她好像突然能看见了,从我进屋开始,她就一直盯着我坐的方向。她说,她也帮不了我,但是,你,却能够帮我。
“我?”我吃惊地问。
睿轻轻地点点头:是的。你母亲说,等到你能够感觉到身边不寻常的事物的时候,就能在玲失踪的地方帮我查出当时这座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带我找出玲的下落。
然后呢?我死死盯住睿的眼睛:然后你为了得到我,就烧死了我的母亲?是不是这样!
睿缓缓地摇摇头:没有,真的没有。事实上,你母亲的死,也是我想不通的事情。我想她应该是在我走后自焚的吧。但是……睿的表情有些犹豫,好像有什么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我。
“但是什么?”我追问。
睿再次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当时我在离开你家的时候,从汽车的反光镜里发现,站在门口的你母亲,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就好像你今天在餐厅里那样。那笑容一闪而过,又或者我看错了。
我盯着睿,在他的脸上发现不了任何虚假的痕迹,我哭了起来:为什么我娘要自杀呢?她经常对我说,她会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疼爱我。我不相信她居然会这么心甘情愿地离开我?
睿凑近我耳朵,像怕被别的什么东西听到一样,用最小的声音说:我怀疑,当时这个宾馆里的什么东西,和我一起离开宾馆,找到了你娘,附在了她的身上,后来所做的一切,就是让我把你带到这里。
为什么?我几乎喊叫起来。
睿愣愣地看着我:也许你本来就是应该属于这个房子的。玲的失踪,只是你的一个替代品。也许……
也许什么?我追问。
睿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也许只要你帮我找到玲,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买下这座宾馆的时候,已经遣散了所有的人。这里只有你和我在。等找到玲,我们烧了这座房子,再也不去想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好不好?
我扑倒在床上失声痛哭,睿轻轻地在书桌旁坐下,看着镜子发呆。泪水打湿了床单,忽然我瞄到了进门时扔在床上的那份旧报纸,心里一动,连忙捡了起来细细阅读,上面的头条黑字写着:宾馆离奇火灾,仅一孕妇侥幸生还,并产下一女罂。
头条下几行小字:据查该孕妇籍贯农村,原为宾馆服务人员,此次系未婚生女,孩子父亲不详。据此孕妇曾与该宾馆死去主人关切。
旁边所附照片正是我在楼下前台见过的老人。
我整个人瞬间战栗起来。想起睿一次次对老人 视而不见,想起那个老人的诡异眼神,我惊慌地从床上坐起,一把拉住了睿的手:睿,你有没有看到这座宾馆里还有一个人,那个老人……
镜子里睿的影子直直地看着我,眼神流露出一丝悲伤。
镜了外睿的手千枯而青筋暴起,似乎没有血液在里面流动,坐在书桌前的睿缓缓转过头来,正是那个我看到的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他翻着白眼珠,缓缓握住我的手,用一种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声音轻轻对我说:莲,欢迎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