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装有单向玻璃的房间里,安静地面对他。他将小黑的照片放在我跟前,那些图令我作呕。
李警官问我为何离开,又问我小黑的过往。
我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所谓的证据——烟头,那可是我煞费苦心留下来的,上面沾着罗院的口水,而小黑的身上也带着罗院的头发,这一切我做得隐秘又自然。
我也知道李警官心存疑虑,可要等一切真相大白,也许我早就远在异国他乡了。
在问话的尾声,李警官忽然换了语气,拿出一份医疗说明,放在桌上。
他指着上面的我十岁时的照片,似笑非笑地开口:“据说宋老师当年一直体弱多病,后来是怎么痊愈的?”
“休养得好,我记不大清楚了。请问这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吗?”
他盯着我,过了半晌,摇摇头。做记录的警员起身,让我离开。在我绕过桌子时,李警官忽然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拉过去。
“你小心点,”他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脱不了干系。”
我回看着他,过了会儿,勉强挤出个笑意:“李警官,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李警官的脸抽搐了下,很快恢复了平静。然后,侧身给我让出了一条道。
我没有机会告诉这些人,其实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十岁以前的我,赢弱多病,可就在妹妹死后不多久,我大病一场,出院之后,活蹦乱跳,从此再无灾害。
可是从那之后,我相信世界上有一种鬼,是可以看得见的。因为我看见过,在那个鬼屋里,我看到了真实存在的鬼。
那是我的母亲。
当时她尾随我们,在屋子的深处忽然出现,捂着妹妹的嘴。她全身疯狂地颤抖,可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由着妹妹渐渐瘫软在她的怀里,再没有任何动作。
我知道那时她也看到了我,冷酷地,镇定地,假装遇险晕厥的十岁的儿子。
所以我在她的眼里,也是鬼。
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在我告诉她,我要带妹妹去鬼屋探险时,母亲估计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步骤。又或者说,是我逼她计划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一切。
她要解救她唯一最爱的儿子,而我不过是在生病的间隙,偷听了她和别人的谈话,知道他们想用妹妹的命换我的。
我将计就计,制造了机会。
母亲在家里哀求我,要我看好妹妹,千万别弄丢了她,我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可我没有如她所愿。
我太想活下去了,就和那些购买孤儿院孤儿们器官的人_样,我们都太想活下去了。
我知道活着是痛苦的,是孤单的,是毫无办法的,但是我还是想活下去。
此刻,我坐在飞往金三角的飞机上,透过狭窄的窗户看着外面的云朵,我觉得世界是如此压抑而沉闷。
我将母亲的安眠药掉了个包,换上了氰化物。我知道这是帮她解脱,她已经在不安和痛苦中整整生活了十年,我是孝顺的,我必须拯救她。
而今晚,也许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