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我的弟弟死了。
因为他发育不良,先天畸形,医生也许认为。他只是我身上多出的肉赘。
还没来得及享受生命的激情,在爸爸的哭声中。他那异形的,比我小得多的身子就被送进太平间。连看看阳光的机会都没有。
从此我们这个家就留下我和爸爸,我带着那块疤渐渐长大,体质虚弱。
这就是那个紫檀木盒里的照片所告诉我的一切。
照片是妈妈让爸爸拍的。妈妈上手术台之前吩咐过爸爸,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拍下婴儿的照片,在孩子慢慢成长的过程中,都要在有特殊意义的时刻用相机记录下孩子的点点滴滴。妈妈说,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是最幸福的,只可惜她连见见自己两个儿子的机会都没有。
照片上,是一对连体婴儿,手“牵…着手。
身体正常的那个是我。使足劲儿地哭着,红皱的脸皮乱糟糟地堆在脸上,泪水在皮肤的褶皱间纵横。我身边的小不点儿是我的弟弟,他没有哭,他甚至没能力哭,与我的皮肤不同的是。他的皮肤显紫,仿佛奄奄一息。
照片后面,是爸爸的笔迹——
献给。我的爱妻。以及,我们的孩子们,宁与恩宁。
1993年6月28日,你走了,还带走了宁。
握着你冰凉的手,我的心如同刀绞,尽管1993年的6月28日是个灿烂的夏日,但对我来说,整个世界天寒地冻。
宁,我们的儿子,他是不是变成小小的天使,此刻正在你身边唱着圣歇?
我会守护着我们之间的秘密,让恩宁。好好长大……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弟弟叫做“宁”。而我的名字是“恩宁”?
爸爸的字写得歪歪斜斜,在那种心情下写出的字也带着哀伤。他本可以写更多。因为除了那段话,照片背后还留着很大的空白。我揣摩爸爸本来是想写满整张的,但写了上面那段话后,终于还是没有勇气写下去。
他害怕看到那张照片。那张照片足以将他的痛苦在十几年的尘灰底下掀出来。于是他把照片珍藏在精美的紫檀木盒里,却又把它弃放在仓储室里,在形式上表示了他对痛苦的诀别。然而那段往事对他来说一直是一根除不去的软肋,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不告诉我真相的原因。
我感到后悔。这个暑假以来,我自私地只想要寻找真相,但却一次次地触碰着爸爸的软肋。这个高大的男人,究竟背负着多少我不知道的压力。那天晚上我帮他包扎伤口,之后我咄咄逼人地把他逼向他内心的悬崖……我究竟在做什么?我感到自己愚蠢至极!
我不打算告诉爸爸,我已经知道自己有一个已经死了的连体双胞胎弟弟。
离开小河。坏比一直跟着我,我找到一张石椅坐了下来,它便伴着我。
“鬼魂……瞎公说的那个鬼魂……难道就是……宁?”
我抚摸着坏比柔顺的毛,它在我的怀里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