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声音很轻,轻飘飘的,象是从很远传来的;走路也很轻,无声无息,不象我在枕木上走得啪啪直响。当时我也没多想,还以为他是职业习惯呢!后来一听说他的事,真的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正走着聊得投机,忽然觉得我眼前的雾气变得很白很亮,还没等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小建于无形之中不由分说地推了我一把,急促地喊道:“快下去。”我刚从出铁轨中间跳出来在碎石边的小路上站住,一阵轰鸣夹着疾风从我身边隆隆驰过:原来是又一辆客车从背后开过去了。靠,这洼地真是怪了,怎么火车快到屁股后了还听不到动静呢!要不是小建推我一把,我这条命今夜在这儿就算完了。猛地我想到小建:他把我推开了,他自己会不会有危险?列车一过我再朝路对面看,见小建已经又站在铁轨中了。这让我很佩服:到底是在铁路线上混的,看人家多老练,不慌不忙的就救人一命。我这儿还害怕走夜跑呢!人家天天晚上在这铁路上来回巡道怎么过?我真该向他好好学学练练胆量!
我和小建又说了几句话,就看到村口工区的灯光了。我操心着父亲的病情,和小建匆匆分手。他说了句要去村西大铁桥,一晃就不见人影了。更奇怪的是那灯光也不见了,我有些不解:难道他走路不用灯吗?
回到家父亲还没睡,本家的几个兄弟姊妹在陪着他说话。看我深夜平安回来父亲心情好多了,我喂他吃了药病情渐渐稳定下来。看他心口不那么难受慢慢睡着后,我对照顾我父亲的兄弟姐妹表示感谢,打算第二天早上送父亲到县城住院。一个堂弟称赞我:“哥,你的胆量真大呀,敢一个人摸黑从大东洼走回来。”我笑了笑说本来我也害怕,可是正巧有个熟人陪着也就不怕了。他们好奇地问,半夜三更的谁会陪你从石桥那么远走回来,咋这么巧?我又笑着说我小学的同学,你们认识的,就是工区的小建啊!
他们一听我这话脸色刷地一下都白了!我二姑家的表姐呆呆地看了我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弟啊,你,你是见、见鬼了吧!”我不明白地反问见啥鬼啊,我刚才还和小建说说笑笑,走到村口才分手的。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脑门,叹口气说道:“小建已经死几个月了!”他这话让我后脊梁骨直冒冷汗,我问到底咋回事儿,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清了事情的根由。
小建确实是在铁路上工作,干的也正是巡道工的活,就负责巡检工区到石桥车站这段线路。可是头一年冬天在医院体检时他查出得了肺癌,折腾多半年花了二三十万还是治不好,人瘦得没了人样。一天夜里小建为了不拖累家人,一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爬到村西大铁桥上卧轨自杀了。他留的遗书上还写着希望工区能给他开个因公死亡证明呢!
我越听越后怕,头晕乎乎的浑身发麻:“怎么会是这样?我真的和幽魂同行吗?为什么会那么真实?”
----我忽然想起小建还给我的钱,当时我并没注意,现在从兜里掏出来在灯光下一看:
天哪!是几张花花绿绿的几百万元冥币!
我叔家的堂弟夺过冥币,慌忙拿到门口用颤抖的嗓音说:“哥,哥,赶快、快把这钱烧了,不然小建的鬼魂要来、来咱家了,不吉利啊!”
……
那事儿过去很长时间以后,我还经常做梦,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好象又梦到了小建,只是他的言行举止都很正常,并没啥恶意,所以我仔细想了想也没啥好怕的。很多人说要相信科学,不要讲迷信;其实科学也不过是人类进步到一定阶段的产物罢了,同样会受历史和时间的限制,未必能解释宇宙所有奥秘,比如对世间很多的精神现象,科学也不见得都能说清楚。